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綠洲風(fēng)波
一望無際的皚皚黃沙,在初夏正午的烈日下,晃得行人睜不開眼睛。大約此地惡劣至此,旅人但凡能有其他選擇,必然不會在這樣的天氣下橫穿這條沙漠,因此此地一向人跡罕至。
只是,樓沖雨沒得選擇。
根據(jù)允歌兒提供的地圖上顯示,不樂山被沙漠環(huán)繞,要想去不樂山就必須穿過這條讓人望而卻步的黃沙荒漠。
樓沖雨騎在馬上,查看地圖,身下的馬是從臨安城的府邸里牽出來的,大約從生下來便被養(yǎng)在馬廄里,一貫好吃好喝,哪里走過這樣的路吃過這樣的苦頭,于是撂了好幾次蹶子。樓沖雨卻是個狠人,也不放馬,它強他更強,春風(fēng)拂山崗,狠狠收拾幾回,馬也老實了,只夾了尾巴喘著粗氣吭哧吭哧往前走。
日頭越發(fā)毒了,水壺早就空了,馬呼哧呼哧鼻嘴角干得冒白沫,樓沖雨的嗓子也幾乎快要冒煙了。
耐著性子按照地圖上綠洲標(biāo)志的地方越走越久還是沒有半點綠影子,樓沖雨眼看著就要罵粗口的時候,一聲清脆的鳥鳴閃電般地傳進(jìn)了他的腦子。
像是幻覺,又那么真實。
顧不得身下的馬已經(jīng)疲累不堪,樓沖雨把馬肚子一夾,迫得可憐的大馬不得已拼著力往前跑。
綠意漸漸出現(xiàn),由一個小點慢慢放大到如同一道月牙灣一樣的形狀。
樓沖雨高興極了,一股子勁沖進(jìn)月牙灣里。
樹蔭遮擋了些烈日,酷熱瞬間便消退了幾分,一彎小湖泊如同藍(lán)盈盈的寶石安靜地鑲嵌在草叢間,倒映出周圍的樹木。
樓沖雨久旱逢甘露,把馬隨手一束,便一股子沖到湖邊,不顧形象趴在地上,先狠狠捧著水猛灌了幾口。
湖水涼絲絲,對于在沙漠里行走了好久的人來說,無疑是個寶藏。
樓沖雨喝了個肚飽,又認(rèn)認(rèn)真真舒舒服服地洗了個臉。
想了想跟自己奔波了一路的可憐的馬兒,樓沖雨又把它牽到水邊,等它吃草喝水的時候,自己躺在一棵茂盛的大樹下的草地上準(zhǔn)備小憩一會,就是這個時刻,樓沖雨耳尖一動,天生的警覺讓他翻身一躍,下一秒一道冷箭擦著草尖狠狠地釘在自己方才靠躺著的樹干上。
“操?!睒菦_雨暗罵一聲。
“老子還以為是只兔子,可以打個牙祭,沒想到是個野人?!绷R罵咧咧的聲音隨即傳來,暴躁的語氣顯然十分不滿樓沖雨的存在。
伴著謾罵聲出現(xiàn)在樓沖雨眼前的是一個三四十歲左右的男人,男人長得黑胖,一身橫肉,看起來兇相畢露,在男人身后,跟著四個穿著統(tǒng)一天青制衫的年輕男女。
三個男子一般高矮,模樣卻有些出入,唯一的女子一頭烏黑及腰長發(fā)尤其顯眼,姿色卻著實一般。
他們看見樓沖雨,再看了看樓沖雨身后正悠閑喝著水的馬兒,一時間個個臉色都沉了下來。
“媽的,老子還沒喝水呢,這畜生倒先喝上了?!蹦腥死湫α艘宦暎樕系臋M肉隨著他說話一抖一抖的。
“喂,你把馬牽走趕快滾出去,這里不是你該待的地方?!闭f話的是那群年輕人中間長相最為清俊的一個,他手上拿著長弓,背后背著一個裝滿了箭羽的箭弓。
他們一行在沙漠里也是趕了許久的路,好不容易找到一處絕佳的休整休憩之地,見眼前之人不過二十歲的模樣,面容俊秀,穿著普通,打量著也是好欺負(fù)的,便生了心思要將他趕出去,好痛快休息一番。
