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濮陽王府
門口黑壓壓的一群人擁了出來,家仆婢子,拿行囊的,收拾車馬的,有條不紊。
愣在門口的甄懿便被婢子半牽引半拉了進去。
只見入門便是曲折回環(huán)的游廊,階下石子漫成甬路,整整齊齊。
一眼望去皆是亭臺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假山怪石,藤蘿翠竹,點綴其間。綠柳周垂,三間垂花門樓,四面抄手游廊。不過最為特別之處便是這廊旁數(shù)百株玉蘭樹,姹紫嫣紅,爭奇斗艷,幾乎快連成一片。
院中甬路相銜,山石點綴。
“姑娘,請走這邊?!辨咀右?guī)矩地引著甄懿。
穿過七七八八的走廊,甄懿被婢子領(lǐng)了去了一處偏僻寧靜的地方。
這是個看起來獨立的小四方院子,規(guī)制與其他小別院并無二致,不過唯一出挑之處便是這中央生長著極大的梨花樹,漫天飛舞,鋪蓋了半片在院里可見的天空,似是徜徉在梨花的海洋中,虬曲的梨樹枝條上,靜靜地開放著,圣潔而高貴,如朦朧的云霞浮繞在前方,團團相壓,層層相疊,融合于空云之上,恰似朵朵蓮花在碧綠的漣漪間浮動,嬌柔而美妙。
梨花?這可是她最喜歡的花。
甄懿對此倒是有些意外。
“這地方倒是雅致,梨花漫天。”甄懿抬頭望去,端秀典雅的書著“一梨居”三字。
滿庭院一塵不染,角落里盆栽抽出新綠,“這地方偏僻,也不像是有人常居,如此布置,你們早知有人要來?“
“姑娘,不是偏僻,是安靜,濮陽王殿下素來喜靜。先前濮陽王殿下便來說過,會有貴客上門小住,一早便拾整好了。“婢子答道。
這一梨居不大不小,地方也雅致,倒極其適合個人居住。
甄懿推開迎面的房門,許是受了庭院里偌大的梨花所影響,淡淡的梨花香充斥在身旁,縈繞撩撥著遐思,鏤空的雕花窗桕中射入斑斑點點細碎的陽光,暖醺而舒服,細細打量一番,身下是一張青紗柔軟的木床,精致的雕花裝飾的是不凡,可見打點的人之心思縝密。
“姑娘,這府中為您安排的房間,不知您還可滿意?”侍婢小心翼翼地瞟了甄懿一眼,問道。
甄懿扼首,若有所思。
半晌,甄懿見婢子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便開口道:“這里很好,濮陽王果真是個性子極雅之人,我什么沒事了,姑娘需要干什么便去干什么吧?!?p> 婢子有些驚訝,抬頭:“姑娘·····”
甄懿望著婢子,左不過十八年紀上下,雖然面容清秀普通,但樣子乖巧可人。
婢子似乎語意未盡,正要張口說些什么便被甄懿擋了回去:“我一個人獨自在這附近逛逛,可否?”
婢子不作聲,算是應(yīng)允了。
臨走時甄懿還不忘拍拍她的肩膀,問道:“還沒問你,你叫什么名字?”
“澄兒?!辨咀拥偷蛻?yīng)聲。
澄兒,古籍有名,水深而靜之意。
甄懿對她淡淡一笑,轉(zhuǎn)身便沒了蹤影。
四周亭臺軒榭,風(fēng)光無限,流水碧波,不勝至極。
濮陽王府這門第無邊風(fēng)光雖是秀麗雅致,卻未免少了新意,長久待著,怕是會生出膩感。
忽而一曲猶似古琴之音聘婷而響,悅耳絕倫卻不含絲毫感情,恍若空洞無物,曼妙絕倫。
有人?那是何人?難不成是濮陽王?
甄懿被這清音占住心思,沿著琴音便不自覺地走了過去。
甄懿小心翼翼地沿著池邊而行,緩緩伏在池邊細腰柳樹下一看,年輕男子臨風(fēng)而坐,低垂著眼臉,看不清他的面容,淡墨淺白長袍晶瑩剔透,衣袂翻飛,似臨于萬山之巔。修長的手指纖細迅速,正行云流水般舞弄著琴弦,形成了愜意的弧度。
柳葉錯落間,琴音渺茫。
不知不覺間甄懿已經(jīng)被吸進了這個彷徨的漩渦之中,與音與人,一同沉醉。
甄懿靜靜聆聽著,合上雙眸,內(nèi)心有了從未有過的安靜。
來這以前的過往在她腦海里翻涌浮現(xiàn),每日上山采藥,回家讀書煮茶,偶爾習(xí)習(xí)公輸先生的舊琴……甄懿嘴角揚起暖意。
驚鴻游龍,翩若戲鳳。
這琴音雖然絕妙,不過少了幾分心思,讓人只覺超然物外而不是身臨其境,甄懿暗自心想。
忽地,耳畔琴音戛然而止,只留得滿耳池邊微漾。
“你是何人?”他的聲音極好聽,沒有抬頭,雖然讓人如沐春風(fēng)般好聽,萬物復(fù)蘇,可甄懿卻聽出了一絲冰涼,難以琢磨的深邃。
甄懿猛地一嚇,下意識將手縮回去,腳邊不由得一滑,狠狠向后倒去。
不妙!那是池塘!
