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孟旭升除了翻卷宗還有看尸體之外,余下的時間便跑到庫房里面查看過往一些案件的偵查記錄,從而學(xué)取經(jīng)驗。
第一天走馬上任是為了熟悉,總的來說,他對自己的表現(xiàn)還算滿意,雖然眼下還是迷霧重重,不見光明,只不過,未來依舊可期。
轉(zhuǎn)至傍晚,一日的工作也要結(jié)束,看著下班的時間也快到了,孟旭升便脫下官服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準備回客棧休息。
正當他要出門的時候,劉勇帶著一幫手下迎了上來:“孟長史,你今日初到京兆府,我等兄弟們想請長史吃頓便飯,就當作為長史接風(fēng)洗塵,還望不要介意?!?p> 孟旭升心想自己是個新人,以后還得靠他們這些老手從旁協(xié)助才行,所以還是不要輕易駁了人家的面子的好,便欣然答應(yīng)了。
吃飯的地方很普通,就在街上隨意找了家飯館,府里的官差說白了也都是一般的平民老百姓而已,除了劉勇之類的小頭以外,其他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每月拿著朝廷微薄的薪俸也都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罷了。
孟旭升雖然只是一個新來的長史,也算不得什么大官兒,但是他卻有司徒家的二公子在后面撐腰,這么一做比較,那可就不得了啊。
劉勇在京兆府干了多年,可謂飽經(jīng)人情世故,他提前就定了位子安排好了一切,什么雞鴨魚肉的,好酒好菜的擺了一大桌子,就等著孟長史賞臉光臨了。
“這些是弟兄們的心意,還請長史笑納。”
說著,劉泰就將一個滿當當?shù)腻X袋子塞到了孟旭升的手里頭。
孟旭升倒是頭一回遇到送禮的事情,這錢袋還挺沉的,看來這幫人還真的舍得,不過他看得出來,雖然大家臉上端著笑臉,只怕心里卻是難受的很。
不僅當了官,還有油水拿,哼哼,真有意思,來這之前孟旭升可沒想過這一茬,難道下級孝敬上級就是所謂的官場,或者安身立命的規(guī)矩?
劉勇咧嘴笑了笑,便帶著大家伙敬了一杯酒:“往后我等兄弟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長史多多海涵?!?p> 雖然孟旭升不好飲酒,但還是回敬了一杯,“諸位言重了,孟某初來乍到,還請諸位日后多加提點?!?p> 飯桌之上,孟旭升察言觀色,眾人表面看著開心,但是顯得很拘謹,夸張一點說,可能是惶恐,他能夠體會這種心情,想必這幫小人物之前也沒少被逼著給上級領(lǐng)導(dǎo)送過好處,盡管他們不想,但是他們不敢,世人皆為利來,你要給的少了,領(lǐng)導(dǎo)不高興,你要給的多了,以后就不能少給,有的時候,剝削不僅僅發(fā)生在勞苦大眾的身上,水至清則無魚,公門之中,又何嘗不是呢。
孟旭升想了想,他又不是來貪財?shù)?,眼前的這幫府役們說白了都是給官家打雜賣命的苦人,豈能如此行徑,便當眾將錢退了回去,“諸位,我不管之前的官員是怎樣的,但是我孟某人絕非他們那般,我之所以入京兆府,是為了救人而來,大家伙也都是尋常人家,替公家辦事的都不容易,家里只怕還有妻兒老小需要奉養(yǎng),如此作為就大可不必了?!?p> 此話說完,劉泰與府役們都有些發(fā)蒙,心想還沒見到過有當官的不收禮金的,往日的那些人做了個芝麻綠豆的小官都會明里暗里的收好處,今兒個倒是碰到個例外,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該怎么做。
劉泰以為他這莫不是嫌大家送的少了,這種人也有的是,假裝不要,其實是在暗示,便笑著說道:“一點心意而已,這也是平常的事,等明日長史大人上街巡視的時候,那些商家也會有所表示,想要在盤龍城里頭混下去,就必須靠著我們京兆府,孟長史你又深得楊大人的器重,尚書府的賞識,這往后必定是一帆風(fēng)順,飛黃騰達,我等能在孟長史手下當差,也算是三生有幸?!?p> 孟旭升依舊回絕了他,“大家伙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氣呢,我方才所說乃肺腑之言,罷了,此事就不再多說了,今日這頓酒菜也是我來請,我想這個面子大家該不會不給我吧?”他雙眸一促,眾人也只能乖乖聽話,只不過對他種人也是刮目相待,接下來的飯席大家也都是有說有笑,其樂融融,孟旭升別的不知道,但他明白一個道理,你真心對待別人,就是真心的對待你自己,若是你老想著算計別人,將來也一定會被老天爺給算計,沒錯,就是這么個理,應(yīng)當共勉。
