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個熱鬧的午時。
夏季的日頭高懸當(dāng)空,烘烘鬧鬧地炙烤著底下的亭臺樓閣,將大街上的鋪列整齊的方磚綠瓦烘的燙如火爐。
此卻半點不消耗街邊商鋪攤販做生意的熱情,伴著日頭攏客招呼毫不懈怠。
相比之下隔壁街道就略顯安靜了,鮮少有路人經(jīng)過。
因著隔壁街道地處京城的朱雀坊,坊正又大,院落之間墻沿潔白,銅門琉瓦,一眼望去都望不到邊。此處乃京中貴人所居,烈日當(dāng)頭,暑氣難消,貴人們皆在府中避暑,自然少有閑人。
一處銅門寬闊的院舍正廳中,正傳來帶著喜氣的女子勸說之聲。
“夫人,那姚家姑娘眉清目秀,桃腮圓臉,娉婷端莊,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
“姚家雖比不上侯府高門大戶,那姚大人卻是個門正袖清的……”
“世子爺年至及冠,恰是娶親的好年紀(jì),姚姑娘二八之年,和世子爺正是相配……”
一衣著華貴雍容的女子坐在會客的高臺之上,看著底下穿著喜氣的圓臉冰人極力向自己推銷著吏部侍郎家的姑娘,臉上的假笑端的幾乎要掛不住了。
這冰人是京中有名的媒者,京中許多權(quán)貴之家不好意思親自去談家中兒女的親事,又不方便請旁的有名望的夫人說親,多是交給這些叼著三寸不爛之舌的婆子。這樣既全了兩家臉面,又有著討好親近之意,多能成事。
穿著華貴的夫人乃是武安侯夫人蘇氏。
她溫和地笑著打斷那冰人的言語,笑道:“多謝姚夫人的厚愛。只是京中皆知犬子是個粗人,只怕唐突了姚姑娘?!?p> 這便是委婉的拒絕之意了。
冰人面上的笑一僵,復(fù)又道:“哪里唐突,哪里唐突。誰不知道世子爺少年英杰,幼年便隨著老侯爺征戰(zhàn)北域,颯爽英姿,年少有為,與粗人是半點搭不到邊……”
“多謝夫人了。李嬤嬤?!碧K氏笑著打斷她的話。
見實在無法說動蘇氏,那冰人暗氣自己錯過了一單大生意,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侯府。
她早知今日這事兒沒那么容易成,卻哪想侯夫人連半點猶豫也無就將自己趕了出去。想起自己剛剛興致勃勃浪費的口舌,冰人怨念的嘆了一聲。
府門高深,門口匾額高懸,鐵畫銀鉤的“武安侯府”四個大字透著武人特有的錚錚之勢。
大門處府兵危立,目不斜視,鐵意鋼骨。
蘇氏身邊的李嬤嬤給冰人塞了袋碎銀算是辛勞費,送走嬤嬤回了廳里,看著自家夫人頭疼的扶額,立刻上前來替蘇氏揉按起額角來。
自從前日世子爺回京來,侯府的大門幾乎都要被各式各樣的媒婆給踏平了。個個都想把自己家嫡女塞到世子爺?shù)纳磉厑?,說是想要結(jié)一段金玉良緣。
他們心里打著什么主意難道夫人會看不出來么?
權(quán)由是看著世子爺即將及冠,一及冠便要繼承侯府爵位,所以巴不得上趕著來扒關(guān)系來了,一個個盯著的不還是未來侯夫人的位子么?
李嬤嬤搖了搖頭,見著自家夫人發(fā)間不經(jīng)意露出來的幾縷銀絲心中委實心疼。
侯爺去的早,夫人獨自一人將世子爺拉扯大,還要提防著各路牛鬼蛇神,實在是不容易。
“夫人……要不奴婢去給你泡杯參茶來?”
蘇氏瞇眼享受著李嬤嬤給自己揉按額角,淺聲道:“罷了,只是方才那冰人在這兒聒噪,耳旁覺得不太清凈罷了。人走了,倒也舒服了不少?!彼D了頓又言,“言兒人呢?”
“世子爺今早入宮面圣,也有小幾個時辰了,差不離該回來了。奴婢差鐵榮去看看?”李嬤嬤詢問道。
“不了。言兒初回京來,定是有不少事要處理,且等著罷。你去盯著點兒廚房那邊,多做幾個言兒愛吃的菜,一會兒溫著等她回來。宮里肯定不會留飯,言兒定要肚子餓的……”蘇氏念叨了兩句,想起自己的親子,溫婉地眼中露出陣陣柔光來。
……
朱雀坊的街巷人煙稀少,正西的玄武坊卻是熱鬧非凡。
城央大道兩邊遍布商鋪酒樓,鱗次櫛比,尤其是京中最大的酒樓“十步倒”,即便是這個辣日當(dāng)頭的天氣也是人氣不減。
十步倒以酒聞名,因酒樓秘釀“十步倒”酒香醇厚,甘而不膩,辣而不辛,聞之即醉,連帶著整個酒樓都不知不覺成了城中名聲最大的。無論是達(dá)官權(quán)貴亦或是書生酒子,皆喜在此飲宴交友。
三樓的雅間相比一樓大堂安靜雅致了不少,珠簾翩躚,可見其中影影綽綽的客人。
雅間窗戶能夠清晰的看到城央大道上的景致,一身著嵌著華貴金絲的年輕白衣男子正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玩弄著手中酒杯,像條蛆似的扭來扭去沒什么形象的嘟囔道:“他怎么的還不來?是不是故意放我鴿子呢?我就知道小時候的情誼都是假的,他倒是好了,建功立業(yè)兇名遠(yuǎn)播的,何曾把我這個軟蛋放在眼里呢……”
等人的時候他已經(jīng)喝了幾杯,白皙俊俏的臉上微紅,嘴里咕咕叨叨的念聲就像個正在念經(jīng)的老和尚。
男子身后的小廝無奈地摸了摸頭道:“顧世子一大早就進(jìn)宮去了,這會兒許是還沒出來呢?不如咱們先回去?”
“回你個頭!”男子斥了一聲,“我就不信他敢這么不把小爺放在眼里,他要是敢,小爺……小爺我……”爺了個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加之酒酣,看上去有些傻愣。
男子覺得委屈的不行,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珠簾的方向。
莫不是二喜辦事不利,沒把帖子親手遞給那小子?
正當(dāng)他準(zhǔn)備問罪自個兒小廝時,珠簾處傳來一聲清冽沉穩(wěn)又帶著笑意的問聲。
“小爺你怎么了?”
庭秋月猛地睜大了眼睛,滿臉喜色地站起身來,看著珠簾微動,玉珠相蹭發(fā)出清脆不停的“嘩啦”聲響,從其后走出一道身材清瘦頎長的身影。
來人一襲玄色繡暗紅松花紋路的勁裝,腰佩一卷斑駁地皮鞭,肩窄腰細(xì),長腿踏著黑鹿皮靴,抄著手好整以暇地站在門口望著他。
她一頭墨黑的長發(fā)高高束在腦后,顯得瀟灑不羈。一雙清澈的杏眼正一眨不眨地望著庭秋月,滿含久未見面的笑意,還帶著些許驚訝。
斑蟄
老斑斑新文??!各位新老小可愛們請看過來,哦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