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宮闈深深深幾許
熹微的晨色破曉劃過天空,照亮整座皇宮。
鳳儀宮內(nèi),安神的沉香焚燒,隔著重重的幔帳紗簾,數(shù)十位婢女?dāng)柯暺翚獾兔颊驹谝粋?cè),一身挽金玲瓏紫雁合歡宮裝的皇后半躺在鳳鸞金椅上,身姿曼妙,面容清艷絕倫,雙目半闔半張,微微喘息間,殿中縈繞在側(cè)的沉香隨之漸濃漸郁起來。
鳳儀宮門大開,慕容銜踱步走了進(jìn)來,隔著皇后幔帳幾步遠(yuǎn),牢牢站定,對著行禮:“兒臣參見母后?!?p> “司玄,你可知本宮今日召你來此,是為何事?”皇后的語調(diào)不高,但字字清楚得能讓整個(gè)殿中的人都聽見。
慕容銜不答,身子福了福。
皇后見紗簾外不做聲響,便接下去道:“旁人清不清楚,本宮不管,但是本宮卻看得清楚,昨日在校場之上,你為何留手?”
“稟母后,兒臣未曾留手?!蹦饺葶暡槐安豢旱卮鸬?。
“不曾留手?”皇后一陣?yán)浜龋频玫钪惺毯虻逆九底源蛄藗€(gè)冷顫,“司玄,你可知西涼所贈的這匹駿馬對我們北辰,究竟是何意欲?倘若無人可馴服,豈不是擺明了說是我北辰國無人!我北辰將顏面盡失!”
“母后!”慕容銜一聲打斷,原本屈著的身子直了起來,定眸道,“司玄不才,能馴服此馬之人,相信北辰大有人在,可這匹駿馬背后之意味究竟如何,相信沒有人比母后更加清楚了?!?p> “慕容司玄!”皇后的語氣里染上薄怒,威懾得整個(gè)殿中的宮人們悉數(shù)跪下,一聲大氣也不敢出。
幔帳中人緩緩起身,無數(shù)的薄透華麗的紗簾,就在這一刻悉數(shù)掀開。
皇后比慕容洵小了四歲,眼下正是一個(gè)女子?jì)D人年華之期,秀麗典雅,加之她一身母儀天下之氣概,真堪堪叫人難以直視。
“你雖非我所出,可這幾年我待你如同親子,這便是你同我說話的態(tài)度?”皇后語氣微軟,可仍然自有一番威嚴(yán)肅穆。
“母后,兒臣并無頂撞之意?!蹦饺葶曧畛?,“西涼與北辰之間的事,兒臣也是略有耳聞,西涼女帝登基,想要擴(kuò)充朝野內(nèi)外,此番所贈駿馬一來是刺探我北辰虛實(shí),二來則是想與我北辰結(jié)姻親之好,兒臣所言可是?”
皇后內(nèi)心一震,西涼與北辰聯(lián)姻是陛下與女帝私下商議之事,想借由馴馬之事為西涼永樂郡主覓得良婿,而慕容銜則是最好的人選。
僅憑三言兩語,慕容銜就能推測出的與他們所想的高度一致,這著實(shí)讓皇后吃了一驚。
皇后索性不再遮攔,攤開講道:“沒錯(cuò),本宮與你父皇已經(jīng)商定,而西涼女帝也是承諾,一旦有人馴服此馬,那么此人就是西涼永樂郡主的良配,西涼與北辰也永結(jié)秦晉之好,一舉兩得之事,你為何不愿?”
皇后定睛看著慕容銜,眸中微閃一番異色,“莫不是你……”
“母后,兒臣自問婚姻之事要有父母之言,可兒臣斷然不會交由您與父皇?!蹦饺葶暫敛华q豫道。
“為何?”皇后鳳眸微寒,被慕容銜強(qiáng)硬的態(tài)度硌到了,忽然想到了什么,“可是因?yàn)樗居淼氖???p> 慕容銜不答,算是默認(rèn)。
大皇兄與蘭家之事,他都看在眼里。
當(dāng)初的慕容鄞性子粗獷直率,傲然曠達(dá),與蘭家長女蘭煉兒兩情相悅,一時(shí)間是多少明都城中的佳話,可不想皇后嫌棄這蘭家出身低微,不過一介六品官員之女?dāng)嗳皇桥洳簧纤挠H兒子,便自作主張地為蘭煉兒許配了其他人家,慕容鄞也被迫娶了文家的女兒,懿旨一下,蘭煉兒便一病不起,郁郁而終,慕容鄞也是性情大變。
“你大皇兄與蘭家之事,并非你所想的這么簡單?!被屎髧@息一聲,眼中的落寞之色難以掩飾。
慕容鄞從那以后,對他這個(gè)生身母親便是不冷不熱的了,禮數(shù)都在,情分卻沒了,日日按時(shí)來鳳儀宮請安,也不跟她多說一句話,請了安便走,像是變了個(gè)人一樣。
她又何嘗不想成全他們二人,可是他是北辰的皇長子,是她唯一的真正依靠,他的婚姻,從來就不是他一人說了算的。
皇后本想司禹娶了文若卿,拉攏了文家后,再把蘭煉兒娶進(jìn)門當(dāng)個(gè)側(cè)妃,這樣也算兩全其美,可是誰曾想那蘭煉兒心性極高,明明算不上高貴的出身還想著當(dāng)這平江王正妃,性子執(zhí)拗到和她兒子一個(gè)模樣,那這就怪不得她了。
“母后,司玄一生所求不多,只愿身旁所伴之人,是司玄心中所想之人,無關(guān)身份,無關(guān)名利,無關(guān)地位?!蹦饺葶曇幌捳f得整個(gè)殿都靜悄悄的,只留得皇后那氣得發(fā)顫的目色。
這樣一席話,若是換了旁人自是說得看起來冠冕堂皇,可放在北辰皇子這樣的身份里,未免也太過可笑天真?
皇后抖落一地的寒意,眉目染上薄怒:“看來你的婚姻大事,本宮是做不得主了?”
一番話驚得殿內(nèi)外之人都汗毛豎起,三殿下一向很少這樣強(qiáng)硬,今日如此針鋒相對的情況,他們還是頭一次遇見,心里邊不由得打鼓。
“還請母后高抬貴手?!蹦饺葶暽罹弦还?,狡黠的黑眸瞇起深不可測的光芒。
皇后合上飽含怒意的雙眸,胸中澎湃的顫動在一瞬間平靜,沉吟片刻緩緩道:“罷了,此事改日再說,本宮乏了,退下吧?!?p> 慕容銜走后,身邊的貼身侍婢忍不住上前道:“娘娘息怒,這三殿下也只不過一時(shí)之言而已,斷然不會不聽娘娘的?!?p> 皇后眼皮子也不抬一下,“這幾個(gè)人,有哪一個(gè)是省心的?司玄的脾性本宮難道還不清楚?他自小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沒人能輕易改變,更何況我這個(gè)繼母?”
皇后將“繼母”二字咬得著重了幾番,交錯(cuò)的睫毛下一股子不甘之色。
“娘娘何必妄自菲薄,三殿下一直都是敬重您的,我們這些奴婢都看在眼里,只是今兒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殿下對婚姻一事如此堅(jiān)硬?!笔替镜兔柬樠鄣匕参康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