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十幾個人一早便出發(fā)了,易言歡本來對趕路還挺期待的,不到一早上,她便被折磨得精神全無,兩個時辰的時間,她暈車吐了三次,人都虛脫地靠在馬車上,秋雨為她擦著冷汗,一臉的著急。
“嘔”,惡心的勁兒又泛上心頭,易言歡趴在車門處干嘔起來,她幾乎吐光了胃里的東西,只差吐出苦膽來了。
“易姐姐”,秋雨不停地為她撫著背,希望能讓她舒服一點。
“停、快停車”,易言歡不知道第幾次抗議了,但車夫沒有那個腹黑公子的話,死活都不停,這一次騎在馬上的他總算回頭看她了。
易言歡看著他,眼淚就順著臉頰流下,模樣極為可憐,“我實在、實在受不了了”,她的聲音也已經(jīng)無力了。
“公子,要不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吧,易姑娘恐怕堅持不下去了”,子夜實在不忍,看著公子進(jìn)言道。
“原地休息,一刻鐘后出發(fā)”,蘇玄恪終是下令。
下了轎子,易言歡撲向一旁的大樹,不停地干嘔,卻吐不出實物,打死她她也不要坐轎子了。
子夜拿來水遞給秋雨,道,“喝些水吧,會舒服一點”,說著看了易言歡一眼。
易言歡自是明白他的好意,笑嘻嘻地上前道,“子夜,謝謝你啊,你可比沒良心的公子好多了?!?p> 子夜臉色一變,把水遞給秋雨,便跑得老遠(yuǎn),易言歡怔在原地,呆愣半晌,才問秋雨道,“我有這么可怕嗎?”
秋雨笑笑不答,只道,“易姐姐喝點水吧”。
還以為可以欣賞沿途的風(fēng)景呢,誰知道暈車暈得這么厲害。
易言歡正喝著水,蘇玄恪朝這邊來了,秋雨見了,行了一個禮,便識趣地退開了,易言歡把頭擰向另一邊,故意忽視他。
淡淡的嘆息聲在頭頂響起,充滿磁性的聲音道,“歡兒生氣了?”
易言歡踢開腳下的一顆石子兒,“我只是公子花一千兩買來的奴婢,公子何必在意一個下人的情緒?!?p> “歡兒,我早已吩咐下去,特意放慢行程了——”
易言歡轉(zhuǎn)過頭,看著瀲滟的桃花眼道,“我不管,打死我也不要坐轎子了,你要么就放我在此地自生自滅吧,反正我不要走了!”,哼,他事先都不告訴自己,就想帶她去鄴城,這個無良公子,鐵定跟自己八字不合。
蘇玄恪看著她靜默了一陣,旋即說道,“既然歡兒如此不想坐車,便隨本公子騎馬吧”。
雪白獅子驄上,蘇玄恪手執(zhí)馬韁繩將易言歡護(hù)在身前,這曖昧的姿勢,讓眾人別開了目光,易言歡看著眼前的骨節(jié)分明的手,臉頰出現(xiàn)可疑的紅暈,唉,都是暈車惹的禍,這樣的姿勢,她臉皮再厚,也不能自在。
“出發(fā)!”,蘇玄恪一揮手,一行人再次踏上行程。
“歡兒似乎有點緊張”,戲謔的聲音在耳旁響起,酥酥麻麻的,易言歡不由得想入非非起來,但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話,立馬不甘心地回?fù)糁?,“我有什么可緊張的,公子還是握緊韁繩吧,若是不小心失足,摔著了我事小,摔壞了公子人神共憤的臉就不好了”。
笑聲在她頭頂響起,他心情愉悅地道,“沒想到歡兒如此擔(dān)心本公子”。
易言歡得出結(jié)論,此人不僅無良,還是無賴,便不再說話。
似是不滿意她的沉默,他再次開口道,“本公子的鐵風(fēng)本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如今只能這樣漫步,唉......”
