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曰:“不知命,無以為君子也;不知禮,無以立也;不知言,無以知人也?!?p> ——
孩子們還要再聽,施公卻不肯再講了。太陽已經(jīng)走到了海平面的邊上,只差一個跳水天就要黑了。他們必須得回家了。
陽光橘紅色,投在學(xué)堂破舊的土墻上,仿佛給土墻鍍了一層金。樹上,荷上,乃至荷葉上的蛙都沾上了,泛出一種超脫的圓滿之光。
施公不理呂世雄,不代表呂世雄也不理他。
孩子們走得差不多了,呂世雄站起身來拍拍衣服,緩步走到施公身邊,陰陽怪氣地說:“明天就到日子了。施老先生,您考慮得怎么樣了?”
“該走時便走,該留時便留?!笔┕鸬馈?p> “哼!人不走,命也得和我走!”呂世雄終于露出了兇相。
施公撇了呂世雄一眼,臉皮似笑非笑地動了一動。
呂世雄一甩袖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學(xué)堂。
施公推開自己休息的廂房門,看見施以謙已經(jīng)等在里面了?!澳闶裁磿r候來的?”
施以謙的嗓子還啞著,提筆在紙上寫:“爹爹,您打算如何?”
施公沒有回答。生死于他早已不足掛齒,心愛的書稿意外燒毀,連他剩余的一點精神也一同燒盡了。此時他鄙視他自己——頂多也就是一個會出氣的人偶。活在人間,再無用處了。以死了卻朱元璋朝廷無休止的騷擾糾纏,何嘗不是一件快意之事。
施以謙見他不搭話,知他心中求死的念頭已定,眼淚不由奪眶涌出,哽咽著去抓父親的手。
施公見不得這等婆婆媽媽的婦人行徑,甩開施以謙的手,叫他自行回家休息。
施以謙是個大孝子,拗父親不過,含著淚爬在地上重重磕了三個頭,退出房去。
這一夜,施公睡不著。與張士誠征元的一幕幕在眼前重演——那是他人生中最為輝煌的歲月和成就。那些曾經(jīng)并肩戰(zhàn)斗過的伙伴們,他們的臉清晰地浮現(xiàn)在眼前,他們的身影動作,也仿佛一伸手就能觸碰得到??磥泶笙薮_實已到,他們都來尋自己來了。
那本厚厚的書卷里,他把這個故事托給了梁山兄弟征遼。
……宋江聽報遼兵已近,即時傳令,將士交鋒,要看頭勢。
眾將得令,披掛上馬。宋江,盧俊義,俱各戎裝,親在軍前監(jiān)戰(zhàn)。
遠遠望見遼兵蓋地而來,黑洞洞遮天蔽日,都是皂雕旗。
兩下齊齊把弓弩射住陣腳。
那遼將旗號上寫著:大遼上將阿里奇。
宋江看了,和大家說:“此員遼將不可輕敵!”話音未落,金槍手徐寧出戰(zhàn),橫著鉤鐮槍,直臨陣前。
徐寧與阿里奇搶到戰(zhàn)場中心交戰(zhàn),兩馬相逢,兵器并舉。二將斗不過三十余合,徐寧敵不住遼將阿里奇,往本陣逃回?;s急取弓箭在手,張清也早按住鞍橋探手去錦袋內(nèi)取個石子,看著阿里奇走近了,照面門上只一石子,正中阿里奇左眼,阿里奇大叫一聲翻筋斗落于馬下。
這里花榮、林沖、秦明、索超,四將齊出,先搶了那匹好馬,活捉了阿里奇歸隊。
敵方副將楚明玉見阿里奇被捉,急著要向前去救時,無奈被宋江大隊軍馬前后包抄,就棄了密云縣,奔檀州來。
宋江并不追趕,就在密云縣安營扎寨??催|將阿里奇時,打破眉梢,損其一目,已經(jīng)忍痛不過死掉了。
功績簿上,標寫張清第一功。就將阿里奇連環(huán)鑌鐵鎧,出白梨花槍,嵌寶獅蠻帶,銀色拳花馬,并靴、袍、弓、箭,都賜了張清。首戰(zhàn)大捷,少不了軍中設(shè)宴好好慶祝一番。
次日,宋江升帳,傳令起軍,直奔檀州而去。
檀州洞仙侍郎聽得報來阿里奇戰(zhàn)死,于是緊閉城門,不迎敵;又聽的報有水軍戰(zhàn)船已逼近城下,就引著帳下各將上城觀看。
只見宋江陣中猛將,搖旗吶喊,耀武揚威,紛紛邀戰(zhàn)。
洞仙侍郎見了心勁先輸了一分,說:元芳,你怎么看?
