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博師躺在搖椅上,手中拿著九曲連環(huán),聽著路安邦將溫良和連戰(zhàn)的事情說完,才微微坐直身子,說道:“我的弟子,我管,老八的弟子,我不管,去把溫良接回來?!?p> 神策軍前來傳話的人并沒有直接見到山博師,因為路安邦就住在前往山博師住所的必經(jīng)之道邊,所以對于一些前來的訪客,都會由他先接待一番,對于山博師沒有必要的訪客,就會自行打發(fā)了,山博師說了只把溫良接回來,路安邦肯定只接溫良回來,至于八師兄韓嘯的弟子連戰(zhàn),山博師沒有讓接,路安邦肯定不會接。
但是,山博師只說不接,所以路安邦念及同門之情,還是向八師兄韓嘯通知了一聲。
兩人從軍營中接回溫良和連戰(zhàn)的時候,溫良依然昏迷不醒,墜入在無邊的黑暗中不能醒轉(zhuǎn),老寶貝以前的主人是山博師,只是山子道對于花光溫良積蓄心存愧疚,便轉(zhuǎn)讓給了溫良,所以路安邦和韓嘯自然是認識,沒有二話,也接走。
連戰(zhàn)作為韓嘯今年新收的弟子,韓嘯很是看重他,對于他在兵之一道上的獨特見解很是推崇,萬萬沒有想到竟然出此茬子,路安邦將傳令郎的原話轉(zhuǎn)達給韓嘯,韓嘯當(dāng)時并沒有什么反應(yīng),只道是可惜了可惜了……
博師八弟子韓嘯,只在山子道辭官之后的幾年,居住在“錦楚有岸”,后來,有弟子在聞鐘城為其購置宅院,韓嘯便住進了聞鐘城,平日也經(jīng)常前往“錦楚有岸”,給前來“錦楚有岸”修行的學(xué)子解惑。
回到宅院,屏退仆役,屋中只剩下韓嘯與連戰(zhàn),連戰(zhàn)右腿膝蓋受傷,無法站立,自有仆役備置輪椅,韓嘯身形瘦長,比平常人高出兩個腦袋,下額五縷仙須,襯托其飄逸出塵,此刻站在坐在輪椅上的連戰(zhàn)面前,連戰(zhàn)感受著韓嘯散發(fā)出的威勢,已經(jīng)忘記膝蓋的疼痛,低頭看著韓嘯的筒靴,臉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滴落。
“為何截殺溫良?別說是氣不過他成為博師弟子,你不是無腦之人,不可能為了此事冒險!”韓嘯雖然身形瘦長,但是說話聲音卻極為雄厚。
話音傳入連戰(zhàn)的耳朵,就像是樂曲演奏到緊促的樂章,連戰(zhàn)的身子不斷的簸抖,始終不敢抬頭,最后只能從牙縫中擠出:“是弟子一時糊涂?!?p> 韓嘯猛然附身,對著連戰(zhàn)的耳朵大聲的說道:“你糊涂個屁呀!我看你現(xiàn)在清醒的很啊!你對我都敢隱瞞?”
連戰(zhàn)就像是聽到耳邊驚雷一樣,身子瞬間大幅抖動,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回答說:“弟子并沒有隱瞞?!?p> “你當(dāng)為師已經(jīng)糊涂了嗎?”說完這話,韓嘯毫無征兆的抬起右腳,對著連戰(zhàn)本就受傷的右腿膝蓋踹去!
“咔嚓!”“啊……”
連戰(zhàn)受傷的右腿,從膝蓋部位開始,呈現(xiàn)出一個詭異的角度,輪椅鋪墊的薄毯瞬間就被流出的血液染紅。
“這是對你應(yīng)有的懲罰!此事往后可以不再追究!”韓嘯說完,就邁步走出了房間。
“師父……”連戰(zhàn)雙手抱著已經(jīng)徹底斷折的右腿,低著頭,緊閉雙眼,縫隙中依稀有淚水流出。
溫良接回來之后,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山子道學(xué)究天人,但是對于岐黃一道,根本未曾涉獵,可以說溫良制作狗皮膏藥的醫(yī)術(shù)都比山博師強太多太多,二十個弟子,還就屬溫良對于岐黃一道,研究的最深入!
不過,“錦楚有岸”萬千學(xué)子中,自然有熟悉醫(yī)術(shù)之人,負責(zé)每日對溫良診治,溫良自己,墜入無邊的黑暗沒有任何辦法出來,飽受蟻噬之痛。
老寶貝來到錦楚有岸之后,神策軍老馬倌對路安邦說,并無大礙,只需靜養(yǎng)一段時間,便可恢復(fù)如初,所以路安邦就將老寶貝放養(yǎng)的山麓中,可是被九弟子魚音的徒弟盛夏以及盛夏的侄女付貝貝看見,便央求帶走,路安邦就放手給了她們。
整整在黑暗空間中困了九天,期間溫良的師兄師姐還有盛夏和付貝貝都曾前來看望,還有斧狩三里坡駐地掌事三不講師浩古帶著孟浪、蘇南斗也來過,對于師浩古和孟浪兩人交流的話,如果溫良醒著的話,肯定是想讓連戰(zhàn)的一箭將自己射死算了。
“廿先生可真是一個男子漢大丈夫,明知駐地賬務(wù)早已虧空,還勇于接下掌事一職,我很欽佩?!?p> “此戰(zhàn)駐地損失嚴(yán)重,本就人手不夠,還傷殘一多半,廿先生的擔(dān)子不輕??!”