易言歡道,“公子大可以在此放下奴婢的,奴婢絕無怨言”,她在心里補充道,不僅沒有怨言,還會對他感激涕零。
那個聲音卻是道,“本公子怎舍得放下歡兒”,聲音旖旎,如魅如惑。
知道他是故意的,易言歡別過頭,假裝看風(fēng)景。
騎馬倒是不會暈,最開始她還覺得新奇,可時間久了,屁股被磨得很疼,特別是地面凹凸的地方,馬兒顛地厲害,疼得她眼淚打轉(zhuǎn)。
如果非得在暈車和這疼痛間選一個,她寧愿這么疼著,這次她沒有說什么,這事,她也不好意思說出口。
趕了大半天路,蘇玄恪下令休息,讓眾人吃干糧充饑,他一個旋身便下了馬,突然失去了后面的支撐,易言歡搖搖晃晃差點栽倒,急忙中抓住了韁繩。
“歡兒還不下來?”,他伸出一只手給她。
易言歡看著那只手,愁眉不展,就給她一只手讓她怎么下去啊,萬一她一動,馬兒也動,把她摔下去怎么辦。
“那個——”,她故意往遠(yuǎn)處看,一副欣賞美景的樣子,道,“這兒風(fēng)景好,我就不下去了”,輸人不輸陣,她易言歡才不會讓他看不起。
突然腰間多了一個力道,易言歡一聲尖叫‘啊’,還沒有喊完,已經(jīng)被蘇玄恪平穩(wěn)地抱到地上。
站好后,活動一下僵硬的雙腿,屁股似乎腫了,輕輕一碰都好疼,感覺無良公子似乎看著自己在笑,易言歡立馬一臉惱怒的樣子,道,“誰讓你抱我下來的,本姑娘還沒看夠風(fēng)景呢!”,說完也不理他,自顧走到路邊,靠著一棵大樹休息。
“易姑娘,吃點東西吧,不然身體該吃不消了”,子夜拿了水和干糧給她。
易言歡朝他感激地笑了笑,卻是搖搖頭,“我吃不下,你不用管我”,吐了一路,又顛了一路,哪還有半點胃口。
易言歡一眼掃去,公子獨自站在山彎處負(fù)手看著什么,子夜秋雨在聊著天,剩下的家丁圍成一圈吃著干糧閑侃著,咦,不對哦,易言歡的目光再次落到子夜秋雨身上,這兩人似乎很聊得來嘛,有問題啊,她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歡兒要絕食嗎?”,不知何時蘇玄恪到了她的身邊。
易言歡瞥了他一眼,悶悶道,“奴婢在減肥”。
“減肥?”,蘇玄恪眉心輕蹙,又在她的口中聽到了奇怪的詞。
“就是變瘦啦!”,易言歡不耐煩地解釋道。
“作為一個女子,歡兒怎能說如此粗俗的話?”,蘇玄恪搖搖頭,似乎又要開始宣傳《女戒》一系列的書了,易言歡不滿地瞪著他,她發(fā)現(xiàn)他似乎有氣死人的本事,旋即不再理他,又看向一邊的子夜秋雨。
蘇玄恪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易言歡很爺們地一拍他的肩膀,“怎么樣,他們是不是很般配?”
蘇玄恪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說道,“身為女子——”
又是這一套理論,易言歡捂住耳朵,“我聽不到,聽不到!”,也不管他的反應(yīng)跑到另一邊,這人真討厭。
見她跑到一邊,蘇玄恪的目光落到不遠(yuǎn)處的兩人身上,似在深思。
休息不久,一行人又出發(fā)了,坐馬車騎馬都是很折磨人的事情,易言歡咬緊牙關(guān),忍受屁股處的疼痛。
這一路,蘇玄恪沒有說話,易言歡也沒有說話,直到天色漸晚,他們趕到了一間客棧。
“歡兒”,蘇玄恪下馬后對她伸出一只援手。
有了先前的教訓(xùn),易言歡這次沒有再東張西望,她看著他說道,“這種粗重活兒就不勞煩公子了,秋雨,秋雨!”,易言歡喚了兩聲,秋雨聞聲而至。
蘇玄恪看她堅持,也不說什么,徑自往客棧里走。
見他走遠(yuǎn)了,易言歡才扶著秋雨的手,準(zhǔn)備下馬,“秋雨,你得用點勁兒啊!”,她如果扶不住她,兩人就一起遭殃了。
易言歡一手扶住了秋雨的手,另一邊腳小心翼翼地離開腳蹬,當(dāng)她好不容易提起了腳,打算一躍而下的時候,馬兒突然不聽話地原地晃蕩了幾步,易言歡一個不穩(wěn),就那么摔了下去,正好屁股著地。
“??!”,疼啊,本來就疼了一天的屁股,這樣一下坐到地上疼得她齜牙咧嘴。
“易姐姐,你沒事吧?”,這樣摔下去應(yīng)該不疼的,可是她的表情太過痛苦,秋雨不由得擔(dān)心。
“沒、沒事”,易言歡勉力說道,心中卻不停罵道,臭馬,死馬,它一定是故意的!混蛋公子的馬也這么混蛋!
