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霸王
“有木有天理啊,怎么救人也會遭報應(yīng)?誰能想到見義勇為居然沒好報,就算沒救著人也不至于受這種懲罰吧?!”
坐落于鴻溝沿岸的固陵城外大營中,項宇不停地抱怨,看著一旁供桌上的靈牌,整個營帳充斥著陰冷的氣息。而體格魁偉、膀闊腰挺的他呆呆地半躺在榻上,雖然略顯疲憊,但臉上如刀斧劈砍過般棱角分明,一對劍眉襯得那雙重瞳炯炯有神。
拿起身邊的銅鏡,又看了一眼鏡中那個相貌堂堂的美男子,當(dāng)事人卻是一絲一毫也欣賞不起來,因為這身體根本就不屬于自己!
記得幼時聽祖父說起過,他們家祖上乃是泗水下相項氏,可以一直上溯到大名鼎鼎楚國項家。項宇還能想起小時候翻過的那些發(fā)了黃的歷史連環(huán)畫,邊看邊聽祖父指著道:
“這人是名將項燕,憑謀略大敗二十萬秦軍……這個是武信君項梁,靠著一己之力復(fù)興楚國……這些全是項氏的先人?!?p> 上古祖宗們的事跡,就在爺爺日復(fù)一日的循環(huán)播放下,被項宇牢牢記在心底里??蔁o論如何也沒想到的是,一次烏江古鎮(zhèn)旅行中的溺水救人,居然讓他尋著冥冥中的先人血脈,來到了秦漢之交。
剛醒過來的時候,直覺得大腦眩暈不已,朦朧之間,眼前似有一個九尺巨漢在長嘆——
“力拔山兮氣蓋世!
時不利兮騅不逝??!”
騅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說完,那巨漢便消失不見,等項宇睜開眼睛,除了空空如也的營帳,就只有腦海突然冒出的一些記憶碎片——孩提時國破家亡,少年時顛沛流離,再到青年時會稽起兵、破釜沉舟、西進(jìn)滅秦、彭城之戰(zhàn)、鴻溝合議……至此,他已經(jīng)徹底清醒過來了。
過往的一切已無關(guān)緊要,從項宇睜開眼睛的那一刻開始,身上源源不斷涌出的力量就在訴說著現(xiàn)狀——他就是項氏族長,是江東領(lǐng)袖,是西楚霸王!
好在從身體保留的記憶里,項宇,不,是新生的項羽漸漸熟悉了上古的音韻,雖然以一個現(xiàn)代人的角度聽來跟非洲部落語一樣古怪。但興許借著身體積習(xí)的好處,在熟悉的過程中并沒有遇到語言障礙,努力了一段時間后,已經(jīng)可以勉強和身邊的軍士交流了。
然而可憐的穿越者此刻根本無暇揮斥方遒,就攤上了史詩級的慘事——剛醒來的幾個時辰里,看著營帳里供奉的亞父范增靈牌,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再從兵士口中得知:所向無敵的西楚大軍已經(jīng)將背信棄義的劉季老兒困在固陵城中,只待霸王一聲令下,漢軍彈指可滅……
“滅你妹夫!天曉得再過不到一個月,老子就要去烏江上吊了……”新生的霸王仰頭長嘆道。
“上吊?誰要上吊?”
只聽營帳外傳來宛如清玲似的少女聲音。
項羽轉(zhuǎn)頭一看,只見一位絕美的戎裝女子輕步入帳,邊走邊沖他微笑。
看著面前這位二十三四歲的女子,青絲如云,雙眸澈亮,一身戎裝絲毫掩蓋不住婀娜的身姿,白皙的肌膚仿若吹彈可破。女子的櫻唇弧張,明眸轉(zhuǎn)動,發(fā)現(xiàn)項羽一直在默默注視著她,雙頰立時微紅,卻更顯嬌美。
幾乎不假任何思索,項羽立刻想到她是誰。
而在記憶中,楚國滅亡之后,項羽便隨叔父逃亡,并在率領(lǐng)江東子弟吳縣(蘇州)一帶起兵,而后就在虞城(常熟)的虞山腳下的虞溪村里結(jié)識了虞姬。在民風(fēng)尚武的村落里,項羽展示過他喑惡叱咤、千人皆廢的迷人風(fēng)采之后,虞氏宗族的青壯們便紛紛投身于項氏麾下,當(dāng)然,其中還有一顆少艾知慕的芳心。
雖說重生前已經(jīng)在網(wǎng)上網(wǎng)下看過無數(shù)個版本虞美人,但看見真人還是不由自主地感嘆:這女子穿男裝都這么迷人,要是換了……
“咳咳,”神游物外了好一陣的霸王終于停止了遐思,看著眼前含情脈脈的麗人,支支吾吾地道:“你,怎么來了?”
“難道臣妾不該來見王上么?”虞姬佯作不悅地道,嬌嗔的模樣直令項羽渾身酥麻。
“不,不是,”項羽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故作鄭重地道:“決戰(zhàn)在即,事關(guān)大楚國運,我……寡人心系戰(zhàn)事,美人(嬪妃稱號)見諒?!?p> 虞姬聞言馬上收了輕佻,慚愧地道:“是臣妾不好,不該打擾王上?!?p> “哪里的話,是寡人不好?!?p> “是臣妾不好?!?p> “是寡人……”
“是臣妾……”
“……”
兩人說著便是一怔,旋即都忍不住笑了出來,而再看向美人時,項羽眼中少了些許方才的羞澀。
“那個,”這回輪到了虞姬,被愛人突如其來的溫情弄得有點手足無措,顧不上細(xì)究有什么異常,忙道:“兄長他們聽說王上醒了,想來請見,又怕打擾王上,就讓臣妾過來看看。”
“兄……虞子期*?他們?yōu)楹尾桓仪皝恚抗讶诉@里有什么可打擾的?”
“王上自從漢軍毀約以來,就一直寡言少語,軍中之事也不多問,一有時間就守在亞父的靈位前痛哭,營里不少人說您熬壞了身子,以至于有些人心惶惶,大家伙都在為您擔(dān)心……”
“人心惶惶……”項羽聽虞姬說著一個月里發(fā)生在自己這具身體上的種種經(jīng)歷,又看了看供奉在上的范增靈牌,心知有些事是躲不過去了,該來的始終要來。
“妙弋,”項羽站起身來,一面任由虞姬為自己梳理裝束,一面鄭重道:“讓子期他們過來……不必擂鼓聚將!”
“唯?!庇菁勓?,知道項羽有要事吩咐諸將,在為其束好發(fā)髻后便匆匆離去。
望著虞姬離去的背影,項羽暗自下定決心,一定要保護(hù)好眼前的這一切,包括自己這條不知到底算不算值錢的命(對自己而言)。一想到即將面對的那位杰出的軍人,以及身上肩負(fù)著十萬將士的生命——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決定著如此多人的命運!
走馬牛
明朝甄偉《西漢通俗演義》(簡稱《西漢演義》)的虛構(gòu)人物,是虞姬的堂弟,西楚項羽軍中之人(職位高低在原作中沒有點明),在《西漢演義》第11回《會稽城項梁起義》中被提到,第83回《霸王帳下別虞姬》自殺。 在之后的文學(xué)、影視作品中,多被修改設(shè)定為虞姬的親哥哥,西楚武將,結(jié)局多為追隨項羽戰(zhàn)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