次日清晨,因要送宋韶華去太學院,便一早就派去通知了后宮眾妃,免了今日的請安。
準備妥當后,便乘坐皇后專用的九鳳金鑾車往太學院駛去。
宮車精美絕倫,陣仗又大,引得百姓圍觀。礙于那面目冷肅,一身煞氣的護衛(wèi)軍,不敢太過造次。只是伸長了脖子,想瞧瞧那車中人。
奈何宮車嚴密,什么也瞧不見。
有護衛(wèi)軍在前面開路,一路暢行,直抵太學院。
守門的侍衛(wèi)一看這陣仗,有些驚訝。
護衛(wèi)軍統(tǒng)領大不上前,對守門的侍衛(wèi)道:“皇后娘娘駕道,請學院眾人接駕!”
守門侍衛(wèi)一聽是皇后,急忙跑進去告知眾人。
“主子,下車吧?!?p> 車門被宮女打開,宋韶華先一步下車,而后站在一旁等著。
墨長寧玉手一伸,暮雪便連忙扶住,讓她小心下車。
墨長寧腳一落地,圍觀在護軍外的百姓都被她的容貌給驚的倒吸冷氣。
絕色傾城!
這是眾人的第一反應。
宋韶華目光在所有人的臉上都轉了一圈,將他們臉上的驚訝,癡迷瞧的清清楚楚,微蹙了一下眉,心里沒由來的一陣不愉。
大步走到墨長寧的右側,拉住她的手,緊緊的握握著。
墨長寧低眉瞧了一眼宋韶華的動作,再抬眼看了一下周圍,好像明白了什么。
轉而對他輕言溫語道:“華兒是不是緊張了?”
宋韶華一愣,不知道她為何有一次問,只是如實的搖頭,他一點都不緊張,這陣仗比起他上輩子當皇帝的時候,根本算不上什么。
墨長寧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只以為他是在故做輕松。
溫柔一笑,搭著暮雪的另一只手抽出,帶有安撫性的摸了摸宋韶華的頭,“別怕,有母后在呢。我們進去吧。”
宋韶華這下是知道墨長寧怕是誤會了。張了張嘴想解釋,可在觸及到她的笑容時,原本到嘴邊的話又吞了下去。
誤會就誤會吧,這樣挺好的。
墨長寧牽著宋韶華的手抬步往學院里走去。暮雪跟在她的左后側,身后是一群太監(jiān)宮女,還有護衛(wèi)軍。
太學院是前朝的開國皇帝康武圣祖創(chuàng)立的,到現(xiàn)今,已有兩百多年的時間了。
太學院占地面積十分廣闊,除了文學,還設有武學,有屬于自己單獨的武學校場。
太學院里學傅都是從全國各地征召而來的有學之士,無論是品性道德,都是萬里挑一的。
前朝中最赫赫有名的鎮(zhèn)國將軍,便是出自太學院。
因此,太學院名聲大噪,來太學院求學之人眾多,院下桃李滿天下。
但有句老話說的好,盛極必衰。
前朝被滅之后,新帝極為忌憚學院之勢,為了能控制它,便更改學院制度。
以往學院的院長不是皇帝親任,而是由學院內部選舉而成,后來新帝為了控制學院,廢了這規(guī)矩,學院院長由皇帝親任,就連入院求學的人數(shù)都一二再,再二三的控制。
可是,哪怕如此,來學院求學的人依然是絡繹不絕,甚至更甚從前。
墨長寧牽著宋韶華繞過九曲回廊,來到正堂學室。
院里的所有人在得知皇后來時,立即到了正堂侯著。
“皇后駕到——”
太監(jiān)一聲高唱,學院眾人齊齊俯首:“參見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
“諸位請起?!?p> 眾人起身,退至兩旁,讓出一條路。
墨長寧唇角含著恰到好處的微笑,牽著宋韶華走到上位坐下。
在墨長寧走到中間時,有些少年忍不住心中好奇,悄悄地抬眼,瞧了她一眼,這一瞧,便失了魂。
墨長寧對人的視線極為敏感,那些暗中的目光她是察覺到了,沒什么惡意,無非是因為她臉上的這張皮囊而已。
宋韶華也察覺到了那些視線,心中不爽,卻也不好表現(xiàn)出來,只能悶在心里。
墨長寧帶著宋韶華一落座,便讓眾人也坐下了。
“謝皇后娘娘!”
