艷陽高照,碧波萬傾,李藥師和老仆裝扮成香客的模樣混在人群里,大船行于海面,香客們隨意的坐在甲板上。雖然尼神庵在南海以善為其美名,但香客并不多,尼神庵太過偏僻,獨(dú)占海島,又遠(yuǎn)離中土,只有些漁民和善信者,往來還愿,以求心安。
此去珠崖,仍需兩日,李藥師和老仆找了個近海的位置坐了,李藥師假寐,老仆與人閑聊。
一漁民打扮的邋遢漢子說道:“日子越發(fā)堅難了,我的兩個兒子已被征為軍士,想來,又要打仗啊,一入軍營,死活難料,教我這身老骨頭,如何是好?“
老仆聞聽,也似身有所感般,痛心疾首,說道:“這位老哥,說的是啊,連年爭戰(zhàn),死傷無算,誰家沒有戰(zhàn)死的兒郎?,只是戰(zhàn)場多在中原之地,離南海頗遠(yuǎn),老哥你的兩個兒子被征召,說不通啊“
漁民老哥,以手錘地,說道:“誰說不是呢,逃出中原之地,以為遠(yuǎn)離了戰(zhàn)火,可不曾想,這南海之上,碧微宮勢大,原來只是收收漁稅,日子卻也還過得,也不知今年是怎么了,偏偏征召起軍士來,我兒又是善于舞槍弄棒,操水弄舟的,那有不被征召之理,可恨,可恨“
老仆勸解道:“也許是大展宏圖的契機(jī)哩,你兒若在軍中立下軍功,老哥你也跟著沾光不是,雖然軍中危險,但是富貴險中求啊,也是你兒楊名立身的機(jī)會嘛“
漁民老哥嘿嘿的笑了兩聲,大有心結(jié)稍解之感,說道:“像你說的這樣可好哩,老漢我,就等著沾沾光啦“,話雖如此說,但眉間的愁緒依然仍在,只是,無奈又如何,屁民的無奈,沒用之極。
說著聊著,大船破浪前行,從艷陽高照到日已偏西,大船前方駛來兩艘戰(zhàn)船,形似檬艟卻又異于檬艟。兩艘戰(zhàn)船,逼停大船,從兩艘戰(zhàn)船上跳過來十幾名軍士,粗魯?shù)乃奶幈P查,順帶手的,挑開香客的包裹,有如蝗蟲過境。
老仆起身,恭敬的給面前的軍士行了個禮,說道:“這位軍爺,我們是長安楊府的人,都是一家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說著話,遞給面前的軍士一個小布囊,軍士掂量了幾下,上下打量著老仆和李藥師,說道:“算你們識相,爺今天高興,還有要緊事要辦,不然,哼哼,楊堅老兒算個鳥,來到海上,定教他有去無回”
有驚無險,而其它的香客仿佛都是認(rèn)了命了一般,可能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fā)生。
大船繼續(xù)行駛,好似一切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這一晚,大船??吭谕局行u。香客們或停留在船中,或是在附近的沙灘上閑坐著。
星河倒懸,星子密布,海浪輕輕的拍打著沙灘,李藥師和老仆兩人走在沙灘上,李藥師說道:“韓叔一路辛苦了,這一路萬里之遙遠(yuǎn),又兵荒馬亂的,真是難為了”
“公子安危比老仆的性命重要,說這些干什么”
李藥師給老仆遞了個眼色,老仆也是心領(lǐng)神會,兩人故意的遠(yuǎn)離了人群,就是想引出暗中跟隨之人。一路上,李藥師就覺得心中墜墜,仿佛有一雙眼睛在暗中窺視著自己。
“怎么是你?“
老仆略顯驚訝,從岸邊的密林里,以打漁的漢子為首,走出來五個人。五人都手執(zhí)著兵器,再不是在大船上遇到軍士時的慫樣子。
打漁的老者拱拱手,說道:“好教兩位知道,我乃碧微宮座下,西月島島主宋采,這四位是我的四個結(jié)義兄弟,今日冒昧打擾兩位雅興,也是逼不得已,只是想借李公子天書一觀,還望成全”
李藥師抬手阻止了欲要上前的老仆,說道:“這位宋島主,你我無冤無仇,就這樣枉送了性命,實在是可惜,而我身上,也確實沒有什么勞什子天書,你信也不信?”
