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游俠死了
天子身為公孫敬聲的姨夫，這會見公孫敬聲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自己行禮。倒是沒有像對江充一樣對公孫敬聲那么嚴(yán)厲。只是和藹道：“太仆不必行如此大禮，起來罷！”
公孫敬聲便是應(yīng)了諾，就從地上站了起來。強(qiáng)壓下自己心中的慌亂，故作鎮(zhèn)定道：“不知陛下召聲兒前來，是為何事？”
天子卻是從座上緩緩站起，走下了放置案幾的臺階，望向公孫敬聲的眼神充滿了慈祥。轉(zhuǎn)瞬才說道：“聲兒有時間多來宮中，多陪陪你表哥太子!”
公孫敬聲聞言，見天子并沒說起軍費(fèi)一事，不由得放下心來。回道：“聲兒曉得，往后聲兒自會多些與太子表哥多加親近。不知近日，太子表哥在忙些什么？”
公孫敬聲頓時反問道，但卻是不敢直視天子。而天子聞言，神情卻是一黯，才道：“忙著給朕添堵……”
公孫敬聲聞言，卻是不敢作聲了。因?yàn)榻酉聛淼氖?，自己也知道。太子如今每日必上一份奏疏，都是什么勸諫天子遠(yuǎn)離李少翁等方士，不要做什么長生不老的春秋大夢等等大道理。
如若是別人這樣上奏疏給天子，天子早就下令將此人流放嶺南了。但現(xiàn)在上奏疏的是當(dāng)朝太子，更是自己最為期望的兒子。卻是打罵不得，怕令朝臣多想，也怕后宮不穩(wěn)，更怕引起天下震動，說什么天家不和……
盡管天子還是相信自己會繼續(xù)統(tǒng)治這個大漢多年。但其實(shí)心底，卻是有一絲絲的擔(dān)憂，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盡管太醫(yī)署的醫(yī)者們個個信誓旦旦地說只是稍稍抱恙，只需稍加調(diào)養(yǎng)即可。
但天子誰也不相信，多疑的性格已是銘刻在骨子里。天子在害怕，害怕自己會在某天撒手人寰，不能長生不老……
天子一念至此，低頭望了望自己布滿老人斑的雙手。卻是一嘆息，心想終究是垂暮老矣?。?！天子就這樣默默地站在臺階上，靜靜地想著自己的心事。階下的公孫敬聲卻是有些惶恐……
公孫敬聲在惶恐，自己的挪用軍費(fèi)一事，又在害怕，天子追究自己私自帶陽石公主出宮一事。但心底卻是時不時掠過僥幸：不怕，自己姨夫是天子，阿翁是當(dāng)今丞相。自己也是九卿之一的太仆……
就在公孫敬聲也在默默地想著自己的事情的時候，臺階上的天子卻是不知何時已是走回到了案幾邊，重新坐了回去。
“聲兒，朕給你說件事情！”天子頓了頓，抬頭望向了公孫敬聲，見公孫敬聲面對自己時恭敬有加。語氣更柔和：“水衡衙門那邊將北軍軍費(fèi)弄丟了兩千萬錢……”
沒等天子說完，公孫敬聲卻是猛地抬起頭，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望向天子：是水衡都尉江充的問題嗎？不是我挪用的？
而天子見公孫敬聲一臉的難以置信，卻是顧不上公孫敬聲無禮的樣子。還以為是他內(nèi)心不能接受，便開口安慰道：“太仆莫怕，朕會從內(nèi)庫里撥出給北軍的?！?p> 公孫敬聲卻是轉(zhuǎn)瞬低下了頭，躬身應(yīng)了諾。但心底卻是陣陣喜悅，從此不必為此事?lián)鷳n了。但深處，卻是有一股擔(dān)憂掠過：東窗事發(fā)了怎么辦？但公孫敬聲隨即就把擔(dān)憂拋之腦后……
天子見公孫敬聲只是簡單應(yīng)了聲諾，就沒再說話。正想開口多安慰幾句，但宣室殿外，卻是傳來陣陣的腳步聲。卻是帶江充去包扎頭部的宦者蘇文回來了。
蘇文身后，是亦步亦趨跟著的江充。江充此刻還被常融扶著，臉色也有些蒼白，一副失血過多的模樣。但卻沒了剛才落魄。而頭部，也被白布包扎了起來，只是還往外滲出絲絲的血跡。
等到江充來到階下，朝天子頓首一拜，蘇文和常融才各自侍立在一旁。天子見江充臉色不算太好，也是揮揮手道：“江卿不必多禮，起來罷！”
等到江充拱手謝過天子從地下站起，才發(fā)現(xiàn)太仆公孫敬聲在一旁。神情卻是一愣，暗想：難道天子已將自己弄丟軍費(fèi)一事告訴了太仆?江充一念至此，臉色更加蒼白。
然而，天子接下來就道：“江卿暫且回你的水衡衙門罷，好好查查你們的賬目。弄清丟失的原因，再來稟告于朕，可聽明白了？”
江充聞言，神情一黯，就是應(yīng)了聲諾。便朝天子行了一禮后，就步履蹣跚地往殿外走去，然而江充卻不敢讓天子知道：賬本已是丟失了。同時也在心底暗想：是該讓相熟的繡衣使者調(diào)查一番了……
等到江充的身影在宣室殿外消失不見。天子才對公孫敬聲道：“太仆也回去罷！”
“我們回去罷？”與此同時，章臺街上的一處酒樓，趙安對著夏央之也是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話。卻是時辰已不早，兩人的案幾上也是杯盤狼藉，兩人這會也早已吃飽喝足。
兩人卻是沒了開始的陌生感，趙安連稱呼也免了去。這會，夏央之卻是白了趙安一眼才回道：“我們吩咐出去的小廝還沒回來，還得等等哩?！?p> 趙安卻是開始了有些不耐煩：“我們已經(jīng)等了一個半時辰了。不知還要等多久，難不成還得等到天黑？”趙安說完這句，由指著四周空蕩蕩的案幾繼續(xù)說道：“來這吃食的人都換了好幾撥了，人都走光了。”
“那你要回去？”夏央之聞言，頓時反問趙安道。趙安一下子說不出話，在心底想了一會兒，趙安才不好意思干笑道：“我這只是隨口說說罷了！”
夏央之卻是還想說些什么，但有腳步聲從木樓梯那急促地響起，卻是有人從樓下大步上來。一下子就吸引住了趙安與夏央之的注意力。
沒多久，就在趙安與夏央之的期待下，兩人等待許久的小廝出現(xiàn)在兩人的視野之中?；蛟S是回來得急，在這冬日的時節(jié)下，小廝的臉龐上已滲出絲絲的汗絲。
而小廝上樓后，見只有趙安與夏央之在樓上，還在案幾旁等候著自己。頓時松了一口氣，一邊小跑了過去，一邊神情焦急嘴里急道：“那青衣游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