墨長寧將正堂中的人掃視了一圈,最后停在左側上位的一為年輕公子的身上。
年輕公子身著天青色繡竹長衫,玉冠束發(fā),眉目清秀,坐姿端正,一派的書香氣。
“這位想必是柳學傅了?”
柳蘇遠聽到墨長寧的問話,起身行禮答道:“卑職太學院學傅柳蘇遠,見過皇后?!?p> 態(tài)度不卑不亢,禮數(shù)周全。
墨長寧對他好感多了些,:“柳學傅不必如此多禮,今日本宮來學院,是有求于學傅的?!?p> 柳蘇遠面色不變,“皇后若有事,直接吩咐便是?!?p> 墨長寧只是笑笑,招手讓宋韶華去跟柳蘇遠見禮。
宋韶華領意,走到柳蘇遠的面前,神色嚴肅的朝他拱手行了一禮:“見過柳學傅?!?p> 柳蘇遠微不可察的皺了一下眉,不明白墨長寧的意思。
“這是大皇子,名叫宋韶華,先前因為本宮的疏忽,耽誤了華兒的啟學。如今本宮想將他送到太學院,請學傅為他授學,不知柳學傅意下如何?”
柳蘇遠沒想到會是這個,一時有些猶豫,他不喜皇家,不想與皇室扯上半點關系,可是如今……
墨長寧瞧出了他的難為,溫言道:“柳學傅若是不愿意,本宮也不會強人所難的。”
柳蘇遠連忙解釋道:“卑職并無此意,只是皇子教學之事,向來是在宮里的章華宮,由皇上親選官員教導,卑職不敢逾越?!?p> “這個你大可放心,將華兒送入學院,是皇上同意的,章華宮閑置多年,有些損壞,需要修繕,會耽誤華兒。再者,太學院的諸位學傅各個都是品性高潔,學識淵博之人,華兒由各位教導,本宮很放心。”
墨長寧一頂高帽戴過來,柳蘇遠不接也不是。
緊挨著柳蘇遠坐著的一位年齡有些大的中年男子此刻站了起來。
“皇后娘娘后愛,卑職們定當盡心竭力的教導大皇子,不會讓皇后娘娘失望的?!?p> 柳蘇遠聞言,眉頭一皺,卻沒有再開口拒絕。
墨長寧看著柳蘇遠那張有些沉黑的臉,目光又轉向他身后的男子,問道:“不知這位學傅如何稱呼?”
