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再穿
白墨帶人到戰(zhàn)場尋南介士兵的尸體,蕭玉玨有傷在身,這個下午過的著實無聊。睡了一覺,被小水滴叫醒,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到了晚上。
“公子,吃點兒東西吧?!毙∷螌埗说酱策?。
“小水滴,你說,我是不是錯了?”想起那幾百號人,我就被慚愧壓得喘不過氣。
“公子,總要有人犧牲,這是不可避免的。”
“可他們終究是為了百果莊,我確實欠他們。”
“公子別想太多,吃了飯,好好休息?!毙∷畏畔率澈校诹藥げ?,留我一個人。
打開食盒,將菜布在桌上,一夾菜,就想起戰(zhàn)場上的血肉橫飛,頓時沒了胃口。
放下筷子,又重新回到床上,強(qiáng)迫自己閉上眼睛,不再回想白天的一切。
夜里,一切都靜了,不知做了第幾個夢,腦袋昏昏沉沉。
突然感到頭頂壓抑,睜眼,見一黑影一晃而過,一股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
我起身,追去。
背過火把和士兵,循著夜色里乎濃乎暗的影子到一斷崖處。斷崖邊有一棵老樹,樹身粗壯,兩三個成年人才能合抱,因為是末春,嫩芽已經(jīng)變得青綠。
山風(fēng)撲打斷崖,受了阻又回返過去,在山峰尖來回環(huán)繞,發(fā)出呼啦啦的聲音。
“撞邪了。”我啐一聲,轉(zhuǎn)身往營地。
剛回頭,一籠黑影傾瀉而下將我包圍,雙肩傳來的壓迫感讓我握起拳。
掩住月亮的烏云被風(fēng)吹散,黑影的輪廓才開始顯現(xiàn)。在抬眼處一寸一寸露出金色的棱角。
金色自上而下彎轉(zhuǎn)成一條盤龍,盤龍搭在祥云上,成一張半面面具。這張面具仿佛在哪兒見過,對了,和四年前施粥人的面具很像,除了是金色的!
面具中間一圓孔,里面的黑比夜還深,往下,兩片唇瓣微張:“苗兒。”
二字直擊心底,我顫著聲音:“百里梟?!?p> 他沒什么動作,直到我說:“你弄疼我了?!?p> 他放開手,雙手下落。
“苗兒,”面具下傳來蒼冷的聲音:“本王不追究你為何來了南介,此番也只給你帶一句話?!?p> 月光被烏云遮掩,面具的輪廓越發(fā)看不清,混沌中撲面的氣息夾雜細(xì)微的聲音:“若你愿意,你還是本王的義妹,本王許你東熾絕不傷害百果莊一人,且予你在東熾暢行無阻。”說罷,他遞來一只半掌長的羽箭。
“見羽令如見本王?!痹挳叄矍暗暮邛畷r消失在夜色中。
我還怔在原地,手里緊捏他給的羽箭。
山風(fēng)吹散了倦意,不知在斷崖站了多久,直到風(fēng)太大,背后升起一陣涼寒。
轉(zhuǎn)身正要往營地里去,突然空氣中傳來一陣割肉的風(fēng),八個黑衣人持劍從天而降,將我團(tuán)團(tuán)圍住。
八柄劍齊向一點,八雙眼睛向我看來,空氣瞬時凝結(jié)。
這是有人要殺我!
