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馬車緩緩駛?cè)胭裰莩?,在城南的粥鋪停了下來,這里是冷家施粥救濟的一個點,此時幾百個災(zāi)民正排著隊,冷清看了一眼,便抬頭看著粥鋪后面米鋪的二樓。
二樓竹簾掩映下,一個人影向著馬車方向做了一揖,一行人避過災(zāi)民進了米鋪。
進了鋪子,冰華斂葉仍是寸步不離地保護冷清,沈從輝在最后把店門關(guān)好。
剛剛作揖的男子迎了出來,只見這男子長相與冷清有八分相似,身量也差不多,若不是和冷清熟悉,怕也會分辨不出兩人,來人便是冷清的替身——冷影。
“冷影見過老板?!?p> “現(xiàn)在賑災(zāi)進行得如何了?”
“回老板,賑災(zāi)措施已部署下去,相信再過幾日災(zāi)情便能穩(wěn)住了?!?p> “很好,這里接下來交給沈管事吧,另外有事需要你去辦。”
沈從輝已聽冷清提起過這事,他立即應(yīng)道,“老板放心?!保淝逵值?,“沈管事先下去吧?!?p> 沈管事退了出去,房間內(nèi)只有他和老板,以及貼身保護老板的兩個劍客,看來老板所說是大事,冷影不敢大意,“老板需要冷影做什么?”
“如今大錦和離國的戰(zhàn)事陷入膠著狀態(tài),想必離皇十分憂心,我要你去和離皇談判——”
“離、離皇?”,冷影驚得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雖說這兩年他替老板經(jīng)歷了很多大場面,但要和一國皇帝打交道,這還是頭一遭。
冷清眉眼無波,繼續(xù)道,“五日內(nèi)我讓大錦主動退兵,至于我想要的嘛——”
冷影已恢復(fù)平靜,他接口道,“老板是想要離皇為我們的生意開方便之門?”,近半年他們想把離國生意做起來,奈何在離國朝廷無人幫扶,如今景城的經(jīng)商世家根基太深,拿出去疏通的銀兩幾乎打了水漂,他們不得不另謀辦法,只是沒想到,老板這一出手,便把主意打到了皇帝頭上。
冷清道,“不錯?!?p> 冷影此刻再也無法淡定了,第一次質(zhì)疑老板冷清的決定,“我這一去,恐怕小命就攥在了離皇手里,老板有把握嗎?”
冷清道,“放心吧,我可不舍得你有事?!?p> 冷影點頭,老板如此篤定,一定是已經(jīng)有了主意,他自然相信他。
冷清囑咐道,“離皇這個人,做事謹(jǐn)慎,你踏入他的地盤后,他一定會讓人盯著你。你到了景城,便只管生意的事情,這事交由你全權(quán)負(fù)責(zé),近兩個月不要往外傳消息了。”
冷影是他親自挑的人,冷清是信任他的。而且,冷影跟著他的時間不短了,生意之道耳濡目染,自然也熟絡(luò)很多,景城的事兒交給他,他也放心。
從米鋪出來,冷清問道,“鄭玉在何處?”
斂葉答道,“丞相大人已傳了信,在玉衡樓等主子?!?p> “走吧?!?p> 雖然災(zāi)情嚴(yán)重,但直接受災(zāi)的還是普通農(nóng)戶百姓,在亳州城中心的幾條商業(yè)街,還是如常地營業(yè)著,也就是冷清了點兒。
玉衡樓也是冷家的產(chǎn)業(yè),不過這個層級的掌柜自然沒有見過冷清,也就當(dāng)成普通客人對待,小二見幾人打扮不俗,又知道他們是雅閣的客人,遂恭恭敬敬地將三人請到了二樓。
雅閣外,兩名便衣侍衛(wèi)見了來人,扣門稟報,冷清讓冰華斂葉留在了外面,一個人進了房間。
冷清進了房間,長身玉立的男子緩緩轉(zhuǎn)身,美如冠玉的臉帶著玩味的笑意,“二月不見,冷兄氣質(zhì)更勝從前了?!保f罷朝冷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已率先坐好。
鄭玉當(dāng)年一舉中第,冷清暗中扶持他,而他也憑借他在朝中的力量為她廣開方便之門,兩人是相互合作的關(guān)系,時間久了,倒處成了半個朋友。鄭玉深諳為官之道,不到三年就拜相,皇帝很信任他,許多軍國大事都交給了他,甚至打算等自己百年之后,讓鄭玉輔佐自己不成才的兒子,鄭玉在安國朝廷的勢力可見一斑。
冷清也不客氣,“丞相大人身為安國朝堂的中流砥柱,怎么一個旱災(zāi)就派過來了?真是大材小用了?!?p> “這才多久不見就叫著丞相大人了,冷兄真讓人傷心?!?p> 聞言,冷清淡淡笑了,雖是極淡的笑容,卻是真心,他喊道,“鄭玉。”
鄭玉收起玩味的笑意,親手為他斟了一杯茶,“這是你喜歡的玉露,試試吧”,冷清持杯,突然低低地咳嗽了兩聲,鄭玉不禁皺眉,“身子還未好?”
