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出發(fā)吧,到了英國,你哥會去機場接你。”林振清重新戴上眼鏡,嘆著氣,搖著頭,他失望但更加自責(zé)。他沒有履行好一個做父親的職責(zé)。
林振清身上的味道隨著空氣的流動躥入林晚晴的鼻腔,那是淡淡的木香還有茶香。這和永和街六巷的氣味是截然不同的,那里每個人都有這同樣的氣味,但是在這里,即使?jié)M堂賓客,也找不出一個氣味一樣的人。奇怪的是,不管客人身上的香水味多么濃郁,卻始終蓋不住林家那淡淡木香和茶香。林晚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氣味,除了汗味的酸臭,別無其他。
林晚晴像接受了這個決定似的,沒有任何反抗和情緒,她默默地回到房間開始收拾。行李箱被塞滿了衣服,夏天的、冬天的毫無規(guī)劃地被擠壓在一起,林晚晴吃力地把拉鏈拉上,不到半個小時,兩個行李箱便整理好了。她把書包里的書、卷子和筆統(tǒng)統(tǒng)到倒了出來,取而代之的是幾套舊衣物,接著她從抽屜里拿出做家教攢的錢放進雙肩包的暗格里,思忖片刻,又把裝有明信片的相冊放了進去,“還有什么要帶的?”她問自己,她望著那堆凌亂的課本,從里面拿出一套卷子塞進書包。
“晴晴,需要幫忙嗎?”門外響起兩聲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繼而傳來張嬸關(guān)切的聲音。
“不用麻煩了張嬸,我已經(jīng)收拾好了,你快回去休息吧?!绷滞砬绨c躺在地毯上,望著天花板喘著氣。明天就要走了,那她就再也見不到張嬸和張叔了,兩行眼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她吸了吸鼻子,爬起來關(guān)了房間的燈。
林晚晴蜷縮在夜燈下方,身旁放著整理好的雙肩包,她握著手機,望著和桔梗的對話框出神,想說點什么卻有知道該從何說起,這讓林晚晴很犯難。她看看時間,再等一會就好了。
庭院一片寂靜,林晚晴背起雙肩包,輕手輕腳等掩上門。她站在庭院里,望向林振清的房間,不禁濕了眼眶,“對不起,爸爸,我一定要去禹市?!闭f完,便深深鞠了一躬,盡管她知道她這并不足以報答林振清的養(yǎng)育之恩。
她騎著許久為騎的自行車,“極速”行駛在空無一人的道路上,像一道影子從一盞路燈串到另一盞路燈下。她想起自己坐在桔梗的自行車后座上,桔梗大聲叫喊,她也跟著大聲叫喊,雖然她覺得很不好意思,卻感到無比的放松。她學(xué)著那樣在路上喊叫、大聲笑著,聲音在空曠的路上飄蕩著,梁婧、高嘉耀還有這座生活了十幾年的城市,都會隨著風(fēng)一層一層飄離她的生活。
她買了最早一班發(fā)完禹市的高鐵票,來到禹市后,她按照明信片上的地址,摸索著來到祥舍路,她站在小洋樓502的門口,忐忑地按響了門鈴,無人回應(yīng)。她沒有將她要來的事情告訴桔梗,因為她知道桔梗是絕對不會允許她離家出走的,但她又不知道該去哪,該找誰,她寧愿被桔梗責(zé)備一番,也要留在這里,留在她的身邊。
夜晚,小洋樓樓道里的感應(yīng)燈一直亮著,像等待著異鄉(xiāng)人的歸來。正在上樓梯的桔?;顒又┯驳募珙i,無奈地呻吟著。她摸了摸被套著鞋袋的高跟鞋塞得滿滿的包包,卻始終摸不到包底的鑰匙。樓道的燈滅了,桔梗發(fā)泄似地抽出包包里的高跟鞋往502門口一扔,燈亮了。她看到坐在門口坐著一個人,長袖長褲,留著寸頭,她問道:“你找誰?”聲音里滿是疲倦。
聽到桔梗的聲音,林晚晴被驚得抬起了頭,她委屈地說:“你怎么才回來啦?”所有被掩藏起來的不快和委屈瞬間化成一灘流不盡的湖水,缺堤了。
桔梗手中的鑰匙掉在了地上,驚詫的她被林晚晴的哭聲喚回現(xiàn)實,她扶起林晚晴,也紅著眼睛,哽噎地說:“你吃飯了嗎?”
林晚晴搖搖頭。
“把書包給我?!苯酃⒘滞砬缋M屋里,說,“你先去洗個澡,等會帶你去樓下吃點東西?!焙鸵郧耙粯?,桔梗從不主動問她,為什么。
趁著林晚晴去洗澡,桔梗將高跟鞋從鞋袋里拿出來,整齊地擺放好,然后備好一雙運動鞋,放到她的大包包里。她自己也脫下了那身比較職業(yè)的套裝,換上了寬松的大T-shirt和短褲。她瞇了一會眼睛,卻不敢讓自己睡著。一看到林晚晴出來,便笑瞇瞇地說:“喝點什么嗎?我自己做的梅子檸檬茶,”桔梗將水杯遞給林晚晴,接著說,“我先去卸個妝,很快。”
林晚晴接過水,觀察著杯子里的梅子和檸檬,開心地笑了起來。
銀嬸面店里,桔梗和林晚晴是唯一的一桌客人,原本要打烊的小店,也因為銀嬸對桔梗的偏愛而開到現(xiàn)在。
“打什么包,不環(huán)保,就在這吃吧,也不急這幾分鐘?!便y嬸端上兩碗熱騰騰的牛腩面,和藹地看著林晚晴,心疼地說:“多漂亮的小丫頭,怎么臉傷了?”
林晚晴看看桔梗,轉(zhuǎn)而對銀嬸說:“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沒事,一點也不疼?!?p> “這孩子,和桔梗一樣迷糊。不夠吃就和銀嬸說,吃飽了就不迷糊了啊?!便y嬸說道。
桔梗和林晚晴連連點頭。銀嬸笑了,轉(zhuǎn)身便回到廚房收拾了起來。
“你不打算問我點什么嗎?”林晚晴吃著面,許久才問道。
“問你怎么啦?為什么在這?”桔梗若無其事地說道,“你以為張叔沒找過我?還有你為什么關(guān)機?”
“我沒把手機帶出來。張叔......張叔說什么啦?”林晚晴放下筷子,不安地說。
“今天給我打了一天的電話,把你這段時間的事都告訴我了。開始我不是很明白,但我捋了一下,是不是石曉琳又作妖了?”桔梗猜測道,“你的頭發(fā)不會是她剪的吧?”林晚晴雖然并不是特別堅強,但也不至于讓石曉琳欺負成這樣。而且發(fā)生暑假那件事后,石曉琳是不敢再去碰林晚晴的,林家看她是未成年只給了她一點苦頭吃,但這對一個叛逆期的孩子來說,也是夠長記性的了。只不過臨近高考,石曉琳想把幾年積攢下來的火氣撒出來,那也不是不可能,只要影響林晚晴正常發(fā)揮,那她也算成功了。只是看到林晚晴的樣子,桔梗覺得自己把石曉琳想得太簡單。
“不是她,但也和她有關(guān)。”林晚晴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