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談判
寒風冷冽的冬夜里，在城父南郊的戰(zhàn)場上，兩軍混戰(zhàn)已經(jīng)從開始時的一團亂麻，轉(zhuǎn)變?yōu)椴津T對峙。
面對漢魏聯(lián)軍的配合夾擊，楚軍騎營既沒有使盡渾身解數(shù)與敵人糾纏，也不曾試圖利用機動優(yōu)勢在外圍包抄，反而分兵繼續(xù)與兩軍游斗，直讓敵軍主將摸不清頭腦，但又不敢大意，只好見招拆招。
而在魏軍這邊，就在眾人正在猜測楚軍打算什么時候殺過來時，營將田橫突然眼皮一跳，回頭大喝道：“有敵至，警戒！”
話剛出口，只見對面一陣人頭攢動。從騎陣中沖出一支人馬，除了領頭的兩個人騎著馬以外，剩下的都是些輕步兵，看人數(shù)最多也就一百來人。不同于騎營銳士的全副武裝，他們身上從布衣到皮甲，穿什么的都有，手中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居然還有人拿著根木棒就前來了，實在把田橫等人看得是莫名其妙。
項羽麾下什么時候有了這號奇葩？
“難道是專門用來擾亂我營步軍陣型的陷隊死士，以便騎營隨后沖鋒？”
田橫愕然地看著前方，在這種利于騎兵沖擊的地勢，稍有疏忽就會為敵所乘，心中不免有些煩噪。
看樣子楚人早有準備，待會兒一打起來，只要讓那些步卒上來打亂自己的部署，再讓騎營沖上來，就能把損失降到最低。
“主上，這些人怕是就要殺上來了……”
“怎么，你怕了？”田橫冷笑著睨視家臣一眼，深吸了一口氣，朗聲道：“我田氏睥睨天下，縱然時不我與，還輪不到被區(qū)區(qū)幾個雜兵羞辱，要戰(zhàn)便戰(zhàn)，怕個甚！”
“對，怕個甚！”
言罷，一眾人等就在肅殺的戰(zhàn)場上大笑起來。
然而說歸說，田橫心中仍是一凜，尤其是瞧見對手排兵布陣時那森嚴的調(diào)度。除了那幾十個步卒，整個騎營看上去就不是好相與的。但田橫等人又豈是膽小的鼠輩，一路從齊地流亡至今，早已不把生死放在心上，且個個悍不畏死，看著步步逼近的楚軍，禁不住破口大罵。
“這是從哪里竄出來的野狗。竟敢在此狂吠不休。煮了都嫌肉臭，一會兒必讓爾等來得去不得！”
“來得去不得！”一眾部曲高舉起兵刃，齊聲應和道，臉上沒有半點的怯懦。
手下人如此賣力，田橫自然更不能落于人后，在衛(wèi)士的保護下，策馬出陣數(shù)步，揚聲問道：“敢問前面來的是鐘離、季、蕭、利、蒲哪一位將軍的兵馬。煩請貴駕報上名來，明年今日也好認準門路，給閣下多預備一些祭品！”
“多預備一些祭品！”魏軍眾人也跟著發(fā)出陣陣長嘯，只待田橫一聲令下，就沖上前去，與楚軍拼個魚死網(wǎng)破。
只是不等田橫號令發(fā)出，卻見敵方騎陣慢慢從當中分開兩邊，兩個看上去有些病怏怏的將領沉著臉走到跟前。雙手一拱道：“扈輒（肥誅）見過田將軍?！?p> “是你……你們？你們兩個居然都還活著？！”田橫看肥、扈二人跟見著鬼似的，大吃一驚道。
“托將軍的福，沒被漢軍那幫沒用的廢物連累死?！?p> 田橫用那雙堅毅而不失洞察力的瞳子打量了兩人半天，然后問道：“你們現(xiàn)在是……反賊？”
扈輒和肥誅聞言一愣，反賊？入娘的，老子什么時候成反賊了？你才反賊呢？你們?nèi)叶际欠促\！（秦朝的）當今世上誰還反誰?。坑谑菦]好氣地回了一句：“沒有！”
田橫眼皮微微瞇起，面帶不屑地道：“哦，那就是被俘了，受刑不過？”
兩人登時火冒三丈，你特么會不會說人話??？張口就把人往死里得罪，好像人人都欠了他二五八萬似的，活該被人趕出故土！
當下也懶得再客套了，免得還沒立功受賞，就先被氣得七竅生煙，索性直奔主題道：“這里有個好消息，將軍愿不愿意撥冗一聽？”
田橫一臉默然的表情，無所謂你說不說的樣子。
“將軍如今應該知曉了城父方面的戰(zhàn)況，所以你一路奮戰(zhàn)，還不惜與害得你國破家亡的漢軍聯(lián)手，無非就是想先擊退殺到眼前楚軍，再尋機溜之大吉。
咦，看你的表情，你大概也想到了，我們二人奉命前來就是趁著貴軍還有實力的時候，給你一個合作的機會，而且我們現(xiàn)在又站在這里，借著商談的名義拖延，盡一切可能讓閣下身處不利的境地，所以你更加相信自己的看法，可惜……”扈輒故作傷感地嘆了一口氣，“你打錯主意了?！?p> 此刻田橫面上殺氣漸濃，死死地盯著扈輒，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的意味。
“霸王現(xiàn)在就在后面，隨時都可以率軍滅殺你與酈商，對于他的實力，將軍您應該不會有任何質(zhì)疑吧？”一旁的肥誅也在觀察著田橫，看見這廝竟沒有絲毫驚慌之色，好厲害的直娘賊，不愧是稱過王的亂世梟雄，大難臨頭仍不動聲色，俺老肥就再來點狠的，看你還能不能做到不動如山：“我故主英布已于數(shù)日前授首，今漢軍于城父大敗，彭越又不知所蹤，韓信仍在千里之外觀望，不知田將軍，今后有何打算？”
田橫的臭臉總算起了變化，騰騰的殺氣稍稍收斂，繼而滿是懷疑地問道：“投靠項籍能給我什么好處？”
“好處？”肥誅不屑一顧地道：“以尊駕眼下這點人馬也配跟楚營討價還價嗎？”
田橫一見被拒，立時劍眉倒豎，一度褪去的殺氣又在眉目間暴現(xiàn)。
肥誅心里咯噔一下，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脖頸，強自鎮(zhèn)定地道：“漢軍已經(jīng)不行了，自劉季以降，所有將卒都在往北撤離，大概看見南郊有我們的人，結(jié)果嚇得連固陵都不敢回。
姓田的，你可想清楚了，我現(xiàn)在還肯給你這個機會，完全是沖你跟漢營不是一條心，你想殺回齊國，韓信搶占了你的家園，你當然想奪回來，但是劉季會幫你嗎？彭越會幫你嗎？以前楚營勢弱，你投靠魏營，首鼠兩端，姑且不論，現(xiàn)在漢、魏兩營都靠不住了，你覺得自己還有幾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