易言歡編個理由問子夜要了藥膏,一個人在房里小心翼翼地涂抹起來,傷哪兒不好,偏偏傷著屁股,這藥膏真不好涂。
門外響起敲門聲,易言歡將頭伸出床簾,問道,“誰?。俊?p> “易姐姐,是我,公子叫下去用膳了”。
“秋雨,我不餓,你們先吃吧”,她才不要下去呢,坐又不能坐,肯定會被混蛋公子調(diào)笑。
“可是你今天一直沒有吃東西”,秋雨的聲音有明顯的擔(dān)憂,易言歡想想自己還真餓了,可是餓死事小,失節(jié)事大,易言歡堅持,“秋雨,我沒事”。
聽到秋雨的腳步聲漸遠(yuǎn),易言歡無力地趴在枕頭上,這才是出發(fā)的第一天,照他們的速度,到鄴城起碼還有還五六天的行程,她該怎么辦啊!
秋雨下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還給她端了飯菜,易言歡一陣激動,餓了一天,腸子都直了,剛要下床又想起了自己的傷,“秋雨,幫我把飯菜端過來好不好,我太累了,想在床上吃”。
秋雨笑了笑,“好”。
真是餓了吃什么都香,雖然是兩個平凡的小菜,但她吃得津津有味,這是她穿越以來吃到最美味的一頓飯了。
在易言歡大快朵頤的時候,發(fā)現(xiàn)秋雨在抿唇偷笑,臉倏地紅了一片,“那個——其實我平時很淑女的”。
秋雨笑著回道,“秋雨明白”。
飯菜一半吃到肚子里,不再餓了,易言歡慢條斯理地吃著,邊和秋雨閑聊,“秋雨,我們就這樣離開遙州了,你會舍不得嗎?”,她還沒有和秋雨好好聊過天呢。
“梅香園那種地方,誰會想一直呆下去”,秋雨的聲音有些感傷,畢竟那不是光彩的日子。
“秋雨,你長得真好看”,意識到自己挑起了秋雨的傷口,易言歡趕緊轉(zhuǎn)移話題,不過她說的也是事實,秋雨是她目前為止見過的最漂亮的姑娘,如果放在現(xiàn)代,一定會是影視紅星。
“易姐姐!”,被她這么直接地稱贊,秋雨赧然。
看著秋雨害羞的模樣,易言歡腦海出現(xiàn)了白天看到她和子夜在一起的場景,如果這兩人能在一起多好啊,“秋雨,你覺得子夜人怎么樣?”,易言歡像正常聊天一樣談及一個人,秋雨也沒多想便回答,“子夜大哥人很善良、正直、熱忱,是個很好的人”。
“嗯......”,子夜確實是這樣的。
“在秋雨心里,易姐姐是個很特別的女子,還記得那首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聽了那首詩,我就知道我的選擇不會錯”。
額,她沒什么文化,就記得一些零散的東西,沒想到秋雨把這首詩給記下來了。
“也難怪,公子對易姐姐這么好”,秋雨似有感嘆地說道。
“額,你哪里看出來他對我好了?”,她怎么一點也沒覺得。
“秋雨能看得出來,公子很關(guān)心易姐姐你啊!”
“秋雨,別胡說了”,吃飽了,易言歡把碗筷推到一邊,又趴在枕頭上,心想混蛋公子真的有對自己好?
“易姐姐,你好生休息吧,子夜大哥說,還有六日左右的行程,不養(yǎng)精蓄銳,明天怎么有力氣上路,我就不打擾你了”,秋雨收拾碗筷,也沒注意到易言歡的表情。
還有六日的行程,老天是在跟她開玩笑嗎?照今天這種情景,她能活著到鄴城嗎?
