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換 血
和不樂山忙碌緊張的氛圍不同，現(xiàn)在的天機教眾弟子都沉浸在焦灼不安的復(fù)雜情緒里。
半月前，白商枝師兄從不樂山無歡鎮(zhèn)被救回來的時候，內(nèi)力盡散，身中劇毒，請了好幾波大夫，皆搖頭道藥石無醫(yī)。
原本那白商枝出生于正陽宮，自然是要拜入正陽宮門下，偏偏牛青陽出入正陽宮幾次，與尚年幼的白商枝頗有些投緣，正陽宮宮主越西辭便做主讓白商枝拜了牛青陽為師。
白商枝身份來歷與天機教內(nèi)其他一眾弟子不同，自開始學(xué)武以來，又表現(xiàn)的十分聰穎拔萃，因此頗受牛青陽的喜愛。只是那白商枝雖然天資卓越，性格上卻頗有些孤傲自負(fù)，又仗著正陽宮的背景和牛青陽的偏愛，在天機教行事一向無所顧忌，引得天機教一眾弟子頗有些敢怒不敢言。
此次無歡鎮(zhèn)一事，白商枝命懸一線，眼看著就要魂歸西天，天機教眾弟子雖面上惶惶不安難過哀傷得很，心里卻不甚惋惜，只有那牛青陽固執(zhí)得很，硬是親自把越西辭和杏林圣手賽華佗二人請了出來。
越西辭和賽華佗來到天機教的玉匣峰時，那白商枝已是面色青紫，氣若游絲，二人心知內(nèi)傷可穩(wěn)，劇毒卻實在難解，當(dāng)下皆搖頭嘆息。那牛青陽卻不依，當(dāng)著天機教在場的十?dāng)?shù)弟子便要朝著越西辭和賽華佗下跪。
二人于心不忍，最終想出了一個偏僻兇險的法子：換血。
換血一事，古書上有過記載。以九魂龍血草保住傷者心脈，依靠超級強者的強大內(nèi)力引出患者的血液，把血液從特調(diào)的珍稀藥水中洗過后，再重新注入到傷者的身體里。此法，傷者會被抽干血液，只余一具空殼，全憑強者一面用內(nèi)力引導(dǎo)血液流動，一面注入源源不斷的真氣溫護其心脈和重要器官，若差錯一步，不只傷者立時斷氣，為其運功療傷之人亦會內(nèi)力受損，重者可能走火入魔。
此法適用于身中劇毒沒有解藥以及走火入魔心血躁狂之癥。雖然古書上有操作此法的具體步驟，然而因為此法需要的藥材實在太過珍稀，對操作者的能力要求也太過高，而風(fēng)險又實在太大，真正實施過的就目前所知只有一人。
那還是在大訖元帝在任時，極南方的苗疆發(fā)生動亂，苗人將以極陰之地極毒之物養(yǎng)出的蠱蟲培在活人的身上帶出苗疆進入皇城，在朝拜元帝之時，蠱蟲破體，直沖元帝而去，只是元帝周身真氣環(huán)繞，那蠱蟲根本近不得身，于是便掉頭一股扎進元帝身邊的元后心口里。
那蠱蟲養(yǎng)的精養(yǎng)的挑剔又詭異，進入身體之后立馬就破開混進血液里游走在七經(jīng)八脈。元后眼看著是不行的，只是帝后情深，那元后雖武力低微，卻是元帝幼時相識，也是相互陪伴著一路走過來的，元后遭此一難，元帝悲慟不已，不顧群臣勸諫，一意動用了“換血”這一秘術(shù)。
在那時，即便是元帝親自上陣，也是頗費了些周折，元后醒了之后，元帝便倒下了，足足休息了七日方能起床活動。
如今為了白商枝，竟然要啟用換血秘法，天機教上下雖然心有不甘，卻不得不承認(rèn)白商枝的地位與他們不同。
白商枝的情況是萬萬拖不得的，皇室送來九魂龍血草那日清晨，越西辭便沐浴凈身，同賽華佗、牛青陽一齊進了天機教的藥池。
