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云枝”云枝此刻提著個食盒,里頭攢著新鮮的桂花糕、甜酒、魚肉……“姐姐醒了嗎?戚荔你去外頭吃飯罷,吃完飯好生休息一會兒,這里就交給我吧!”戚荔點了點頭,出去吃飯了。云枝放下了食盒一臉關切,上前問候:姐姐身體可好了些嗎?毒素可吐出來了,菡蕭的身體畢竟沒有完全復原,所以反應能力會比較遲鈍一些,來不及回答云枝珠串似連續(xù)不斷的提問,只是問宗母的情況,云枝拿出了一個珠瓶,倒出了一顆丸藥,那丸藥一倒出來頓然生香,好香的丸藥??!是什么?菡蕭發(fā)問道,云枝緊接著拿來了一杯溫開水,端到了菡蕭的面前,熱騰騰的霧氣,
暫時蒙住了菡蕭的雙眼,眼周一陣疼痛?!斑@顆丸藥是宗母特意留下的,專門復原身體的,也能夠吸附余下微弱毒素,毒血已然吐出,余下星點毒素容易再次繁衍。此藥主要是為杜絕后患,只是略微的……”菡蕭沒等到云枝說下文,菡蕭已然吞服下丸藥了,別說是良藥了,就是毒藥她也會吃下去的,她的命都是宗母給的,那丸藥吞下不過半刻,已然發(fā)揮作用,菡蕭恍若換了一個軀體一般,
她又可以為宗母繼續(xù)做事了,云枝似乎悶悶不樂,菡蕭粗枝大條,卻也無法不注意云枝顯而易見的愁容,她是個不善于掛愁容于臉上的人,菡蕭問云枝卻選擇沉默不說話,菡蕭也無法厚臉皮追問下去,世上的人有幾個人是開心度過的,總是會留有些傷心,菡蕭也有她心中的痛,那只鷹的故事,愛上那個獵人。愚蠢得墜入了無情的沼澤。菡蕭每每想起總會覺得心傷,畢竟愛過了。
刻骨銘心的愛戀即使在對方死去了,那種愛那種恨也依舊無法消失,菡蕭不得不承認將近一個世紀過去了,她還是輸給了自己的內心。云枝給菡蕭送完了飯,寒暄了幾句,終究是無法從不寧的心緒中走出來。故而選擇到西林泓外的海灘,散一散步。海灘漲潮退潮,海灘時常會帶來一些貝殼,那些曾經寄住在貝殼里的軟體動物,時已然有它們自己的歸宿,不過究竟是怎樣的歸屬,它們最終會回歸到這片海域,化成海域的一部分,短暫的分離只為以后的長久。云枝拾起了一顆海貝殼,貝殼形狀嶙峋,并不像其他貝殼那樣一眼抓住欣賞美的眼珠,但是卻是越看越好看,
這種海貝殼可以容納各種聲音,是其他亮眼貝殼所不能比擬的,波瀾般的海浪席卷而來,夾帶著濕氣極重的海風,吹拂在臉上舒服極了,捧起一捧海水,站在那兒許久,海水已然打濕了云枝的鞋襪,云枝只好褪去鞋履絲襪,那如玉如乳一般的纖足露出,細中生膩,膩中生細。宛若剝開的熱騰雞蛋。踏入流水中,她習慣了聽取風的聲音,風可以告訴她有關于外面的故事,有關于外邊的人,然而她似乎又習慣了孤獨,漸漸地纏綿上了這種孤獨寂寞,她喜歡在情緒發(fā)生波動的時候,找到這片海灘傾述她的心事。據她所知,這片海灘歷經千年,除了她以外再無他人發(fā)現。
但是今天她總是覺得不自然,這片海灘似乎不再只有云枝這個朋友了,海灘面下殘留了幾塊完整的爪印,貌似是動物留下來的,五爪印子。應該是貓科動物留下來的,過了不久,果然一只剔透白絨的……小白狗,踢踏著小步伐,默默朝著云枝走來,或許這里就是它的地盤,但是因為機緣的巧合,極出現的各種原因。云枝之前同它錯過了。那小狗絲毫不懼怕生人,它好像對云枝很熟悉,撲到了云枝的懷里,竟然撒潑就地打滾甚至撒起了嬌?;蠲撁摼褪莻€小搗蛋鬼,
那雙琉璃雁目珠乖巧地注視著云枝,突兀間垂下了耳朵做出一副受驚的模樣,并且迅速躲進了云枝的懷里,鉆進云枝的衣袖,竄進來,又火速地竄出去,就像是涂抹了潤滑劑的毛團一般,云枝拿那只白團狗絲毫沒有辦法。
白團狗的名字也就因此而來,云枝覺著白團可憐想要帶它回云桑府過衣食無憂的好日子去,然而它不愿意隨云枝回云桑府,駐扎在原地,四處張望。最后注視著浩瀚無際的海域,它更向往海灘邊的生活。海域時??耧L大作,驟雨暴降,云枝不放心,白團卻始終毅力不動,它在利用肢體的表達它是內心想法。表示了它的決心,云枝不再靠近,她頓然醒悟,略覺可笑。其實她才應該是可憐的人,困頓在無形的宮墻內,無法自由。憑什么要要求自由白團離開它土生土長的廣袤無垠的天地呢!那樣也未免太過于自私了。它是一只有獨立思想自由的小白狗,
