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庭秋月跟自己說的版本,胡妃出事那一年,自己尚且還在蘇氏的肚子里。寧西樓作為胡妃的親子,彼時也不過五六歲稚齡。
原本因為種種不足為外人道的秘辛,延佑帝本想將寧西樓一并處死,卻被太后阻攔下來。言之道寧西樓稚子無辜,將他軟禁在冷宮當(dāng)中,當(dāng)初伺候他的奴仆全部杖斃,只派了一個親衛(wèi)之子陪伴長大。
那個親衛(wèi)之子,想必就是寧西樓身后的必安了。
寧西樓在冷宮中逐漸被人遺忘,直到三年前太后甍逝,遺言請延佑帝將寧西樓放出來,延佑帝這才將寧西樓打發(fā)來京城這長寧坊的府邸。
長寧坊不過是普通坊市,周邊所住皆是普通人家,雖非貧民,卻也富庶不到哪里去,多是小生意人或是某大宅的親戚家等。
若非那日顧無言跟蹤寧西樓,她也是想不到堂堂一位皇子會住在這種地方的。
且他府邸清凄,門口匾額未懸,卻不知寧西樓獨(dú)身一人住在此處的心境如何了。
顧無言環(huán)顧四周,這座兩進(jìn)的小院子周圍半個奴仆也不見,門口守衛(wèi)也無,只有門房有一個看門領(lǐng)她進(jìn)來的老伯,心中有些酸澀。
這院中樹木蔥蘢,葡萄架上爬著修剪過的藤蔓,也不見有什么貴重擺件家具,只有滿院子天然的植被相陪。比起她在侯府的書房都要冷清幾分。
而面前儒雅清雋的男子只穿著一件雪白的便衣,身上半點衣飾也無。
顧無言想起第一日見他的場景,他同樣穿著蒼色的簡單長衫,不配飾物。她原以為寧西樓是跟她一樣不喜那些花里胡哨的裝扮,現(xiàn)在想想很有可能是他并沒有那些飾物。
不過這樣也好,顧無言總覺得那些個俗物是半點配不上有如謫仙般的寧西樓。
“你……我前日竟還坑你一頓酒。”顧無言抿唇道。
寧西樓失笑,被她愧疚的模樣逗樂了,莞爾道:“你不會覺得我窮的連一頓飯錢都付不起了吧?”
“怎會。”顧無言搖搖頭。
但她那嘴角下撇的樣子分明就再說你這么窮我還坑你的飯我真不好意思!
寧西樓無奈搖頭,將面前盛了酒的小盅向顧無言的方向推了推:“嘗嘗,剛釀好的醉桃花?!彼麄兘袢詹贿^是第三次見面,相處卻是比老友更加的融洽自然。
顧無言將手提的盒子放在石桌上,眼睛亮亮地舉起小盅來抿了一口。
她從進(jìn)門時候就聞著了院里的味兒,早就心癢難耐,一入口,只覺一陣伴著桃花香氣的清甜順著舌尖和喉嚨絲絲往下流淌,醉人心脾。
她其實挺喜歡飲酒,只是常年在北域軍中不得飲酒?;亓司┏亲允且唤鈺晨斓?。喝完一盅,她咂了一下嘴,不等寧西樓動手便自己提過酒壺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寧西樓看她貪嘴的模樣彎了彎唇角,好心提醒道:“別貪杯,這個后勁挺大?!?p> 顧無言一口氣連喝三杯,方才回味地好奇道:“哪買的?回頭我也買點屯著,帶去北域給祖父和兄弟們嘗一嘗。”
寧西樓笑道:“這在外頭可買不到?!?p> “……”顧無言睜了睜眼。她酒量其實挺一般,雖還沒醉,但白凈的臉上卻微紅起來?!澳阕约横劦??”她不相信似的上下打量了寧西樓幾眼,不敢想象這“冰清玉潔”的仙人挽著袖子一身發(fā)酵酒臭的模樣。
她發(fā)呆的樣子著實取悅了寧西樓。他搖搖頭,臉上流露出一抹凄清與自嘲:“我這個閑人,平時在家中也沒什么事,便畫畫花,釀釀酒,找點事情做罷了。”
他模樣委實無辜又委屈,帶著一絲看破人世的滄桑,還有些對親情失望的悲慟。
顧無言心中不由地想,當(dāng)年那小豆丁那么大的寧西樓看著自己父皇厭棄的表情,也不知心里有多受傷。
反觀寧南闕,每次顧無言見他無一不是金冠玉帶,談及朝政慷慨激昂,刷起心眼若如篩子,整個兒就一衣冠禽獸。而寧西樓卻獨(dú)坐家中以釀酒為樂……
顧無言不覺得這個愛好不好,她只是有些同情寧西樓。
出神間,卻聽寧西樓朝她眨了眨眼睛,提議道:“下次來我府中,我教你怎么釀這醉桃花?”
看著自家主子露出那副循循善誘的表情,必安不習(xí)慣地扭了扭身子。換來寧西樓一個不著痕跡的冷眼。
“好啊?!鳖櫉o言卻歡喜的很。隨即想到什么似的道:“可春天已過,只怕找不到桃花了?!?p> “并非只有桃花。”寧西樓溫言,“葡萄,蓮藕,苦菊,風(fēng)信,雪,我都試過。你若是喜歡,過兩日我讓必安去采些蓮藕回來?!?p> 必安:“……”希望主子把這事兒交給無救。
顧無言面帶笑意的模樣就像只貪酒的醉貓,可惜這只醉貓的酒量卻是不怎么好的。
方才喝下去三杯酒的酒勁上來了,顧無言無奈地看著寧西樓讓必安倒些醒酒茶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隨即她想到什么似的將桌上的盒子推了出去:“如果我沒認(rèn)錯的話,這把是西秦時候的名刀阿鼻吧?這禮物太過貴重了,我不能收?!?p> 寧西樓卻是渾不在意地端起面前酒盅。
“這也是我無意中得來的,想到?jīng)]什么人配得上它,便借花獻(xiàn)佛拿來送你當(dāng)做謝禮。你不必覺得心中不安?!睂幬鳂禽p描淡寫地說著自己得刀的經(jīng)過,只要他樂意,就算他說這把匕首是他葡萄藤架上長出來的別人也不得不信。
顧無言搖頭,臉頰微紅:“不行。你……生活拮據(jù),有此名刀便是萬金也可賣得,我不能無端受你的禮?!?p> 她明明微醉還要裝作清醒的模樣在寧西樓看來可愛極了,寧西樓皺眉煩惱道:“這么一把嗜血之刀,你讓我賣去何處?若是被人知道恐怕還以為我要暗害他們。說實話,這刀邪性,放在我府中我也覺得不喜,故而才贈與你的。你若是不受,我可以收回來,但欠你的人情我便是砸鍋賣鐵賣字畫也要用別的東西還,你想呢?”
斑蟄
必安:突然覺得顧世子好可憐,就這么上鉤了。 寧西樓:喵?(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