時辰尚早,她也睡不著,她便摸索著下樓了。
一樓大堂里,只有一桌圍坐著五個人,其余桌椅都空空如也,無良公子居然不在,子夜也不在,護(hù)衛(wèi)似乎也都休息去了,易言歡瞅了瞅外間的大路,情不自禁便往外走,說實話,她的心里從沒妥協(xié)過,她是萬萬不可能去鄴城的。
“這么晚了,歡兒是要上哪兒去?”
這人怎么陰魂不散呢...易言歡回頭,一臉諂笑道,“奴婢去如廁,公子也去嗎?”
蘇玄恪臉色一黑,道,“要去便趕緊去”,說罷便坐到一旁的空桌。
被混蛋公子抓個正著,她現(xiàn)在是跑不了了,出去兜了一圈又回到店里,本想徑直上樓,卻被蘇玄恪叫住了。
“叫我干嘛!”,逃跑不遂,易言歡火氣全撒到他身上。
“長夜漫漫,有的是時間休息,現(xiàn)在不過辰時,歡兒不如坐下喝一杯茶”,蘇玄恪拎起茶壺姿態(tài)悠閑地倒茶。
喝茶就喝茶,有什么了不起的,易言歡一屁股坐下!
嘶......疼,本已紅腫的屁股經(jīng)這么一坐,那痛不亞于今天摔到地上的感覺,易言歡臉皺成了一團(tuán),沒事干嘛拿自己的屁股出氣啊!笨蛋!易言歡你也是笨蛋!
蘇玄恪看著她夸張的臉部表情,抿了一口茶,笑道,“歡兒坐得如此用力,也不怕坐壞了凳子,又要賠銀子了?”
易言歡看著他臉上殺千刀的笑,恨得牙癢癢的,但也不肯示弱,不動聲色地側(cè)過身子,沒壓著傷處,她才反唇相譏,“反正五千兩奴婢也賠不起,再加個幾兩幾十兩的,奴婢也不在意了”。
蘇玄恪沒在意她話中的嘲諷之意,他走到了她身邊,俯下身子,輕嗅了一下,易言歡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做什么!”
蘇玄恪勾唇笑了,將一瓶子放在她跟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閑閑道,“這是上好的藥膏,有活血化瘀的功效,歡兒留著定有用處”。
易言歡臉?biāo)查g紅了,他是在聞她身上藥膏的味道,這么說,他聞到了,而且也知道了?易言歡瞥了他一眼,悶悶道,“誰沒事要用這種藥了”。
蘇玄恪飲茶,并不答話。
“大哥,你這趟從鄴城來,可有什么見聞,快說與兄弟們聽聽——”
只聽這一句,易言歡與蘇玄恪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那邊聲音繼續(xù)傳來,“要說最轟動的事情,還是太子殿下平息了南方水患,而且想出了養(yǎng)魚代替耕作這種一勞永逸的辦法,真是造福萬世啊,據(jù)說皇上老人家高興得很,直呼江山后繼有人了!”,這人說著,還向上方拱手做禮,對當(dāng)今皇上十分的恭敬。
“誰說不是呢,南方水患每年都鬧,別說那邊的人受不了,就連旁邊州縣受的影響也極大,得多虧了太子殿下呀!”
“還有一趣事兒,聽說丞相公子非要娶一個丫鬟,差點把丞相夫婦氣死?!?p> “這個倒有意思,看來這個丫鬟十分有手段,否則怎能讓丞相公子甘愿忤逆父母親的意思,也非要娶她呢?”
“手段歸手段,但也不看看對方是誰,丞相大人權(quán)傾朝野,怎可能讓獨子娶一個丫鬟?,F(xiàn)在鄴城滿大街張著榜文呢,重金懸賞這個丫鬟?!?p> 易言歡手一抖,差點茶杯也握不住,只得將杯子放在桌上,她擔(dān)心無良公子看到自己異常的反應(yīng),抬頭正欲打圓場,卻見他沒有注意她,而是盯著茶水,目光沉沉,她松了一口,正欲開口,卻聽他道,“既是累了,便早些休息”,說罷便自顧上了樓。
無良公子居然放心她一人,看著那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她的心里早樂開了花,特別是聽到旁邊幾位大哥說要趕夜路前往遙州,她更是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