盡管時刻會面臨生命的威脅,但是海闊天空,自由翱翔方是追求。而她云枝活在世上還不如一條狗呢?霎時間鼻翼泛起一陣酸,欲潸然淚下卻無淚,她的眼淚早就在五十年前,就已經沒有了,現在的她更像是一個沒有七情六欲的活死人,云枝的年華光陰已然滑過了幾將近百二十載,再過幾日她就好過一百二十歲生辰了。折換成如果是福澤深厚之人也夠輪回二三世了吧!可是她空有高壽卻無高福,一無子孫滿堂,二無后人謹記。除了云桑府宗母以外恐怕無人知道她已經是個老人了,
整整虛活了一百二十歲的老人,世人都向往長生不老,歷朝歷代的君主渴望上天能夠恩賜長生不死的丹藥,以此延綿自己稱霸天下,坐擁萬事的雄心。豈不知長生不死也尤為苦痛。如果不出現過分的意外的話,譬如自飲下滅亡丹,云枝同云桑府的宗母一樣,都能夠永衰不死,直至天地隕滅。無限的生命也意味著無限的煩惱,無限的孤單無限的寂寞,目睹身邊的人降生再死去,見證生死輪回。風一直吹,雨也熙熙點點地落下。
轉眼已過三日,菡蕭本意今日下山,回客棧同雪紡匯合的,但是今日恰巧逢是云枝生辰,云枝是四年一過生辰,菡蕭只好暫留下來,替云枝慶生,畢竟是四年一遇的,如果不是宗母要求的,云枝實在是不愿意過生辰,畢竟承認自己又年長一歲是每一個女人,難以承認并且接受的,沒有生辰禮物,沒有精心的花束,只有一碗壽面,菡蕭陪伴在側,略微凄涼,在山間當了許久土匪的菡蕭,也學會自己下廚做面,云枝的壽面就是菡蕭做的,只是雞蛋改成了鴨蛋。倒也是像模像樣的,只是面沒煮熟、蛋也是溏心蛋。
材料畢竟是有限的,手藝畢竟不是專人教授的,不敢嫌棄不敢嫌棄,云枝也不好挑三揀四的,不過有人記的她的生辰,將她放在心間上,已然很幸福了。云枝只敢喝了一小口面湯,熱氣騰騰的食物,云桑府幾乎是顯少吃的,因為他們日常飲用的水過于的熱中富含熱性,所以日常得食冷食,方能夠起到平衡的作用。否則身體必然會早衰,隨后云枝又含了大塊極冰,才抵消方才那一小口面湯的熱性。菡蕭上山來的時候,因為走的匆忙的原因,也沒有買生辰禮物,
盡管云枝不在乎所謂禮物,但是菡蕭還是盡畢生之所學,為云枝擰出了一朵花,還學會了一些戲法,變著花樣給云枝看,逗得云枝呵呵大笑,云枝已經好久沒有笑過了,戲法還是五十年前看過一回,余后再也沒有看過了。笑著笑著又抿了抿嘴,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本來以為只是兩個人的聚會,竟然突兀得多出來了一個人,咚咚咚打破了兩個人平靜的局面,云枝眉頭乍然一展,耷拉的眼睛瞬間發(fā)亮,
筷子隨意得一撩,筆直得站了起來。身子往門外的方向傾。盼望盼望,脖子伸得賊長,似乎許久的盼望得到了實現,然而隨著門打開的那一瞬間,云枝就算是霜打的茄子一般,瞬間蔫吧了。是涂娘抱著一件瓷器,笑呵呵的?!霸浦阍谀??”云枝呆滯了一會兒,又往外探了一會兒,然而并沒有探到她心里所盼望的東西,失落沮喪上心,半刻才反應過來?!芭丁峭磕锇。 ?p> 那人便是虎頭虎腦的涂娘,她探頭探腦地鉆了進來,臉上糊了一臉的黑泥巴,云枝噗嗤一笑,樂呵道:你不會又同老鼠掐架了吧!也是一把年紀的人了,涂娘是三人中年紀最小的卻也是最幼稚的,時常追著老鼠叔不放,
她同老鼠二人的愛恨情仇,說上三天三夜都說不完。編進褶子戲中,臺臺都是一場精彩的大戲,活寶就是活脫脫的天生死敵,歡喜冤家。如果老鼠前生是老鼠的話,那么涂娘一定是貓變作的,專門咬著老鼠不放,菡蕭見她懷中神秘的物件形狀是一個罐子,故而好奇問道:你懷中的東西倒是精致,不過看上去倒想是個陶文罐,是做什么的。陶文罐菡蕭可是見多了,不是稀奇罕見之物,