冷清道,“一點兒小毛病罷了,不足掛齒。”
“若真是小毛病,為何快一年了還未能治愈?”,從兩年前認(rèn)識他開始,他便有咳疾,看樣子并不嚴(yán)重,可一直沒好過。他想不通,以冷清的財力,就算是請皇宮太醫(yī)或者遁世神醫(yī)都不在話下,但這病還是跟了他兩年了,只有一個解釋,他自己不想治。
冷清玩笑道,“無妨的,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說罷沒在這個話題繼續(xù)下去,他轉(zhuǎn)而道,“你此次專門為賑災(zāi)而來?”,他還是覺得鄭玉來此,應(yīng)并不會這么簡單。
鄭玉看了他一瞬,忽而道,“真是什么也瞞不過你,若是我要娶親了,請你去喝喜酒,你去不去?”
冷清展顏笑道,“恭喜你了,不知是哪家的千金有如此福氣嫁給你?”
“你當(dāng)真覺得嫁給我是福氣?”,他看著他,眸中有一點點隱藏得極深的期待。
“自然?!?,鄭玉年輕有為,文韜武略又一表人才,對這世間的女子,自然都是上乘的夫婿人選。不知為何,冷清瞧著他沒那么開心,不禁問道,“你不喜這門婚事?”
“圣旨賜婚,說不上喜歡不喜歡?!?p> 冷清曾經(jīng)在安國都城悅城待過半年,對幾大家族都知曉一二,他不由得好奇了,不知皇上為他賜了哪家的小姐,他這樣不情愿,“你還沒告訴我呢,是哪家的姑娘?”
“告訴你也無妨,是公主?!?p> “公主?月華公主?”,當(dāng)今安國皇帝只有一子一女,兒子為當(dāng)今太子,女兒便是兩年前和親大錦的月華公主。
鄭玉凝眸看他好一瞬,“你認(rèn)識月華公主?”
冷清臉上驚訝的表情緩緩?fù)嗜?,轉(zhuǎn)為一抹訝異,“自然——不認(rèn)識”,冷清又道,“天下人都知道,兩年前月華公主和親大錦,在大錦的宮變中失蹤了,從此后便不知蹤跡,你這說要娶公主,還真是突然?!?p> “公主失而復(fù)得,中間發(fā)生的事情無人知曉,就算是一國皇上,也堵不住天下人的悠悠之口,此事事關(guān)皇家顏面,所以皇上一直未公布公主回宮的消息?!?p> “你這語氣倒一點兒不像是在說自己的未婚妻?!?p> 鄭玉緊緊盯著他,幽深的眸子似壓抑著某種情愫,他道,“公主非我所愿。”
冷清被這眸子看得不自在,他端起茶杯啜了一小口,無事般道,“不知公主何時回宮的?”
鄭玉眸子的情愫已消散,他仍緊盯著他,“你似乎對月華公主格外上心?”
冷清道,“我又沒見過月華公主,對她談何上心?畢竟是你的未婚妻,好奇關(guān)心一下了,你既然不想說,那便不說了。不過你放心,鄭玉你的婚禮,我一定會去的?!?p> 鄭玉道,“你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這次尋我為了何事?”
“痛快!我這次來呢,是想向你討一個東西?!?p> “什么東西?”
“一張帶有你私印的空白信紙。”
鄭玉臉色陡然變了,“你要這個作何?”,堂堂安國丞相的私印,此事可大可小,若這張紙永不見光,便如廢紙一張,但若是被用到關(guān)鍵之處,便可能是發(fā)布政令,影響朝政。
“具體原因我不能告訴你,但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做不利于你不利于安國的事情?!保淝逡娝裆€無松動,又接著道,“此次賑災(zāi)花了我兩百萬兩白銀,我這么一個小小的要求,丞相大人不會不應(yīng)吧?!?p> 出了雅閣,冷清不禁唇角上揚,將信紙收入懷中,身后,鄭玉道,“到了悅城,我請你喝桂花釀,這次不醉不歸”。
他們初次見面,原本是他仕途失意,一個人獨酌,后來冷清來了,他陪他一起喝酒,兩人喝了很多,也聊了很多。只可惜,后來他們兩人都各自忙碌了起來,從那以后,便再也沒有那樣放肆對酌過了。
冷清偏頭笑著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