副將楚明玉回答說:阿里奇將軍是被他們的人使暗器一石子打下馬的,然后他們出來四個人、四條槍將將軍捉去了。俺這邊措手不及,因此沒有救得。
洞仙侍郎道:使暗器的人是哪個?認住了么?
左右有認得的,指著這邊隊伍里的張清說:城下那個帶青色頭巾,現(xiàn)在披著阿里奇將軍的衣甲,騎著將軍的馬的就是。
洞仙侍郎攀住女墻邊探頭看過去,卻被張清先瞧見了他,驅(qū)馬向前,一石子朝洞仙伺郎飛打過來。
洞仙伺郎的左右齊齊大叫快躲時,那石子早從洞仙侍郎耳根邊擦過,把耳輪擦了一片皮。洞仙侍郎疼得吸了口冷氣:這個貨咋這么厲害!
下得城來,一面寫表申奏大遼狼主,一面行報外境各州提備。
再說宋江引兵在城下,一連打了三五日不能取勝,只得再引軍馬回密云縣屯駐。帳中坐下,和眾將領(lǐng)計議破城之策。
只見戴宗情報,說水軍頭領(lǐng)李俊乘駕戰(zhàn)船已到潞水。宋江便教李俊等到軍中商議。
李俊等兄弟一齊到帳前參見宋江。大家商量出一條好計:將船只打扮成運糧船的樣子,水軍頭領(lǐng)們各帶暗器潛藏在艙內(nèi)。甲板上只留三五人撐駕搖櫓,岸上由兩人牽拽,一步步推進到城下,把船泊在兩岸。洞仙伺郎必開水門來搶糧船。那時你們伏兵起,奪他水門。
李俊等聽令去了。又接到探水小校報信:西北上遼國調(diào)來救兵了!
宋江派張清,董平,關(guān)勝,林沖,各帶十數(shù)個小頭領(lǐng),五千軍馬,飛奔去戰(zhàn)。
原來遼國狼主聽說是來戰(zhàn)的是梁山泊的江湖英雄,特意派了兩個皇侄前來救應(yīng):一個叫做耶律國珍,一個喚做耶律國寶,率領(lǐng)一萬遼國騎兵來救檀州。這兩個人都是遼國勇武非常的大將軍。
耶律弟兄兩個,都是一樣的打扮,一般的使槍。宋兵迎戰(zhàn),擺開陣勢。
雙槍將董平躍馬挺槍,直搶耶律國珍。那耶律家的年少將軍,性氣正剛,那里肯饒人一步,挺起鋼槍,直直迎將過來。
兩人斗過五十合,不分勝敗。那耶律國寶,看見哥哥戰(zhàn)了很久,恐怕力不能支,就敲起收兵鑼來。
耶律國珍打著聽到鳴鑼,急著要回歸本隊,卻被董平兩條槍絞住脫身不得。耶律國珍心一亂,槍法慢了些,被董平一槍打著脖頸,兩腳登空,落于馬下。
兄弟耶律國寶看見哥哥落馬,便搶出陣來,一騎馬,一條槍,奔來救人。
宋兵陣上沒羽箭張清,見他過來,探只手去錦袋內(nèi),拈出一個石子,把馬一拍,飛馳出陣前。
這耶律國寶飛來,張清迎頭撲去:大約兩騎馬隔十來丈遠近時,耶律國寶還不提防,只以為張清是來交戰(zhàn)。
哪知道張清手起,大喝一聲:著!那石子往耶律國寶臉面上打個正著,耶律國寶翻筋斗落馬。
關(guān)勝,林沖擁兵掩殺。遼兵無主,東西亂竄。只一陣,殺散遼兵萬余人馬,活捉兩個遼國皇侄,連同全副鞍馬,兩面金牌全部收了。