卻見樓沖雨斜倚在樹干上,單手拔出長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顯然并不打算照做。
大約是樓沖雨的行為讓年輕男子有點掛不住面子,他忍不住幾步竄到樓沖雨面前,
樓沖雨也不避讓,那男子手抓住了樓沖雨的領(lǐng)子,運了力想要把他往外扔,卻不想樓沖雨身形動也不曾動半分。
那男子臉脹得通紅,氣急之下,另一只手抽出腰側(cè)配的匕首,正要朝著樓沖雨的腰腹刺過去的時候,樓沖雨眼皮一掀,右手一伸,一巴掌甩在年輕男子的臉上。
男子的匕首刺了個空,自己卻被甩出了老遠(yuǎn)悶聲落地。
眾人起先皆打量著樓沖雨年輕,衣著打扮也沒甚么出彩的,想來要欺負(fù)便欺負(fù)了,皆沒料到會有這樣的變故,尤其是那唯一的女子,一直與那年輕男子私交甚密,眼見他如同一道拋物線一般飛出去之后,足足愣了半晌,回過神后一張臉驟然氣憤的通紅。
那年輕男子在這群年輕人當(dāng)中也算是個翹楚,如今被一個不知名的“野人”一巴掌甩翻了,實在是大大的丟了面子。
他趴在草叢里不曉得是重傷還是難堪半天沒起的來,打頭的中年男人臉色愈發(fā)難看了,他倒豎著兩條眉毛,狠狠地盯著樓沖雨。
“小子,你這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你可知你剛剛打的是誰?”
“我打人從來不問是誰?!睒菦_雨繼續(xù)把玩著手中的箭羽,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我晉陽鐵梟門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的,你如今打了我門下弟子,還想活著出去?”
“鐵梟門?沒聽過?!?p> “老子今天就讓你長長見識!”
說話間,泰山一樣的男人已經(jīng)提了手中的彎刀欺身而上,樓沖雨身形一側(cè),彎刀落了個空,男人順勢跟上,手中的刀甩得呼呼作響,樓沖雨瞧不出刀的章法,但是這樣一柄重刀在他手里耍的密不透風(fēng),想來也是內(nèi)力深厚的人。
只是,打架對于樓沖雨來說不需要多少章法,他內(nèi)力深厚,自己便來個四兩撥千斤,眼看著男人的大刀越耍越急,刀刀直逼要害,樓沖雨身形一轉(zhuǎn),男人還沒看清楚,樓沖雨卻已經(jīng)消失在了眼前,一秒分神,旁邊圍觀的年輕人們驚聲呼喊著,男人心里一咯噔,還沒來得急回頭,手臂便一震,一陣酥麻之后,長刀已然脫手,脖頸一涼,一柄箭便已抵在他的要害處。
“少俠饒命!”
男人雙膝一軟,險些要跪下去,卻因為長箭抵住了脖子,所以勉力支撐著,動也不敢動。
旁邊圍觀的兩男一女,連同仍舊趴在草地里沒起的來的小伙子,一時之間皆因這場沒預(yù)料到的結(jié)果丟了神,等男人求饒聲迭起的時候,一群人面色一時青一時白,卻不由得都丟掉了手中的兵器。
“我沒聽過鐵梟門,但是我大概猜到你們門是不是專門培養(yǎng)背后放箭,口出狂言,仗勢欺人的有為之人?”