藥池里的藥水早已換成賽華佗親自用玄黃玲瓏參、紫荊草、幻青延等洗固精血的珍稀藥材煉制的。白商枝就盤坐在藥池旁邊的寒玉床上，面色忽青忽紫，嘴唇烏黑，看起來甚是駭人，再探他內(nèi)息，微弱的幾乎如同一根發(fā)絲般細弱，仿佛只要風(fēng)一吹，便散了。
越西辭盤腿坐在白商枝身后，輕輕嘆口氣：“此法行與不行，皆是你的造化?！?p> 牛青陽想說幾句，卻見越西辭已經(jīng)閉上眼，沉了氣開始運功，便不敢打擾，悻悻退到一邊。賽華佗將遇到突發(fā)情況所需的藥材擺放出來，又才拿出皇室送來的那株奇珍九魂龍血草，置于藥爐之中，小心溫護著。
那一邊越西辭已經(jīng)調(diào)動體內(nèi)真氣，源源不斷地朝白商枝的身體內(nèi)輸送而去，那白商枝的身體仿佛是一個無底黑洞，將真氣一絲不漏地收下，到最后竟像是喂不飽的貪婪的蛇，開始主動朝著越西辭不停地索取。
越西辭面色不變，一面將輸送進白商枝身體的真氣往心脈等重要臟器引，一面開始催動內(nèi)力，就是在這個時候，賽華佗溫養(yǎng)的九魂龍血草已經(jīng)煉成，他取白玉瓶將那滴如同琥珀狀青翠濃郁的液體盛給白商枝飲下。
不一會兒，白商枝的身體停止漫無節(jié)制地索取，在九魂龍血草的作用下，真氣開始在臟器經(jīng)脈各處游走循環(huán)，不一會兒便形成一層厚厚的保護罩。這個時候，體內(nèi)的血液開始沸騰，終于指尖破開一個小洞，烏黑的血液破體而出，像條困龍一頭扎進旁邊的藥池里。
烏黑的困龍甫一扎進藥池，藥池里的藥水便如煮開的水一般沸騰起來。
這樣奇異的場景是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沒見過的，寒玉床上二人仿佛在經(jīng)歷及其痛苦的劫難，不多時二人的臉上開始布滿了汗珠，汗水隨之落在寒玉床上，卻在接觸的一瞬間，凝成冰晶。
賽華佗一面細細觀察著二人的神色，以防意外發(fā)生后能立即給予救助，另一面也不敢放過藥池的變化，唯恐藥池受不住血液的溫度，使得藥性變質(zhì)，如此一心兩用，片刻不敢分神。
那牛青陽在一旁看著，只待需要誰有需要便出一把力。
由是如此，整個藥池氣氛異常緊張凝固。
而藥池外面，天機教眾得力弟子亦是個個神經(jīng)緊繃。
玉匣峰為著這一次換血幾乎是傾盡全力，雖然白商枝師兄并不令眾師兄弟十足喜歡，但是其威嚴(yán)與地位也是其不能撼動的，再加上此次換血不只是他白商枝的安危，還牽涉到武林盟主正陽宮宮主越西辭，倘若他有何不妥，那天機教恐怕亦是不能周全。
越西辭肯放下自己盟主的身份親自與天機教座下弟子療傷這一事原本并不能算作什么大不了。江湖人皆知武林盟主正陽宮主越西辭實乃天下第一君子，心懷慈悲，貫以普及蒼生為己任。只是此次“換血”一遭卻與普通療傷不同，若是一招不慎，恐多年修為作廢不說，身體基本也是會受到影響。
越西辭能為了年輕一輩做到如此地步，已然超過“天下第一君子”的范疇。如此行為，傳了出去，天下人沒有人不服氣的。
也正是如此，寄天下人厚望與敬仰于一身的越西辭若是在玉匣峰出了好歹，他天機教弟子恐沒有一人能逃過譴責(zé)與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