只是從涂娘這個吝嗇鬼里手指縫隙中扒拉出來的,那就成了天下奇聞了,涂娘愛好收藏,丹青、名畫、古董銅瓷器,擱滿了她整個房間,無處下腳??梢娝菍κ詹匕V迷到何種地步,簡直是匪夷所思。那件陶文罐罐身沾了些許土粒,且罐身篆刻了一些象形文字,菡蕭無法判斷出來具體字的內容,但是應該是件年代挺久遠的寶貝。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應該是涂娘良心發(fā)現,心血來潮,送給云枝的生辰禮物罷,畢竟云枝對涂娘照顧有佳,情有可原,也是順理成章的事,然而萬萬沒想到,狗改不了吃屎,猴改不了轉圈圈,吝嗇本性依舊難改。那貨居然是求云枝鑒定寶物的,我天,云枝見多識廣,鑒定寶物有依有據,絕對云桑府鑒寶第一人。
“你死后是要把它帶進棺材嗎?帶到地下去嗎?那么貪錢?!陛帐挻驍嗟?,畢竟是云枝生辰,沒有送禮物來也就罷了,捧來一只陶文罐故意膈應人不是嗎?“管你什么事?我樂意”涂娘頂嘴道,她才不會顧及菡蕭是殺手身份而畏懼她呢!都是一伙,菡蕭若是膽敢將屠刀斬向涂娘,自相殘殺宗母一定不會容忍她的,涂娘還故意伸出脖子挑釁菡蕭,“好??!你就斬了我吧!”涂娘明明知道菡蕭不會殺害同門的,故意氣她的。菡蕭抿了抿嘴放話,指著涂娘的腦袋警告道:等你哪一天叛變,我必然會主動請纓替宗母清理門戶的。
涂娘呵呵一笑,笑菡蕭天真,她涂娘若是忘恩負義貪生怕死之人,也不會上這條船,走上這條不歸的死路,涂娘拍了拍胸口,胸有成竹得保證道:菡蕭你也太小看我了吧!我涂娘絕對不會給你提供公報私仇的機會的,你走著瞧吧!云枝噗嗤一笑笑菡蕭涂娘一大把年紀的兩個老太婆,竟然像兩個十七八歲的斗嘴一般。菡蕭不善斗嘴的,本來不屑的同涂娘這吝嗇鬼吵架的,只是涂娘也未免太不分時候了,菡蕭這才怒氣斗嘴的,
“今日是云枝姐四年一隔的生辰,我還以為你懂分寸,親自給云枝姐送禮物來的呢?沒想到居然是鑒定寶物來的,你就不會選在改天嗎?非要今天?!陛帐挌鈵赖?,涂娘怔了一會兒,那個大馬虎涂娘還真的不知道云枝的生辰,云枝不是個喜歡跟他人分享心事的人,所以就算長時間同云枝待在一齊,云枝的心思涂娘也是不知道的,所以她才會選擇在今天闖進來的,如果她知道事實真相的話,才不會抱著陶文罐找罵的吧!得知真相的涂娘也覺得內疚,但是不知者無罪??!
“云枝姐,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您的生辰,生辰快樂??!”涂娘笑臉相送,企圖挽回一些錯誤,云枝鑒定完了寶物微笑道:無關緊要的,你的這件陶文罐是寶貝,拿去吧!菡蕭醒了云枝一眼,如果她還有自知之明的話,她就知道應該怎么做,涂娘成功接收到菡蕭使出的眼色,她眷戀不舍得低頭摸了摸那只陶文罐,雖然她寶貝如云可是每一件收藏品都是涂娘的心頭肉,舍出一件都需要下極大的決心,菡蕭見涂娘有些為難,就激了一句,“那你就趕緊走開吧!省得礙眼?!北惠帐捯痪湓捯患?,反倒是果斷下了決心,
“云枝姐,今日是我冒昧,這件陶文罐就算我贈予您的生辰禮物吧!生辰快樂啊!”說完話,嗖了一下就逃跑了,吝嗇鬼拔毛了難得??!菡蕭同云枝對視一笑,菡蕭嘖嘖搖頭,“這個吝嗇鬼也終于肯拔一根毛了。你就踏實得拿著陶文罐,宰她一頓是百年難遇的,下一次還不得等到猴年馬月呢!”云枝卻默默放下陶文罐,夾了一筷子面,即將入口又停頓下來了,總是藏有自己的一份心事,
倒是像個病西子蹙著眉,捧著心。菡蕭發(fā)問道:自打我醒來,你的臉色總是不紅潤。莫不是身體出現了什么問題?出了問題找老肅啊!云枝搖了搖腦袋,凝愁不展,干脆托腮,時不時往門外看,總是在等待一些什么似的,沒有敲門聲,
咚咚咚,云枝又站了起來然而比之前少了一份期許,“我到門外看一看去,”她離席往門外走去,門敞開前,深吸了一口氣。
一束花擺在了門前,云枝欣悅地撿起了花束。那花束根本就不如云枝自己栽培的,干巴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