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陸永年拎著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再到更遠的屋頂。大雨過后的屋頂在月光閃出一片片的銀光。剛開始我還能聽見身后羽箭射到瓦片上的叮當(dāng)聲和士兵們喊打喊追的怒吼聲,后來漸漸的就什么也聽不見了,只能偶爾聽到幾片瓦塊落地的嘩啦聲。
我真不知道陸永年要將我?guī)У侥睦锶?,我本以為他會誓死效忠李景桓的,沒想到他竟然帶著人質(zhì)潛逃。這是個復(fù)雜的世界,每個人心里都有一把算盤,每個人都在算計這別人同時也被別人算計著。
比如李景桓一直算計著怎么殺盡有功之臣以保他的江山萬年永固,可是千算萬算沒算出來自己居然被親兒子給造了反。再比如我只是算計著聽從李景桓的意思出來勸個架然后得到慕容懷的魂魄,卻被陸永年給算計當(dāng)了盾牌。李景桓肯定以為陸永年會永遠效忠于他所以才會在緊要關(guān)頭托付他鎮(zhèn)壓叛亂的重任,而陸永年卻一心想著自己逃命,拋下了榮華富貴也拋下了他的主子。瞧瞧這些人機關(guān)算盡可是什么好處也沒有得到。
房屋漸漸稀少,身后沒有人再追來了。我也許是失血過多也許是緊張的神經(jīng)終于可以放松,反正就那么稀里糊涂的腦袋一嗡就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被陸永年扔在了地上,水珠順著青草葉子慢慢滑落滴在了我的眼角,這是今晚我為慕容懷流的淚。夜晚總是顯得格外漫長,四周還是黑漆漆的,但并不安靜,林子里貓頭鷹在高歌,蟋蟀在狂歡,就連癩蛤蟆也貪戀著雨后的清新空氣在那里亂嚎,絲毫沒有意識到它們嚎的有多難聽。
我看著陸永年那張皺巴巴的老臉愣會神就想到了暈之前發(fā)生的所有事情。
我想死也要死個個明白就問邊上那個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陸永年“這里是哪里?你為什么要挾持我?”
陸永年鼻子冷哼一聲“你是李煥那孫子唯一的軟肋,理所當(dāng)然成了我的鎧甲,不挾持你挾持誰?”
“你真冤枉我了,我不是他的軟肋我是他的師姐。但我向你保證我絕對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師姐,你還是放我走吧,對了把慕容懷的魂魄也還給我,這是你們之前答應(yīng)我的?!?p> “放你走,想什么呢?就算用你威脅不了那小子,好歹還有鬼兵符的秘密。”
“鬼兵符,鬼兵符,它到底長什么樣,你給個提示我回去給你找找。只要你答應(yīng)放我走,我回去就給你找?!?p> 倚靠在樹干上閉目養(yǎng)神的陸永年陡然睜開了眼睛,那是雙閃閃發(fā)亮的眼睛,就像盜賊見到金子時的眼神差不多,滿滿的貪婪?!澳阏娴脑敢獍压肀唤o我?”
“真的,前提是我得找到它呀,你先將我放了,我回去就給你找,掘地三尺也給你找出來。”
陸永年用懷疑的眼光在黑暗中上上下下將我大量了好幾遍“不行?!?p> 嗯,聰明的魚是不會咬看不見餌的鉤的。他能做出這樣的回答完全在情理之中,可是我真的好冤枉啊,簡直就是莫名其妙,被莫名其妙的人扯進了莫名其妙的事里。哀傷,真的好哀傷。
又是一陣小風(fēng)吹過,風(fēng)里夾雜了絲絲清甜,草叢里窸窸窣窣一陣亂響。直覺告訴我那絕對不是風(fēng)吹出來的聲音。我轉(zhuǎn)頭一看,親娘啊,我魂都快被嚇飛出來了。
是一條巨蟒,一條身材魁梧大概有我腿那么粗的巨蟒,黑白相間的花紋在草叢上一扭一扭細長的信子一伸一縮探測外界的信號,如果我眼神沒壞的話它正在朝我們這邊游蕩。隨著這巨蟒越來越近空氣中那清甜的幽香也越來越明顯。
我緊張的往陸永年身邊靠了靠,再靠了靠,還不自覺的咽了口水。每次看到這種沒有腳的生物都能將我的戰(zhàn)斗力立刻清零。這里青山綠水的怎么就孕育出這么個瘆人的家伙,我指望著陸永年能一掌劈了這怪物。
沒想到不遠處傳來了一女子聲音“師父,徒兒來晚了請師父恕罪?!焙诎抵芯従徸邅硪患t衣女子。我心想這小徒弟來晚了也不知道用跑的,不懂規(guī)矩,到底還有沒有點請罪的誠意啊。我要是有這么個徒弟肯定一戒鞭弄死她。
那蟒蛇徑直游至陸永年身邊,用猩紅細長的信子在陸永年手上舔了幾下,看得我雞皮疙瘩全起來了,連忙別過臉去。你們猜我看見什么了?
陸永年的小徒弟竟然是月牙那個妖女。妖女出場果然不同凡響,不但空氣變得清甜幽香她這一出場嚇得那些蛤蟆貓頭鷹立刻閉了嘴。我們四目相對,安靜,太安靜了。
從她瞪大的眼睛和張口欲出又被咽回去的驚呼,我能從她見到我的那一剎那看出她和我同樣的意外。
陸永年也看出了月牙的一絲反?!霸趺?,你認(rèn)識她?”
月牙對陸永年抱拳作揖“徒兒認(rèn)識,之前她夜闖墓場,徒兒和她交過手?!?p> “墓場又人闖進來?你之前為什么不說?”
“這種小事徒兒認(rèn)為自己可以擺平所以就沒有去打擾師父。”
陸永年擺擺手“罷了罷了?!比缓竺嗣蔷掾哪X袋,拍了拍它就坐了上去。看來逍遙子他們說的是真的,這個陸永年真有養(yǎng)巨蟒當(dāng)寵物的癖好,瞧那親昵的樣子就跟平常人逗小貓小狗一樣的隨意。
看著蟒蛇駝著陸永年又一扭一扭的朝來時的方向游去,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陸道士的腿上還扎了一根箭。受了傷的腿還能在那些屋頂上蹦跶真是不容易啊。
陸永年在前面,我理所當(dāng)然的被月牙牽著繩子走了了。我和月牙之間的關(guān)系大概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敵關(guān)系了吧,想到自己又一次羊落虎口我是真心覺得自己太背了點。
“沒想到你是這臭道士的徒弟。這世界還真小啊。”
月牙雙手抱劍不搭理我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你們這是要去哪?”
她還是不理我。
“我們怎么也算是老相識了,你就不能透露一點內(nèi)幕給我?”
“每次你出現(xiàn)空氣里都會有一股香甜氣息,你身上的幽香到底是怎么弄的?給我也弄一點唄?!?p> 月牙嘩的一下抽出手中的劍威脅我道“師父不殺你不代表我也不殺你,你給我老實點?!?p> “好的?!?p>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我識相的閉上嘴巴不是說我膽小,只能說明我是個識時務(wù)的俊杰。
在茂密的林間七拐八拐之后,我最終是被帶進了一個山洞。
山洞的入口是個只能容一個人通過的小口,而擠過那個黑漆漆小口就會有一個相對比較寬敞的空間,再往里看還可以看見有紫黑色的光線透出,耳邊傳來潺潺流水的聲音,鼻腔里灌滿了月牙身上的那種香甜味兒,但是比她身上的更加濃郁醇厚。眼前的景象讓我有一種置身世外桃源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