回福迎客棧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黑透了。
忙活了一天,孟旭升也有些累了,他一進房門就立刻撲躺到了床上,也顧不得想什么別的,更懶得洗漱,倒頭就要睡。
剛剛瞇了才半刻不到,就聽見隔壁屋里傳來了呼嚕聲,也不知道是哪個要死的鬼住到了他的隔壁,那鼾聲簡直堪比殺豬的場景,叫人難以忍受。
可這又能怎么辦呢,打鼾也不犯法,就算他是京兆府的人也沒理由將別人給抓起來,只得默默忍著吧,大不了明天換一間,實在不行就到別的客棧去。
卯時,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是蒙蒙亮了,孟旭升又醒了,這回他不是被吵醒的,而是被尿給憋醒的。
他從床上爬起來,然后去了樓下的院子里的茅廁,方便完了以后,見時辰尚早,可以回去接著睡會兒,反正他在京兆府也沒必要跟別人一樣一大早就去報到。
順著樓梯到了二樓的走廊里,他突然發(fā)現(xiàn)此刻竟然沒了打鼾聲,心想可以不用遭受這等折磨了,頓時大喜,然后經(jīng)過隔壁那屋的時候,他的手無意之中碰了下房門,誰料那房門并沒有關(guān)嚴實,“吱呀”的一聲就給推開了。
“哎?這個死雜毛睡覺怎么不關(guān)門?!背鲇诤闷妫闲裆肟纯醋蛲怼昂λ娜恕笔莻€什么模樣,于是就透過門縫朝里望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一個看似中年的男子正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
“不好,又要出事了。”
見到此等情景,孟旭升第一時間就感到有些不對勁兒,為什么這么說?很簡單,現(xiàn)在正是大清早的,城里的市集還沒有開張,所以這整家客棧里頭以及外面的街道上都相當?shù)陌察o,可這為男子怎么一點聲響都沒有出來呢?而他昨晚睡覺的時候那叫一個鼾聲如雷,如今卻又靜如死水,悄無聲息,就連一個普通活人本該有的呼吸聲都聽不見,所以說,這其中肯定有問題存在。
孟旭升當即推門走了進去,他到了床前,伸手探了探那男子的鼻口,果然不出其所料,男子已經(jīng)沒有了半點氣息,然后他又試了試男子的胸口以及脖頸處,沒有心跳,也沒有脈搏,只不過體溫并未消退,所以男子應(yīng)該就是死于昨晚自己睡下以后到今早起來上茅房之前的這段時間,也就是幾個時辰之內(nèi)而已,只不過他后來睡得太死,也并沒有聽到什么異常的動靜。
不用說了,看男子的似乎也沒什么外在的傷痕,肯定跟商賈被殺一案有關(guān),可事到如今,千算萬算,就是沒有算到兇殺案會發(fā)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一墻之隔而已,假如那兇手傻乎乎的跑錯了房間,興許這下死在床上的人可就是自己了。
想到這里,孟旭升不禁深深倒吸了口涼氣,額頭上也出了汗,原本的睡意也在頃刻間煙消云散,剩下的便是心有余悸,成了一只驚弓之鳥。
他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客棧里的人,而是自己在房間里摸索,從這男子自己帶的衣物來看,摸上去手感不錯,做工也很精細,應(yīng)是上等的衣料。
然后他又看了看別的物件,箱子以及柜子里頭都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沒了,接著再翻了翻男子的床鋪,在其枕頭下放著一冊通關(guān)文牒,想來應(yīng)是兇手沒有發(fā)現(xiàn)到,或者是這冊文牒對兇手根本就不重要。
打開看了看,原來此人姓張名太,是個許國人,來自于許國的國度----洛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