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沒有子女,所以瀟湘就守著約翰教授,就算是中國方式的守靈了。約翰教授去世的第二天,皇家音樂學(xué)院的工會就知道了消息,他們打算簡單操辦約翰的葬禮,可瀟湘當(dāng)場就拒絕了這個提議。瀟湘首先感謝工會對約翰的照顧,然后堅決地說,教授幫過我,一直把我當(dāng)女兒看待,既然他去天堂了,那就讓我送他去吧。
說句實話,瀟湘這事兒干的挺仁義的。弄得工會主席不好意思的,覺得約翰既然有人送終,自己再爭執(zhí),也就不合適了,當(dāng)場就答應(yīng)了,又說,如果有任何需要幫助,盡管開口,約翰教授對皇家音樂學(xué)院的貢獻很大,我們會竭盡全力幫助你完成這件事情。
瀟湘只說說了聲謝謝,然后就送工會主席走了。
接下來的事情瀟湘也干的很漂亮,讓百陌對瀟湘刮目相看。瀟湘沒有向?qū)W校工會提出任何要求,也沒有動用約翰教授給學(xué)校的那筆兩百萬英鎊捐款,而是自己掏腰包給約翰教授舉辦了一個挺體面的葬禮。葬禮上有牧師,還有挽聯(lián)。當(dāng)然還有無數(shù)菊花。葬禮上約翰教授生前的朋友還有那些受過約翰教授恩惠的人都來了,排了一個長長的隊,大約有二百多人。為了組織這二百多人有秩序的入場,瀟湘還請了幾個保安維護。
百陌也去了約翰教授的葬禮,她粗粗地估計了一下,這牧師挽聯(lián)保安和二百多人的進墓地的時候捧的菊花,少說也得三萬英鎊。這筆錢對整日里疲于奔命的瀟湘而言是一筆巨款??磥頌榱思s翰教授,瀟湘這回真的忍痛割肉了,百陌覺得。
在瀟湘精心的安排下,約翰教授在牧師的悼詞中,在所有人的哀痛中去了天堂。
人們的哀傷和悲痛是很真實的。他們幾乎都有流了眼淚,有的人還失聲痛哭起來,當(dāng)然瀟湘的悲傷是最感天動地的,趴在約翰教授的墳頭,像個孝子賢孫一樣痛哭流涕。任憑別人如何勸解,都無法止住瀟湘的淚水。
其實百陌也挺喜歡約翰這個老頭,如今他去世了,百陌不免有些傷心難過。可瀟湘在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幾乎要昏倒過去,急需人照顧,百陌只好將眼淚咽下肚子去攙扶瀟湘。
好不容易葬禮結(jié)束了,牧師和那些朋友安慰了瀟湘幾句也走了。百陌一直扶著傷心欲絕的瀟湘堅持到最后,終于送走最后一個朋友后百陌扶著瀟湘坐上一輛出租車。這時百陌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教授的墳冢,眼前突然浮現(xiàn)出教授那和藹可親的模樣,還有教授對她說的那聲對不起,還有約翰教授請她吃的飯。這一幕幕是那樣的鮮活,就仿佛就在昨天。而今教授走了,她的心突然空落落的,一低頭眼淚刷地就流出來了。
約翰教授的葬禮結(jié)束了,可是瀟湘心理的葬禮才剛剛開始。瀟湘因為約翰教授去世遭受了很大的打擊,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突然變得沉默寡言了。即使見了林清淺,也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
林清淺這時候倒挺識趣的,知道瀟湘不搭理自己,就讓百陌和瀟湘溝通,畢竟都是女生,什么話題都可以說,興許聊著聊著瀟湘就好了。百陌很爽快,賣了林清淺一個面子,就整日里陪著瀟湘。
百陌知道瀟湘這個人挺要面子的,可挺樂于助人的,要是自己說要陪著瀟湘那瀟湘肯定拒絕說不需要,于是她說自己馬上回國舍不得瀟湘,讓瀟湘陪著她,瀟湘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每日里到百陌房子里坐著陪著她。
雖然瀟湘說到做到,可整個人沉悶的像個葫蘆。百陌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可瀟湘卻全然不理會,將她當(dāng)成空氣,這搞得百陌很沒脾氣。終于第二天的時候瀟湘開口了說,百陌,你知道嗎約翰教授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人,如果沒有他,我不知道我在英國求學(xué)的那段日子會怎樣熬下去。
回憶往事只能更傷心,最好還是不要說,百陌覺得。于是百陌扯到約翰教授葬禮的話題上說,那天約翰教授的葬禮很棒,你已經(jīng)為他做了該做的。
聽到這里瀟湘心里有一些安慰,不過還是很沮喪就說,可是我做的太少了。
她鼓勵說,那你還可以幫助他很多事情啊,例如把那張支票送送到他家鄉(xiāng)的小學(xué)。
瀟湘眼前一亮,突然想到這件事沒有辦,所以打起精神說,是的,這個心愿我應(yīng)該幫他完成。
瀟湘站起起來,回頭看著百陌,感激地說,謝謝你。
她說,就提個醒,這么個小事情,不用謝。
瀟湘糾正說,不是這個,我是說約翰教授臨終的時候,我撒謊說自己混得很好,賺了很多錢馬上就會買大房子,很感謝你那個時候沒有揭穿我的謊言,謝謝。
她想起了這件事情。她不覺得那個謊言可惡。謊言有很多種,惡意的謊言自己當(dāng)然要抵制,可善良的謊言,自己為什么要去揭穿呢。她甚至覺得這個瀟湘的這個謊言恰到好處,至少能讓約翰教授帶著希望去天堂。
她覺得如果換成自己,自己也會撒這樣的謊的。因為她曾經(jīng)就干過這樣的事情,那還是她和她母親之間的故事。她和母親相依為命,感情很好。那時候母親為了供她念書,每天要干很多辛苦的工作,起早貪黑的,一天母親突然患了重病,醫(yī)生說是胃癌晚期,后來不久她的母親就病重,在母親臨終的那個晚上,母親拉著她的手依依不舍地說,陌陌,我是多么希望看著你長大呀,看你考上大學(xué),看你結(jié)婚生子,看你快快樂樂的每一天,可是我等不了那么久了。
母親的手顫抖的,氣息非常微弱。百陌知道母親已經(jīng)燈枯油盡,馬上就要去另一個世界了。她不想母親為他擔(dān)心就安慰說,媽媽,我已經(jīng)長大了,會照顧好自己的,我以后會學(xué)會做好多事情,我現(xiàn)在上高中,等我大學(xué)畢業(yè)我就帶你環(huán)游世界。
母親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說,好的。
她的這些話,讓母親知道自己的女兒即使沒有自己陪伴,也會快樂的長大,母親很欣慰,就安心地閉上了眼睛走了。所以此刻她能理解瀟湘,她拍了拍瀟湘的肩膀說,放心吧,約翰教授到了天堂會祝福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