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兒,看茶?!鼻偾覇玖艘宦?。
一個約莫十一二歲的男孩從內(nèi)屋里走了出來,他眼睛大大的,生得俊秀,手里提著一個大大的鐵壺,看起來有些年歲了,上面還紋著一些虞夢客看不懂的古怪符號。
“砰!”
那男孩吃力地將鐵壺放上桌子,歉疚地笑笑,又回身拿了四個木杯來,這才退回內(nèi)屋。
乾少且伸手提起鐵壺,沉重的鐵壺在他手里輕若無物,他蜻蜓點水般輕快地給四個杯子斟了茶。
“銘茶?!鼻偾业溃盀槌H瞬荒茱?。”
“常人不能飲?”虞夢客看了看自己杯里的茶,茶色琥珀,水面上浮起幾團泡沫,無熱氣,看來是涼茶。
虞夢客舉杯抿了一口,只覺入口極澀,難以下咽,幾乎忍不住要吐出來,但怕乾少且怪罪,還是強忍著咽下了。
乾少且如老僧入定,什么也不說。
張無鋒看了看虞夢客,也舉起杯喝了一口,他皺著眉慢慢嘗著,他聽聞有些茶入口時無比苦澀,但苦澀過后便有甘甜,于是他忍著等待味道變幻,不料這銘茶絲毫沒有變甜的趨勢,竟然反而越來越苦,張無鋒趕緊強咽了下去。
李遮水見虞夢客張無鋒兩人如此反應(yīng),不禁也舉杯喝了一小口。
“娘的!這茶有毒吧!”李遮水朝一旁噴了出來,忍不住罵人。
“呃……”虞夢客尷尬地笑起來。
乾少且看了一眼李遮水,無聲地笑笑,道:“此茶乃我親培而出,苦澀無比,常人不能忍受。”
“你就拿這玩意兒招待人?”李遮水一邊擦嘴一邊問。
“有緣人自然懂得,也自然喝得。”乾少且緩緩道。
“乾尊,不知琰國前途如何?”張無鋒忽然問。
“你如何看呢?!鼻偾曳磫枴?p> “我……”張無鋒低下頭,“我什么也不是,不能論天下?!?p> “琰國開國皇帝也是布衣出身,天下人人皆可論,說說無妨?!鼻偾铱粗鴱垷o鋒。
虞夢客也看向張無鋒,他也很想知道張無鋒怎么想的。
“申派百年積淀,琰國一統(tǒng)四方,已然稱王,不知能否衛(wèi)冕?”張無鋒道。
“申派秉承天命,開國之初確實可彪炳史冊,不過如今神氣變異,暗潮涌動,已經(jīng)不可再守”
“天派勢力昌盛,方興未艾,又似有長久傳承,可以稱王嗎?”張無鋒道。
“天派命數(shù)強盛,可惜命格偏激,終不可為王?!?p> “財神教深得民心……”張無鋒試探著。
“我本無意,我命格也不在此?!鼻偾议]上眼說。
“南方諸侯稱霸一方,隱隱成勢,不知能否成王?”張無鋒思索了一下。
“南方諸侯雖有王氣,卻互相牽絆,各自狹隘,成不了天下之主?!?p> “嗯……”張無鋒頓了一頓,“外洲似也有人想要染指……而且不可小覷?!?p> “外洲之人,奇兵異數(shù)也。不過對于本洲英雄,不過爾爾?!鼻偾叶似鹉颈?,杯中的銘茶仿佛凝固成了冰塊,不見絲毫波紋。
“不知,”張無鋒看向乾少且,“不知天下,何人是英雄,何人可稱王啊?”
乾少且哈哈大笑,將杯中銘茶一飲而盡,眼光灼灼地大聲宣布道:“天下之主,就在此處!”
虞夢客很久之后想起眼前這一幕還是會感到全身發(fā)麻,梁上懸掛的四個鐵神像如同天神下凡,乾少且用一種宿命般的聲調(diào)宣布天下之主的乍現(xiàn),這一幕被他寫進了史書,后人認(rèn)為這一幕就是新時代的最初開端。
這句話明顯是對張無鋒說的,虞夢客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偷偷地觀察著張無鋒的反應(yīng),這個孩子居然也一臉平靜的樣子,通過這么久的接觸,他知道這個孩子瘦弱的軀體里藏著一顆閃耀的但埋沒太久的雄心,按理來說,這么一顆心對外界的認(rèn)可應(yīng)該是極其渴求的,虞夢客想,要是自己得到這么一句話,恐怕怎么也忍不住激動,可張無鋒僅僅是坐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
乾少且的聲音似乎還飄在空中沒有散去,李遮水看著這個老頭,總覺得他神神叨叨的。張無鋒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
“呀?!睆垷o鋒仿佛受了驚,驚訝地看著手里的茶杯。
“怎么了?”虞夢客問,他心里想著莫不是這茶變甜了吧。
“呃,沒,沒什么?!睆垷o鋒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苦吧?”乾少且笑著說。
“苦?!睆垷o鋒答。
“比剛才還苦嗎?!?p> “和剛才一樣苦?!?p> “既然和剛才一樣苦,為何會驚訝呢?!?p> “呃,恐怕是剛才停了一會兒沒喝,口舌生津,接著又喝,一時沒適應(yīng)吧?!睆垷o鋒一副抱歉的樣子。
“哈哈哈哈?!鼻偾掖笮ζ饋?。
“哈哈哈。”虞夢客也笑起來。
“你笑什么?”乾少且問。
“您不是笑了嗎?我和您一起笑總歸沒錯吧?!庇輭艨痛鸬馈?p> “哈哈,你不如他?!鼻偾铱粗輭艨托χf。
“自然不如?!庇輭艨蛽u了搖頭,無奈地笑。
“乾老,這神像是怎么回事?”李遮水忽然問。
“神像?自己做的。”乾少且道。
“您怎么會知道天派的祖神?”李遮水問。
“小姑娘,你都知道,為何我不能知道?”乾少且反問。
“我,我是天派,我自然知道。你不是天派,你如何知道的?”
“小姑娘,你還怕我知道你天派的秘密嗎。”乾少且淡淡地說道。
“這...”李遮水回答不上來。
“我能拜在乾尊門下嗎?”張無鋒道,他看了虞夢客一眼,虞夢客點了點頭。
乾少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你們?nèi)司壏治幢M?!?p> “我們?nèi)?,何時緣分會盡?”李遮水問。
“我能說的,只有這些了。你們回去吧,財神教以后由我重新掌權(quán),不會再做斂財?shù)氖铝??!?p> “既然乾尊您有余力可掌,為何...還要用沈維呢?”虞夢客問。
“孩子,你還太年輕,若不是沈維,財神教不一定走得到今天呢?!?p> 說罷,乾少且站起身,踱著步子慢慢朝內(nèi)屋走去,到內(nèi)屋門前時,他停住腳步,道:
“無從有來,夢中花開。緣隨水去,花開自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