環(huán)視四周,八個人慢慢逼近,涼了……猛咽口水。
包圍圈收縮,他們個個充滿殺氣,手里武器折射的月光映在我臉上。
來古代四年,本莊主一直靠腦袋吃飯,可沒時間練拳腳,況且一直有白墨在,今晚這個情況還真是令人尷尬。
“小女子不知擋了英雄的道,這就離開,這就離開……”
正說溜開,脖子上傳來一股涼意。
涼了,真的涼了,這次是要交代在這兒了。顧不得想是誰要殺我,眼淚直往外冒:‘這要是死了,我的靈魂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但是已經(jīng)過了四年,肉身怕是早就化成灰了,怎么辦,怎么辦?!?p> 尖銳正在撕開我的皮膚,窒息感蔓延。
哐——劍與劍撞擊,發(fā)出極其刺耳的聲音。
睜眼,見一紅一黑兩波人交纏在一起,黑暗中,只有時而浮現(xiàn)的劍光。
“岑副使!”一抹亮紅沖破黑暗,蕭玉玨帶著一隊人馬趕來。
隊伍剛落腳,交纏的兩波人停了下來,妄圖殺我的人敗了,個個癱在地上嘴里直往外冒血。
贏了的紅衣人朝蕭玉玨作了個揖,就隱身于黑夜中。
雙腳癱軟,正要倒地,蕭玉玨見狀忙上前托住我。他應(yīng)該是剛醒不久,嘴唇還泛著白。
“多謝王爺?!蔽曳鏖_他的手。
“搜身。”他不多說,轉(zhuǎn)身怒視地上的尸體。
隨行的士兵上前幾人,把地上的尸體挨個扒干凈。
尸體除了幾處新的舊的刀傷別無異樣,正當(dāng)大家一籌莫展時,一個士兵眼尖,驚呼一聲:“王爺,這個人脖子后面有個印記!”
大家向那人脖子看去,又轉(zhuǎn)眼看其他尸體,無一例外,都是一樣的金色印記。
想起剛才看見的金色盤龍祥云面具,再看那些金色的標(biāo)記,我愣了。
盤曲的金龍坐在祥云花邊中間,這個圓形標(biāo)志,每一份組成,就連顏色,都……
“不會的。”我強(qiáng)行安慰,呆滯的轉(zhuǎn)過身去。
“報!”一小兵老遠(yuǎn)稟報,幾米外跪在地上溜到蕭玉玨面前。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tǒng)!”他一動氣便開始咳嗽:“慢慢講?!?p> “王爺,營地被人偷襲了,百果莊和咱們的人死傷數(shù)百,岑副使的丫頭被人擄走了?!?p> “什么!”我揪起那人的衣領(lǐng):“荒謬!”
他打著哆嗦,從袖籠里掏出一支帶血的花鈿。
花鈿的珠花散落無幾,大部分被血浸染。
我摸著花鈿,想起小水滴戴上花鈿嬉笑的臉,指甲不住嵌進(jìn)肉里。
沒想到竟然是他。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么,離間?欺騙?調(diào)虎離山?
回憶種種,我冷笑,捧著帶血的花鈿仰天大號:“百里梟,你一直在騙我!”
咔!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隨后一個巨雷。
我正對山崖,感覺嘴角有些濕潤,摸去,指尖有些黏膩,血腥味傳入鼻腔。
什么時候流血了。
突然胸口疼得厲害,像被貨車碾過一樣。
“嘶……”我捂住胸口蹲下。
“岑副使?”蕭玉玨快步上前。
“疼……”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喘著粗氣?!昂锰邸?p> “怎么回事,哪兒傷了?”蕭玉玨將我打橫抱起,抱到那棵老樹下,使力時聽到他的一聲粗喘。
“疼疼疼……”疼的快要背過氣去,沒來得及思考眼前就被漆黑占據(jù)。突然,就要暈過去時:“?。『脿C啊,好燙??!”
心口處突然一陣劇痛,隨后急劇升溫,像被火燎著。
“燙?”蕭玉玨不知所措,抓住他面前兩只亂舞的手:“岑副使,不要亂動,本王……”他的手停滯在衣帶前,然后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臉紅起來。
胸口的溫度越來越高,皮膚像被刀割一樣,感覺自己要被燙熟了。
“這……”想起那晚的夢,同樣的位置,同樣的疼痛感?!坝衽澹 蔽抑钢弊由系募t繩。
蕭玉玨伸手拉住紅繩,扯出玉佩,他怔住了。
那玉此時正在閃光,光芒一點一點擴(kuò)大,快要將我完全包裹。
疼痛感突然從胸口蔓延至全身,像是被硫酸燒灼。玉佩的光所到之處,騰起一陣陣蒸汽,我要被分解了!
軀體的疼痛已經(jīng)讓我無法呼吸,意識上的折磨才是讓人生不如死。
蕭玉玨的聲音一點點消逝,模樣也早已化作虛影,一些不認(rèn)識的人一閃而過。我仿佛置身于一個隧道,隧道壁播放著數(shù)不清的影像。
影像快速向后移動,隧道盡頭出現(xiàn)一個亮點。
光太過刺目,我閉上眼,再沒有睜開,任意識沉入一片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