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義莊
澄兒看著甄懿吃完,心滿意足地退下。
一梨居不遠處的涼亭,慕容銜負手而坐,對月獨斟。
澄兒見是三殿下,便捧著用過的晚飯,順道朝他行了禮。
“甄懿可在?”
澄兒怔了怔,緊接著回答:“在的在的,姑娘她剛回來不久?!?p> “沒帶其他人回來?”慕容銜追問。
澄兒乖巧地搖搖頭:“姑娘是一個人回來的,沒見到其他的人?!?p> 慕容銜不語,皺起眉毛深思。
“三殿下若有其他疑慮……姑娘就在院中,殿下可直接去問……便是……”
梨花樹下婆娑的樹影影綽綽,院中人獨坐,玉凝脂般的賽雪肌膚似乎能被微光照透,影綽地散發(fā)著迷人的水霧,靈氣如云般翻卷涌現(xiàn),一襲不染世俗的碧色羅裳,美得如水,靜得如湖。
慕容銜踱著輕步跨入,生怕驚到了這一刻的美好。
“這茶,喝得不盡興?!闭畿沧匝宰哉Z,沒發(fā)覺身后的慕容銜。
一字一句的,干凈利落的到了慕容銜的耳中。
“一壺清茶,滿身余暉,一念無前,似是而非?!?p> 慕容銜不明白她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什么意思,只聽見她一直在嘴中念念有詞,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聽不太清楚。
“咳咳咳……”慕容銜故作姿態(tài)地咳出聲,提醒道。
甄懿回頭促狹一笑:“三殿下可總算愿意出聲了?”
甄懿白皙姣好的臉頰隱約還帶著方才的情緒變化,紅撲撲的,說不出,寫不來的俏皮和壞意。
望著眼前睜著水霧般靈眸的甄懿,慕容銜竟然莫名心虛了,他移開眼神,轉(zhuǎn)向他處。
“殿下不用心虛,甄懿不才,早早地就發(fā)覺了?!?p> “殿下來此,有何貴干?”甄懿慵懶地依靠在桌上,眼波微斂。
“你今日可是遇到了一個名叫金鈴的女子?”
甄懿點點頭:“不錯,我聽她說,她之前是你宮里的人,得了殿下的許可,這才出宮?!?p> “她出宮后有哪里可去?若我沒記錯,她是父母俱亡,才給送進宮來的?!?p> “找她未婚夫徐子朗,我還陪著她去了,不過沒找到,好像是失蹤了,倒是找到了她未婚夫徐子朗的奶奶,不過······他奶奶對徐子朗這個人的評價么······不咋樣?!?p> “怪不得·······”慕容銜道,“我方才還郁悶,她怎么忽然要提出離宮?!?p> “宮女離宮······很正常不是?我記著,北辰是有規(guī)定的,凡官籍宮女年齡須在十三至二十三之間最為恰當,但二十以后可提出出宮申請,這就要看主子們的了,若是主子首肯了,二十歲便可離宮了。”
“不錯,金鈴原本是我宮中的一個燒火婢女,孤苦無依,在宮外早早就沒了可依靠的親人,正因如此,我便將她調(diào)到了書房,當了我身邊的研磨丫鬟?!?p> “沒曾想,三殿下還是宅心仁厚之人啊。”甄懿勾了勾唇角。
慕容銜不理她,繼續(xù)道:“我曾答應過她,應允她想離宮時離宮?!?p> “金鈴有未婚夫之事,她為何不告訴殿下?而且,我嚴重懷疑她那個未婚夫婿的可靠性,人居然都可以人間蒸發(fā)這么久,連未過門妻子都不知道?!?p> 甄懿所考慮到的有理。
“金鈴的未婚夫婿家在何處?”
“明都城外向東三里不到,有座徐宅?!?p> 慕容銜轉(zhuǎn)身離開。
夜,大雨瓢潑而至。
一梨居院里空氣被夜雨浣過后顯得格外空靈,雨打梨花,滿地落紅挨著露珠。
門上有慕容銜留的字條:辰時明都城外一里茶棚見。
想必是有要事,甄懿獨自一人撐著傘來到茶館,買了茶便等了起來。
可令甄懿意外的是,沒想到慕容銜極不守時,足足遲到了半個時辰的時間,甄懿才看見他的身影。依舊是玄衣金帶,面容不改,一如初見的那樣······生人勿進。
甄懿沒等到慕容銜進茶棚,便放下茶走了過去:“堂堂北辰三殿下,還真的公務纏身,身不由己啊!殿下,您老人家足足遲了半個時辰!”
“徐氏義莊,不到卯時,是不許外人入內(nèi)的。”
“說的像是到了時辰就允許入內(nèi)一樣······等等······”甄懿回過神,滿臉不敢相信,“什么,什么義莊?我,我們要去義莊······不是,去哪里作甚?”
“昨日派人查過,徐家沒有祖墳,所有的祖輩先輩徐家人,都葬在徐家義莊里?!?p> “那,會不會有大狗······?。俊闭畿惨艘谒?,慫了。
“北辰的民俗一貫是惡犬鎮(zhèn)靈,墓地義莊之類的,許是會有?!?p> 甄懿臉抖了抖,“啊······這樣啊······我,到時候,能不能······不進去啊······”
慕容銜促狹一笑:“怎么,你莫不是怕了?”