宋江大喜,賞勞三軍,書寫董平,張清第二功。
就此宋江軍中議定:差調(diào)林沖,關(guān)勝,引領(lǐng)一隊軍馬,從西北上去取檀州;再調(diào)呼延灼,董平,也引一隊軍馬,從東北上進兵;卻教盧俊義引一隊軍馬,從西南上取路;宋江攜中軍,從東南路上去:只聽的號炮響時,一齊進發(fā)。
卻差炮手凌振,及李逵、樊瑞、鮑旭,并牌手項充、李袞,將帶滾牌軍一千余人,直去城下,施放號炮。
至二更為期,水陸并進。
洞仙侍郎在檀州堅守,眼巴巴盼望著救兵到來。卻有皇侄殘兵敗將逃命奔入城中,說:兩個皇侄大王,耶律國珍被個使雙槍的害了,耶律國寶被個戴青布頭巾的,使石子打下馬來拿去。
洞仙侍郎嚇得跌坐在地,罵道:二位皇侄被捉,教俺有甚面目去見狼主?快快點兵去拿住那個青布頭巾的,拿來千刀萬剮!
這天晚上洞仙侍郎接到情報:潞水河內(nèi)有五七百只糧船停泊在兩岸。陸路又有軍馬攻來!
洞仙侍郎聽了說:一定是他們不識咱們的水路,錯把糧船直行到這里了。那岸上人馬,必是來尋糧船。
便差遣三員將領(lǐng):楚明玉,曹明濟,咬兒惟康,前來吩咐說:那宋江若干糧船在俺河里。咬兒惟康引一千軍馬出城沖突;楚明玉,曹明濟開放水門,從緊溜里放船出去。三停之內(nèi),截他二停糧船。
再說宋江人馬,當晚黃昏,左側(cè)以李逵、樊瑞為首,將引步軍在城下大罵。
洞仙侍郎叫咬兒惟康出城沖殺。城門開處,放下吊橋,遼兵出城。
李逵、樊瑞、鮑旭、項充、李袞這五個好漢,引一千步軍,盡是悍勇刀牌手,就頂在吊橋邊,遼軍人馬,哪里能出的城來。
凌振在軍中搭起炮架,只等時候來到放炮。
由他城上放箭,自有牌手左右遮擋。雖是一千余人,乍一看卻有萬余人的氣象。
洞仙侍郎在城中見軍馬沖突不出,急叫楚明玉,曹明濟開了水門搶船。
此時宋江水軍頭領(lǐng),都已先伏在船中準備得當。
見他水門開了,一片片絞起閘板,放出戰(zhàn)船來。凌振得了消息,便先點起一個風火炮來。
炮聲響處,左邊踴出李俊,張橫,張順,右邊出踴出阮家三弟兄,都使著戰(zhàn)船,殺入遼軍船隊里。
遼將楚明玉,曹明濟,見戰(zhàn)船踴躍而來,抵敵不住,料定有埋伏;待要回船,敵方埋伏的軍兵已經(jīng)跳過船來,二將只得上岸而走。
宋江水軍的六個頭領(lǐng)由此先搶了水門。水門上預(yù)先一把火起,凌振又放一個車箱炮來。那炮直飛在半天里響。
洞仙侍郎聽的火炮連天聲響,嚇的魂不附體。
李逵、樊瑞、鮑旭引領(lǐng)牌手項充、李袞等眾,直殺入城。洞仙侍郎和咬兒惟康在城中,看見城門已都被奪了,又見四路宋兵,一齊都殺到來,只得上馬,棄了城池,出北門便走。未及二里,迎頭與大刀關(guān)勝,豹子頭林沖撞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