宋采嘿嘿的笑了兩聲,說道:“有沒有天書,還待我手中大刀問過了才知道,李藥師小兒,給臉不要臉,可就別怪爺爺翻臉了”
李藥師嘆息一聲,原來這天下間的見財起意,見色起意,都是太高估自己。
高喊一聲,“且慢”,本已是起了勢子的五人,又停頓在半途,李藥師也沒讓他們太過的難堪,大聲的說道:“都出來吧,鬼鬼祟祟的算什么大丈夫,讓幾個憨貨來試探小爺?shù)纳顪\,你們用心險惡啊”
岸邊密林里,一左一右,又走出來兩撥人,一撥是磨勒和曹猛,一撥全是女子,皆罩著面巾,裹著白袍。
宋采五人訕訕的走到磨勒一邊,拱手說道:”少宮主在此,全憑少宮主做主”,曹猛看都不看宋采一眼,哼哼兩聲,說道:“宋采,你好大的狗膽“
李藥師又遇磨勒,可如今已今非昔比了,三年的皓首窮經(jīng),練劍不綴,又有天書為助力,李藥師自襯,武藝不輸于別人,只是還沒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罷了。
這世界上有這樣的一群人,你學(xué)三年,他只學(xué)三天,相較起來,他三天之功比你三年還要厲害。勤能補(bǔ)拙,但是天分也確實重要,李藥師就是三天抵別人三年的人。
李藥師說道:“磨勒,你我本就是仇敵,你一計不成,又生一計,欲奪天書,殺我恩師,你我已不可相容于世間,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待如何?“
磨勒也不再啰嗦,說道:“李藥師小兒,讓你多活三年,已是仁慈,交出天書,尚可饒你不死,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李藥師長笑了幾聲,爽朗之氣頓生,心里想著,江湖人果然是這么個套路,也不管磨勒在一旁的聒噪,看著幾個蒙著面巾的女子說道:“幾位女公子,也是來搶小爺?shù)奶鞎拿矗?,是磨勒先上,還是你們先上,還是一起上啊“
為首的女子笑著說道:“李公子妙人耳,我們幾人只是想尋了李公子聊聊天而已,天書臨世,本是有緣人得之,搶之不祥,這個道理,小女子還是知道的,能和和氣氣的,就不要打打殺殺嘛,你說是也不是?“
女子的聲音軟軟的,甜甜的,又夾雜著海風(fēng)里的咸濕味道,想來可以佐酒。
磨勒搶先說道:“幾位同道,倒是安的好心,打的好算盤啊”
磨勒抽出長劍,把劍鞘擲于一邊,挽了個劍花,劍指李藥師說道:“今天就教老奴試試天書的厲害,李藥師小兒,你且受死”
其實磨勒內(nèi)心里,并不想殺死李藥師,而是想捉住李藥師,逼問天書下落。只是李藥師把話說的太絕,也激起了磨勒尚存的血性,磨勒這才不管不顧,拉下老臉,率先出劍。
磨勒似慢實快,身法劍法早已是一流高手,從抬腳,起劍到劍尖至李藥師面前,也不過是轉(zhuǎn)瞬之間。而李藥師想要的,就是磨勒先出劍。
他雖自覺劍法高明,可終是沒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只有見招拆招,在實戰(zhàn)中,提高自己,檢驗自己平時所學(xué)。
兩人你來我住,初始時李藥師還有些生澀笨拙,可是卻越來越流暢,恰好像,磨勒在給李藥師喂招,一個是越打越順手,一個是越打越郁悶。
兩人戰(zhàn)至三百多招,李藥師已經(jīng)完全占據(jù)上風(fēng),尚有閑暇推敲自己哪一劍應(yīng)該更好一點(diǎn)。第三百五十招,李藥師長劍直指磨勒心窩而去,而此時磨勒卻正處于收劍而未收之時。
原來磨勒的第三百四十九招,本欲一劍削斷李藥師的脖子,可是李藥師向前的身體,卻硬生生的止住,本是防守的一劍,也變成進(jìn)攻的一劍。眼看著李藥師的長劍就是直刺入心窩,磨勒怪叫一聲,舉起左臂就要用臂膀擋住李藥師的長劍。
斷一臂總比死了好,磨勒心中有苦難言,而此時,李藥師卻云淡風(fēng)輕的笑著說道:“磨勒老賊,借你狗頭一用”
李藥師長劍本是用刺,此時卻變刺為撩,磨勒勢子用盡,再無還手之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藥師的長劍劃過自己的頸間,想要說點(diǎn)什么,卻覺得天地倒懸,一個無頭的尸體,在磨勒的眼前,緩緩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