甄懿不承認,也不否認。
“走吧?!蹦饺葶晸]了揮衣袖,帶著甄懿穿過雜草叢生的小樹林。
二人逐漸放緩腳步,甄懿忍不住踮著腳尖向前望了望,周圍也沒有什么特別的,除了草就是草,好像隱約還有幾座廢棄的房屋,破敗不堪,連成一片,也不知是建造的時候就是一片,還是破敗了,殘缺的建筑腐蝕成一片。
要不是慕容銜帶她來,自己還不知道,就在繁華的明都外不遠還有這么一個令人心發(fā)慌的涼薄地方,可能是看多了明都的金碧輝煌的高屋建瓴,這一對比,更顯得眼前的景象衰敗不堪。
不遠處傳來一聲犬吠。
甄懿心中一凜,臉色驟變:“我,我還是待在這里吧,就,我,我就不去了,我還是在這里等殿下吧……”
“怕了?”慕容銜低聲道。
甄懿拼命點頭:“是的,我是真的怕……能,能不去么……”
甄懿伸手去拉他的外袍衣袖。
慕容銜垂眸,甄懿伸出的小手都是在微微輕顫著,眼睛更不敢亂瞟,規(guī)矩的低著頭。
又是一陣犬吠,比剛才聽到的那一聲更加清楚。
甄懿心里一怵,攥緊了拉著慕容銜的衣角,小小的身子在他身邊瑟瑟發(fā)抖。
慕容銜心下有所動,小聲道:“無事。我?guī)氵M去,這外頭不安全,你寸步不離地跟著我便可?!?p> 慕容銜壓低的聲音輕輕吐出的一句話,無比莊重認真,那莫名的力量讓甄懿不知從何而來的心安。
甄懿對狗,尤其是體型較大的犬類很是敏感,幼時在白起山下,她曾親眼見著一群惡犬撲咬撕扯一個與她相同年紀的女娃,那女娃在哭、在嚎,渾身被咬得遍體鱗傷,最后沒了生息。從此甄懿就對這些犬類東西,有了無法抹去的陰影,只有公輸先生和她自己知道。
兩人放緩腳步,一前一后地踏進了義莊。
犬吠聲愈加逼近。
甄懿身子僵硬的一動不動,像塊朽木般跟著慕容銜,但忍不住眼睛到處亂瞟。
角落處,體型碩大的一只惡犬正張著獠牙望著她,開始亂吠。
“有狗!這里!”甄懿神經(jīng)一緊,連路都走不穩(wěn)了,眼見著要往后面的雜草堆里栽去。
慕容銜大手一伸,一把將她攬住:“閉眼!”
甄懿眼睛一閉一睜,只覺著身子騰空而起又猛然間落下。
甄懿緩緩睜開眼,迎面而來的便是刺鼻的灰塵飛揚,伴隨著吱嘎吱嘎的推門聲,舊的發(fā)灰。沒有一絲人味,冷寂得如萬年不變的僵尸硬堂,空氣中隱約漂浮著一股腐爛的氣味,令人作嘔。
拂去揚塵,才影綽地瀏覽起四周。
慕容銜正萬分嫌棄地拍打著玄衣上的灰塵。
“沒,沒狗了吧?”甄懿眉毛彎成了月牙,一臉苦相。
慕容銜點頭。
甄懿這才松了一口氣,低頭一看,冷汗已經(jīng)濕透了全身,伏貼在甄懿身上。
一座座棺木有序地陳列著,新舊交替,壓抑著生的氣息,活躍的是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恍若釘入骨髓的陰涼感油然而生,詭異的氣氛緊緊鎖住命運般噩夢咽喉,昏昏欲睡。
成年堆積的灰塵厚重地附在棺木上,鬼魅般垂下死神似的睫毛,附著在甄懿的眸子之外。
“慕容銜,我們來這究竟做什么?難不成還要刨人家祖墳不成?這缺德事,我可不干啊!”甄懿身上黏糊糊的,有些不耐煩,畢竟這味也是夠嗆的,難受得緊。
正當甄懿欲開口之際,卻聞得一陣異常的厚重咳嗽喘息聲,濃重而又顯得突兀。
“誰?”慕容銜一把擋在甄懿身前,鷹隼般鋒利的眼神迅速掃視著角角落落。
“那邊!”眼尖的甄懿指著一座棺木后的衣角道。
慕容銜冷冷喝道:“裝神弄鬼,出來!”
半晌,無反應。靜的只聽見彼此對方愈發(fā)急促的喘息聲。
甄懿朝慕容銜比劃了一個自己要過去的樣子。
“不行,情況不明。”慕容銜小聲拒絕。
可甄懿的性子,從不會因為任何人的拒絕抑或反駁而改變,罷開慕容銜擋在前面的胳膊,走上前去。
“不如出來見見唄,尊下既已出聲,想必是定會露面。”甄懿語帶俏皮,卻字字咬的肯定。
“咳咳……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的啊?!鄙硢〉纳ひ艨瘸雎晛怼?p> 從棺材角緩緩走出來一個人,面容嚇人。
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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