“我錯了,少俠,我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整頓,絕對不會再犯了?!?p> 眼見中年男人一疊聲地求著饒,余下兩男一女三個年輕人撲通一下就跪在地上。
“少俠放了我們老師吧?!?p> 樓沖雨被念的煩躁起來,原來的殺人之心早就因為肺腑之間升騰起來的疲燥去了一半,見那三人一跪,也不想再多做糾纏,便只想著打發(fā)了他們遠(yuǎn)遠(yuǎn)離開綠洲,自己睡個午覺好趕路。
“帶著你的弟子,滾。”
樓沖雨手一收,箭羽便離開了中年男人的脖子。
就是在這個時候,本來跪在地上求情的仨人突然拿起丟在身邊的兵器,一起朝著樓沖雨殺過來,而剛剛被放了一條生路的中年男人腰一彎身子一蹲,一雙蒲扇般的大手便牢牢地攀上了樓沖雨的雙腿。
三人的兵器不同,長刀與鐵鞭齊齊送過來的時候,樓沖雨恰好被中年男人縛住了,無法動彈。
“找死!”樓沖雨眸光一暗,殺機大起。
手中的箭羽狠狠刺向中年男人,那男人卻好像已有準(zhǔn)備,一松手,朝著旁邊一轉(zhuǎn),避開長箭之后,卻是一掌朝著樓沖雨的胸口劈去,掌勢與另外三人的攻勢左右夾擊,眼看樓沖雨就要被死在他們的配合之下的時候,卻不想樓沖雨縱身一躍,一腳踹在中年男人的臉上,一腳踹在當(dāng)先的那個年輕女子的臉上,兩人猛地吐出一口血順勢飛出半丈遠(yuǎn),余下的兩個年輕人眼見變故,卻已經(jīng)來不及收手,只能任由樓沖雨一人一掌捏住手腕,兵器齊齊落地之后再往后一送,皮肉脫骨,肘關(guān)節(jié)處錯位的骨頭直接穿出來,橫生生豎立在血肉模糊的皮膚上,慘叫聲還沒來的及傳出來,樓沖雨已經(jīng)扔掉了他們的廢手,只一手握一個脖子,像拎小雞一樣把他們拎離了地面。
“自不量力。”嗤笑一聲,下一秒,二人的腦袋已經(jīng)耷拉了下來。
隨手扔掉已經(jīng)毫無生命氣息的兩個年輕人,樓沖雨踱步到中年男子和年輕女子面前,二人均受了樓沖雨一腳,中年男子尚還有些神智,那年輕女子早已昏死過去。
中年男子驚恐地連連往后爬,口里卻不示弱。
“你不能殺我,我是正陽宮的門生,是天機教副教主關(guān)門弟子的拜把子兄弟,是鐵梟門的門主,你不能殺我,你若殺了我,必會被武林追殺,必會死無葬身之地!”
“哦?是嗎?可惜你說的我一個也不認(rèn)識。”
中年男人還想再說什么,樓沖雨卻已經(jīng)不想再聽了,他俯下身子,抓住正在驚恐的呼叫著的男人的頭頂,一運力,頭骨盡碎,男人哼也不再哼了。
剛剛還一派干凈清涼的小月牙灣此時已經(jīng)躺了一地的死人,樓沖雨嘆口氣,幸好剛剛一直想著不要把血灑出來污了地方,不然等會兒真的連個小憩的地方都沒有了。
他張開兩只手,伸了個懶腰,趕了好久的路,再打了一架,此時樓沖雨困意更深了。
“起來了,起來了,自己去沙漠里找地方睡,不要躺在這里?!睒菦_雨吩咐道。
話音落地,四具剛剛落氣的尸體果然如同復(fù)生一般從地上爬起來,搖搖晃晃往綠洲外的沙漠走去。
“是魔頭!魔頭復(fù)生了!”
樓沖雨順勢回頭,卻是方才被自己一巴掌扇翻在草叢里的放暗箭的小子,那小子原想趁樓沖雨不注意殺他個措手不及,卻不料到自己門主和師兄妹皆命喪他手,便改了主意只打算裝死逃跑,又不曾想目睹了這一幕,當(dāng)下便不自禁脫口喊了出來。
樓沖雨順著呼喊看過去,正好看到他面色煞白,丟魂般抖抖嗖嗖。
“看來是你先認(rèn)識我了。”他抱胸緩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