“卑職姓恭,單名一個升字?!?p> 墨長寧一笑:“恭學傅,華兒就有勞各位了。若是華兒在學院放了錯,各位不必顧著本宮與皇上的面子,該如何處罰,就如何處罰?!?p> 一直沉著臉的柳蘇遠在聽到墨長寧的這句話后,臉色稍緩。
恭升微笑回道:“是?!?p> 墨長寧轉而對宋韶華囑咐道:“入了學院,要好好的跟學傅學習,不可亂來,到了散學后,母后會派暮雪姑姑來接你的。乖?!?p> 宋韶華認真點頭答應。
交代完后,墨長寧便離開了學院。
柳蘇遠看著留下來的宋韶華,嘆了口氣,讓其他人都離開,回自己的學室上課。
恭升沒走,留了下來,柳蘇遠也懶得理他,轉而打量起宋韶華。
宋韶華也不畏懼,目光坦蕩的看著他。
柳蘇遠盯著他的眼,里面黑沉的讓人瞧不清他的情緒,讓柳蘇遠詫異,但轉念一想,宋韶華的身份遭遇,也不覺稀奇了。
“大皇子既然入了學院,做了卑職的學生,那就得聽卑職的安排,殿下若是不愿意,現(xiàn)在后悔還來得及?!绷K遠面目嚴肅,話語十分的強硬。
恭升一見他這個樣子,暗暗翻了個白眼,對宋韶華笑的和善道:“殿下不要在意這個人的話,他對每個人都這樣?;屎竽锬飳⒛蛠砹藢W院,我等自然會好好教導殿下的?!?p> “柳學傅不愿意,卑職可以代替他的。卑職的學識在學院也算得上一二?!?p> 語剛落,柳蘇遠就從鼻孔發(fā)出一聲冷哼,十分的嫌棄。
恭升的笑僵硬了一瞬,但又立馬恢復如常。
宋韶華對柳蘇遠此人在上一世是有所耳聞的,此人自恃才高,性子剛直,對誰都是木著一張臉,旁人也不與他相交,唯獨除了這位叫恭升的人。
恭升也太學院有名的學傅,與柳蘇遠年紀相彷,學識排在柳蘇遠之后。性子跳脫,不拘小節(jié),與柳蘇遠是至交好友。
不過他對柳蘇遠與恭升二人了解不多,他所知道的都是聽他人談論時說的。柳蘇遠與恭升在太學院呆了幾年,后來不知因何事辭去了學傅一職,此后再無二人的消息傳來。
如今他重來一次,能接觸到二人,他自是要想辦法將二人拉到他的陣營中去。
好讓他二人的才華為他所用。
宋韶華不在意的一笑,“柳學傅是韶華的師傅,韶華自是聽師傅的?!?p> 柳蘇遠得了宋韶華的保證,臉色松了些,“那就好。皇后娘娘說殿下此前未曾啟學,為了考驗殿下,只要在黃昏前將《三字經(jīng)》背出,我就正式教你?!?p> 《三字經(jīng)》啟學開篇之書,只要能識字,便可通讀,再用點心,便可通背。若是不識字,是有些難度。
宋韶華的情況柳蘇遠是清楚的,這擺明了的刁難。
恭升都覺得柳蘇遠此番有這過了,想開口勸說,卻被宋韶華的話截斷了話頭。
“柳學傅,《三字經(jīng)》我現(xiàn)在就可以背誦出來,需要我背給你聽?”
柳蘇遠與恭升一愣,恭升以為宋韶華沒聽懂柳蘇遠的意思,連忙開口:“殿下,這不是鬧著玩的?!?p> 宋韶華對恭升感激一笑,鎮(zhèn)定自若的看著柳蘇遠,將剛剛的話再次重復了一遍。
他要護好母后,就必須得先發(fā)展勢力,他有滿腹計策可使,為了不讓人懷疑,得有一個契機,而太學院與柳蘇遠就是那個契機。
柳蘇遠看著宋韶華自信的樣子,臉色冷了下來,“哦,既然這樣,殿下開始吧。”
話一落,宋韶華就將《三字經(jīng)》脫口而出,流利順暢,沒有背錯一個字。
恭升有些驚訝,柳蘇遠也驚了。
背完,宋韶華又道:“除了這個,我還可以將《大學》、《中庸》、《三十六計》等都背給柳學傅聽?!?p> 柳蘇遠沒說話,只是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繼續(xù)。
宋韶華立馬將那些文章一字不差的背了出來。
“會寫嗎?”柳蘇遠問了一句。
宋韶華不答,用行動來證明。
一直寫到太陽西落,學院里的學生都已下課回了府。
宋韶華還在寫。
柳蘇遠看著書案上少年默寫下的文章,與恭升對視一眼,滿是不可置信。
說好的沒啟學呢?說好的不識字呢?
那他們看到的是什么?
柳蘇遠目光復雜,讓宋韶華停下了手中的筆。
“殿下之前真的未啟學過?”
宋韶華等的就是柳蘇遠發(fā)問,將早就想好說辭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