甄懿整個人失重般向后跌去,雙手抓不住眼前的任何東西,大腦一片空白,重重地栽入這一池新綠里。
甄懿只覺眼中的景物逐漸褪去,天邊的微光熹日變得重影而模糊,滿腔的苦水沸騰地倒灌進口中,苦澀而又嗆鼻,她想咳出來可她甚至都來不及反應(yīng),手在揮舞間抓不住任何東西,整個人顫抖地撲騰。
隱約間,眼角的光逐漸消失,岸邊遠去。
我命休矣!
甄懿感覺無力的后背有人推了一把,隨后整個人被拎起來,甄懿感覺整個身子都是懸空的,一下子躍離水面。
“喂!醒醒?!钡统炼燥@焦急的聲音在甄懿耳畔響起。
甄懿掙扎地睜開眼,呆住了。
甄懿整個人都被人攬在了懷里,她的雙手正緊緊地攥著男子的衣襟,呆呆地注視著他濕透的胸口。
甄懿只覺呼吸一緊,二人貼得極近,喘息的距離,甄懿又愣愣地盯著眼前的人,晶瑩剔透的水珠順著他棱角分明的臉頰滑下,雙眸黑若暗夜,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只是那雙眼中忽閃而逝的某中東西,讓人抓不住,捉摸不透,但卻想一窺而視。
隔著濕漉漉的眼簾,甄懿才覺手臂上猛地吃痛一聲,想來是方才磕到了池塘里的石塊。
“瑄儀!”甄懿抬頭錯開男子的目光,對上公輸淵深切擔(dān)憂的目光。
“先生,我沒事?!闭畿驳偷突貞?yīng)一聲。
年輕男子立即松開手,起身理理濕漉漉的衣裳。
婢子連忙遮住甄懿顫顫巍巍的身子,周圍人迅速圍了過來。
甄懿愣愣地盯著周圍人,不知所措。
男子扼首正對上甄懿的雙眸,透出世間少有的靈氣,男子愣了愣神,眼前的少女身著碧色百褶淺杉裙,翠水舞煙紗,濕透的身姿曼妙而朦朧。
青年男子向慕容洵行了大禮:“兒臣參加父皇?!北娙艘布娂娤蚯嗄昴凶有辛舜蠖Y。
“司玄,這是怎么回事?”慕容洵沖著年輕男子問道。
甄懿錯愕不已,直直地回頭看,一時間擠不出話來:“你……是……”
“這是三殿下!”唐坤急著介紹。
北辰三皇子,慕容銜。
甄懿正想出口,卻狠狠打了個激靈,腿腳直發(fā)軟,在池塘里磕絆在身上四處,隱隱作痛。
唐坤挪到甄懿身后,推了推她,低著嗓子道:“你這丫頭,還不趕緊給三殿下行禮?!?p> 難得聽見唐坤吊著嗓子說話,顧不得身上的疼痛與冰涼,甄懿不由得有些好笑:“你倒是為我著想啊。唐大將軍?!?p> “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給我貧?!”唐坤拼命眼神示意。
可甄懿偏偏不領(lǐng),只是旁人無人對著慕容洵福了福身子:“陛下,甄懿不適,就先告退了?!?p> 慕容洵扼首,見著甄懿退下。
慕容銜抬眸向公輸淵作揖:“久仰公輸先生大名,司玄有禮?!?p> 公輸淵輕笑一聲向慕容銜回禮:“豈敢豈敢,三殿下貴為皇室貴胄,而草民區(qū)區(qū)鄉(xiāng)野村夫,豈敢受三殿下大禮?”
公輸淵頓了頓,又解釋:“方才是鄙人小徒甄懿,自幼便被鄙人慣著了,無禮慣了,還請三殿下海涵?!?p> “無妨,適她方才落水,我不過伸以援手罷了?!?p> “司玄,你是否有事來這濮陽王府?”慕容洵問道。
“父皇,今日我方傳來邊疆軍情。父皇便衣離都,不宜聲張,兒臣便心想先行與長兄商討,不過長兄今日出門不在,便來此尋二皇兄商議?!?p> 慕容洵眉頭微蹙,低聲:“那我們便先行回宮商討?!?p> “公輸先生便在此好生休整一番,如何?”
公輸淵作揖,目送他們離去。
直到他們離開公輸淵的眼界,片刻,公輸淵才緩緩對著身后的假山道:“丫頭出來吧?!?p> 身披墨衣的少女才緩緩探出頭來:“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什么都瞞不過啊!”說罷,便朝公輸淵諂媚地眨眨眼。
公輸淵嘴角一抖:“聽也聽完了,還不趕緊去換身衣裳,仔細著涼?!?p> “自然自然。”甄懿乖巧點頭,殷勤地送公輸淵回去。
甄懿如釋重負,拉拉自己身上濕透了的衣裳,嘆氣一聲。
“姑娘,姑娘!”澄兒一臉焦急地跑出來,“我聽人說您掉進了池子里……都濕成這個樣子了,姑娘怎么不趕緊回來換衣裳?”
甄懿朝澄兒挑挑眉:“想換啊,但是好奇心使我留了下來?!?p> 澄兒自然聽不懂,只是連忙拉著甄懿回屋。
拂色
故事才剛剛開始,下邊有的是意想不到的反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