…………
黑暗的星空中,最后出現(xiàn)的星光徹底變成明黃色,一百零八道五彩流光從其他乳白色亮光中汲取光芒的速度變得非常緩慢,溫良雙腿以及左臂的疼痛感差不多已經(jīng)完全消失,溫良就覺得眼前黑暗的星空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模糊……
星空消失不見后,溫良就睜開眼睛,試著轉(zhuǎn)動腦袋,忽然看見山子道直挺挺躺在不遠處的地上,溫良雙眼頓時有淚水溢出的感覺,江湖上都傳說道哥只管收徒弟,從來不教導(dǎo)不管理,可是現(xiàn)在自己受傷,道哥親自照顧,最后都累成這樣,怎能讓溫良不敢動。
雙腿被荊棘劃傷只是皮外傷,九天過去,已經(jīng)完全恢復(fù),溫良試著坐起來,想要叫醒道哥,讓他到床榻上休息,可是左肩膀依然不能動彈,慢慢挪移到床邊,赤腳下床,走到山子道邊上,還沒有完全蹲下身子,就聞到山子道身上濃烈得酒味!
溫良立刻瞪大眼睛,心中怨氣滔天,自己差點被人殺了,道哥竟然喝酒喝到不醒人事!妄自己還以為道哥是因為照料自己而累到在地!剛才還差一點為此流下幾滴貓尿!
立刻站直身子,用還纏著藥布的腳對著山子道的身子踢了兩下,山子道立刻微微睜開眼睛,從睜開很小的眼縫中透出迷離眼神,一手揮舞著打開溫良的腳,嘴里面含糊說道:“不喝了不喝了,小兄弟你酒量太好了……”
說著就翻了個身,朝著另一面繼續(xù)閉上眼睛,溫良看著爛醉如泥的山子道,立刻大聲喊道:“山博師,對面洪師父剛出鍋的烤鴨快要被賣光了!”
“等我等我,洪師父,給我留一只!”山子道立刻坐直身子,眼睛還是沒有睜開,嘴里大喊著說道,等到睜開眼睛,眼神茫然,眼角的余光看見站在自己身旁的溫良,就又閉上眼睛,只是這次沒有躺下。
“你小子,剛一好就來折騰你師父?!币膊灰娚讲熡惺裁磩幼?,本來滿身的酒氣就在這一句話的時間里,消散的無影無蹤,此刻整個屋中都彌漫著桂花清新的香味。
“道哥!我可是剛剛經(jīng)歷生死,你就整天花天酒地,你這是在慶賀我該有此難嗎?”
山子道從地上站起來,毫無風(fēng)度的用兩手在身后掃了掃,算是撣過身上的塵土,腳步虛浮,站立不穩(wěn),搖搖晃晃的說道:“你這算什么生死?又沒有掉了腦袋,就算是掉了腦袋,為師也有辦法替你續(xù)上!”
溫良對著山子道擠眉弄眼,嘴里嘿嘿一聲,說道:“你就吹吧!你連跌打都不知道怎么治,還給我續(xù)腦袋!連戰(zhàn)呢?你一定要將他趕出‘錦楚有岸’,他竟然想殺我?!?p> 沖著溫良擺擺手,說道:“他不是我的弟子,‘錦楚有岸’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地盤,我沒有權(quán)力處理他?!?p> “道哥!你這是逃避!你的弟子因為他陷于險地,你都不出面處理?難道你要處理我?”溫良臉紅脖子粗的對著山子道吼道。
山子道忽然看見自己長衫上又兩個土腳印,土腳印的紋理上居然還有藥布的痕跡,頓時就用疑惑的目光看向溫良,溫良此時心中只有對山子道的怨言,迎向目光說道:“別和我扯這些!”
并沒有急于回答,山子道好像是想起什么事情,眉頭緊鎖,口中一會兒倒吸氣,一會兒長嘆氣,溫良只道是山子道在思索怎么處理連戰(zhàn),便沒有打擾。
過了一陣,山子道雙手一擊掌,大笑著說道:“連戰(zhàn)自然是由老八去處理,倒是你,與同門相殘,我是可以處理的!”
等了半天居然就等到這么個玩意兒,溫良立刻開口說道:“道哥!你有沒有一點是非觀念啊?我是被害者!我是被害者!是他要殺我!……”
對于溫良的咆哮,山子道并沒有反駁,只是用眼睛看了自己身上的腳印,對著溫良示意,溫良立刻明白,山子道在意的是自己用腳踹他!
“你這是公報私仇……”
“道哥,你名聲顯赫,這樣處理我,別人該怎么看你……”
“師父,像你這樣的大人物,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緣由才能下決定啊,外面很多人都看著你的一言一行……”
“師父,我做了一筆大買賣,賺了點閑錢,我們今天去瀟灑一番可好……”
…………
對于溫良所說的話,山子道閉著眼睛裝作沒有聽見,氣的溫良在一邊直跺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