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怒斥
聽著鏗鏘有力的詛咒聲，在場人士，尤其是城門樓上諸位覺得分外刺耳，而英布猶自不解恨，大口大口地喘著，直等運足氣力繼續(xù)開罵，不過沒多久就不喘了——因為他此刻最恨的那人正晃晃悠悠地來到他面前。
身為迅速蕩平漢營的首席功臣，在這個萬眾矚目、一舉一動都將被載入史冊的時刻，一心想著建功立業(yè)的肥寺人當然不會錯過，以至于有些后悔采用這種殘忍刑法的項羽都重新打起精神注視法場，看看這對冤家如何斗法。
“士可殺，不可辱，有本事快殺了我！”一旁被折磨到崩潰的隨何等人比不得英布硬氣，半是怒吼半是哀求地道：“給我一個痛快吧！是男人的就一劍了結我！”
肥誅吃飽了撐的才會去幫這群人渣解脫，冷冷地掃了其他人犯一眼后，神色淡然地來到了舊主跟前，貌似英布也是等得迫不及待，未等肥誅開口，一口血痰便吐到其臉上，破口大罵道：“忘恩負義的小人！”
與眼前之人同樣面色不佳的肥誅倒沒怎么生氣，只是慢慢拭去了臉上的血沫，之后扯開嗓子，看著是對英布，實則對在場眾將士，尤其是項羽等人說道：“黥面賊，你說我忘恩負義，你也配？！”
說著，肥誅一指受刑的人犯言道：“要說忘恩負義，我難比爾輩之萬一！當初你被秦軍追殺之時，是誰收留了你？你初入楚營人微言輕之時，又是誰提拔了你？是武信君，是王上！似你這般狼心狗肺之輩，活該被千刀萬剮！
奸賊，拜爾等謀逆所賜，王上不得不從固陵回軍，鴻溝一戰(zhàn)無功而返，多少大楚將士血染黃沙，卻白白犧牲！而劉季老賊得以茍延殘喘，楚國若再要打垮漢營，又將付出多少條性命，多少英勇無畏的大楚健兒，要為你這等無恥之徒的卑鄙行徑肝腦涂地？！
別在我面前充好漢！對別人，我興許會有不忍，惟獨你，死有余辜！無數(shù)亡魂因你埋骨他鄉(xiāng)，無數(shù)孤寡因你泣于饑寒，這何止是大楚的逆賊，簡直就是天下公敵！遺禍蒼生，就是再把你割上億萬次，也難贖爾等罪孽之萬一！
你指望漢軍為你報仇雪恨嗎？做夢去吧！直到此時此刻，劉季那匹夫還龜縮在固陵惶惶不可終日……話說這老賊一無是處，不過比起你忘恩負義來，倒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豐沛起兵時，沒打幾仗就被人抄了老窩，靠著王上派的五千精兵才搶回來。后來趁王上拖住了秦軍主力，繞路進入關中，嚇得沒膽的秦王一慌就降了，然后像個暴發(fā)戶一樣招搖過市，還想將滅秦之功據(jù)為己有！
直至王上大軍攻破函谷關，這老賊廝立時慫了，連夜趕來請罪，磕頭磕得震天響，虧王上心地善良、助人為樂、樂善好施、施恩不望報……（此處省略上千字）
哪怕眾人皆曰可殺，仍是放了這匹夫一條生路，還把巴蜀這天府之地也賜予了，可他又是如何回報的？一看王上率主力北上，暗度陳倉于前，襲取彭城于后，毫無心肝，無恥之尤！”
肥誅越說越生氣，于是怒從心頭起，撲到英布肩膀上，生生咬下一塊肉來，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直讓英布疼得哇哇亂叫，咬完也不吐，咀嚼了幾下，竟硬生生吞下去了！
“黥面賊，我大楚萬千黎庶恨不能食爾肉、寢爾皮，今日我替天行道，以表天下蒼生悲憤之萬一！”
所有在場人士皆是瞠目結舌，連英布似也忘記了疼痛，再也顧不上展示豪杰風范，只看著肥誅將自己那臭肉吞咽下肚，然后又怒視著自己和其他人犯，張開血盆大口怒吼道，“你們這群逆賊，誰敢拍著胸口（已經(jīng)做不到了），說自己不是罪有應得？！”
英布臉上的血色漸漸褪去，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威勢，只剩下呆滯的目光，口中不斷地重復道：“快殺我，給我個痛快……”
“說的好！”
城樓之上，季心、蕭公角、利幾等人忍不住叫好，先前如一潭死水的行刑隊伍也四處喧嘩，手執(zhí)利刃者不再發(fā)抖。還有人學肥誅，痛斥逆賊一通后撲上去咬人，活活咬死幾人后被見勢不妙的黑夫與肥誅攔了下來，才沒有出啥事故。
“想不到這閹寺還挺有一套！”
“可惜了，以后算是廢了?！?p> “這話也不盡然，聽那群俘虜說，姓肥的貌似對男的也沒興趣?！?p> “對，據(jù)說只有看見錢的時候才會怦然心動?！?p> “哇，天賦異稟啊，不做閹寺才可惜呢！”
“……”
英布此時已是萬念俱灰，再也抖不起威風，除了低吟了幾下，就只歪著頭，靜靜地等死而已。
看著一切如計劃進行，心里早就樂開花的周殷朝著項羽拜道：“施刑過后，新降漢軍后路已絕，無需再擔憂了，臣謹為王上賀！”
“現(xiàn)在高興還太早，”項羽一揮手，阻止了眾人大拍馬屁的沖動，幽幽地道：“倒是這個肥誅，還真小瞧了他，今后給他些機會，說不定能擔當大任。”
“……”
城樓上諸人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幾個俘虜營仍在依次行刑，押上法場上的人犯們除了一個樊噲，全身都幾近支離破碎。
并不是這位皮厚經(jīng)得起折磨，而是人家根本就是全程旁觀，完好無損地被押在一邊觀刑。其實這也是釜底抽薪之法的最后一環(huán)，雖然對外只說樊噲未參與籌劃城父一事，將以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的名義放歸。可當著漢使的面，對漢軍將領這般動手，被俘的漢軍里誰還敢心懷二志，再作他想？
而最可憐的還是樊噲，上法場之前，根本不知道自己不在受刑之列，也沒人告訴他，雖說此君屠狗無數(shù)，但今日這種令人絕望的一幕，還是徹底摧垮了他那堅強的意志，因此一蹶不振。
“把首級留好，行刑后立即休整，明晨出發(fā)?！表椨鹂戳藭海泐^也不回地離開，雖然一直在努力適應這個時代，卻仍有些無法接受如此暴戾的場面。
“唯！”
眾將聽完，各自領命而去，對觀刑之事興趣缺缺，只是忍不住看向固陵方向，但見得殘陽如血，不知此去路上將面臨著什么樣的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