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跡象
“楚軍退了?怎么時候的事?快快道來,別耽誤某家宰殺項羽!”
在場眾人還沒從細作帶來的消息中緩過神來,卻見一個彪形大漢風風火火地登堂入室,大大咧咧地朝劉邦一拱手,渾身散發(fā)的魚腥味令人作嘔,熏得漢王殿下直腹誹——若非趕上數(shù)九寒天,真想馬上在墻上多通幾個窗戶!
來人正是魏國相、建成侯彭越。
“建成侯有所不知,今晨楚軍朝東門投擲巨石,卻無意攻城,而方才有人自稱漢營細作前來告之楚軍動向,具體情況還未獲悉……”陳平解釋道。
“那還不快去?!”彭越大聲嚷道。
陳平擦了擦臉上的唾沫,黑著臉讓傳令兵士去叫人,只是那兵士臉色也不比他好看到哪兒去。
“稟都尉,那……那些個細作一時恐怕進不來?!?p> “為何進不來?”
“只因今晨楚軍異動,傅將軍擔心出現(xiàn)意外,便找來一個大筐,系上繩索,墜下城去,讓細作入筐而上,誰知那幾個人為誰先入筐打起來了……”
“哈哈,如此好玩的細作誰他么找的?真有眼力!傅寬也是個妙人,來十幾個探子就給一個筐,這不要急死人么?哈哈哈,笑死我了!”
聽著彭越旁若無人地說怪話,陳平臉上肌肉抽搐了幾下,好在平日里被某人磨勘的經(jīng)驗豐富,很快就不再當回事,但某人卻是受不了了。
“廢物!十幾萬大軍駐扎在城里,還怕十幾個細作作甚?開門放進來便是!”劉邦氣呼呼地道。
不多時,陳平手下的細作們就到了,都還穿著楚軍的衣飾,只是個個鼻青臉腫,根本看不出多少楚人的悍勇。劉邦怒火未消,不等陳平一一詢問,便直接開口道:“你們都是都尉手下的細作?”
“是……”眾人連忙點頭。
“有話就趕緊說吧!”劉邦掃視一眼道:“誰先來?”
細作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先開口,剛才來之前將有人警告過他們,王上現(xiàn)在心情不是很好,生怕做了出頭的椽子,于是緘口不言。
“呵呵!都不說,”劉邦氣極反笑道:“剛才不是爭著來說嗎?怎么,才打了一架就累得說不動了?”
“王上恕罪!”
細作們忙不迭地磕頭,彭越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著,張良、陳平則不動聲色。
“寡人沒空恕你們的罪,這事回完話找你們的陳都尉去,”劉邦懶得再說廢話,隨口朝著一名矮個子細作道:“可知楚軍此刻動向,你回話?!?p> “稟王上,楚軍幾日前開始分批東撤,最后一批于今日拂曉離營,只留下兩三百人用投石機虛張聲勢?!卑氉鞴暤?。
劉邦聽完,不僅沒有多少受騙的感覺,反倒倍感輕松,多日以來,懸在心口的一塊大石,總算落地了。
“何人領(lǐng)軍斷后?”彭越突然問道。
“鐘離昧?!币幻邆€細作搶先答道:“昨晚小的還看見他和季布在營中巡邏,之后季布便隨營中一支人馬消失了,想必是先行了一步?!?p> “攜帶多少糧草?”
“這個,小的只在前營做事……”
高個細作默然垂首,直為方才沖動懊悔,卻不料被身后一胖子用力推開,摔在一邊。
“我知道!”胖子連滾帶爬地行至四人面前,急不可耐地道:“楚軍糧草已經(jīng)用盡了!”
“你確定?!”
胖細作所言讓所有人吃了一驚,旋即恍然大悟,若真是如此,楚營幾日來的反常舉動便全部都能說通了。
“稟王上,小的正是在輜重營做事,當初營中糧草本就所剩無幾,要不是固陵一戰(zhàn)后從戰(zhàn)場上繳獲了一些,恐怕早就斷炊了。”細作緩緩道:“而且撤軍之前,已有多日不見大司馬從壽春運糧來了?!?p> 一眾人等半是慶幸半是難以置信地聽完細作說的,心有余悸地同時長舒一口氣,然而一想到被楚軍欺騙了這么些天,胸中不免又泛起酸來。
尤其是劉邦,早知道固陵無戰(zhàn)事,何至于整天坐臥不寧,守著如花似玉的美婢卻無心情……不對,應(yīng)該是立即出兵楚營,殺他個片甲不留!
“項籍此刻所在爾等可知?”張良突然打斷了大家的遐思,開口問道。
細作們面面相覷,思索片刻后紛紛搶著回話,雖然這些人職位低微,但勝在人數(shù)眾多,渠道繁雜且口才極佳,描述起來栩栩如生,讓聽者就像親眼見到本尊一般。還好堂上這四位都認識項羽,看著這些人你一言我一語,索性不開口,安靜地在一旁任由其繪聲繪色地講演。
當整場的演出足足進行了半個多時辰,而細作們還有些意猶未盡,可幾位大人早就沒什么耐心聽下去了,于是漢王殿下沖陳平抬抬眼皮,陳平立時上前斥道:“靜下來,不許再說了!”
說故事說得已是面紅耳赤的細作們,這才止住了忘情的表演,靜靜地待在原地,目光呆滯地看著坐在上首的劉邦。
“說了這么多,爾等有誰親眼見過項籍?”
眾細作頓時語塞,抓耳撓腮了半天,整張臉憋得通紅,不是道聽途說,就是支支吾吾地說什么距離太遠看不清。聽得一旁的彭國相冷笑不斷,就在火冒三丈的劉邦即將發(fā)作之際,一個聲音從細作中幽幽傳出——
“中軍帳中的項王,似是替身假扮的?!?p> 一語道出,堂內(nèi)落針可聞,每個人幾乎都聽得到內(nèi)心深處在怦怦直跳。
“何出此言?”陳平上前與出言細作對視道。
“稟王上,稟都尉,小的任職廄營,幾日前見戰(zhàn)馬全部被騎營帶走,就留了個心眼?!备惺艿絹碜灾茉獗埔暤难凵?,細作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接著道:“后來小的發(fā)現(xiàn)除了一些不堪馳騁的馱馬以外,只剩少得可憐的十幾匹戰(zhàn)馬留下,其中就有烏騅!”
“烏騅?項籍的坐騎?!”彭越忍不住跳上前問道。
“正是?!?p> “只憑一匹馬,你怎么知道項籍是假扮的?”
“稟國相,烏騅認主,整個楚營只有王上和虞姬兩個人能碰,別人想騎,輕則驚馬被逐,重則傷殘不治!”
走馬牛
漢王二年春,與魏王豹及諸侯東擊楚,彭越將其兵三萬余人歸漢于外黃。漢王曰:“彭將軍收魏地得十余城,欲急立魏后。今西魏王豹亦魏王咎從弟也,真魏后?!蹦税菖碓綖槲合鄧?,擅將其兵③,略定梁地?!妒酚?魏豹彭越列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