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長風(fēng)連日作大浪
林卿莞做好牡丹卷，又換了一次藥，忙到深夜才歇下。還未睡熟就等來皇上傳召的消息，換了衣服一看竟是御前大總管親自來了，心下疑慮，掩下恐懼的情緒，抬了下嘴角，問道：“不知周公公連夜趕來，是為何事？”
周忠富不透半點口風(fēng)，笑著躬了躬身，浮塵一掃，道：“側(cè)妃去了就知道了。”
“側(cè)妃把披風(fēng)帶上。”今夜由隨玉值夜。她瞧這陣仗隱有不妥，忙披上外衣，準(zhǔn)備跟著林卿莞一同去。
“姑娘留步。側(cè)妃一路上有咱家照應(yīng)，大可不必擔(dān)心?！?p> 林卿莞聽這話心中一突，手已將衣袖捏起了褶皺，壓下心中驚怖，開口道：“隨玉你留下來守著纖柔殿吧?！?p> “隨玉！怎么了？”今日玄素陪著林卿莞站了許久，又跟著去摘牡丹花，有些中暑。聽著動靜便隨便披了件衣服出來看看。
玄素仍有些昏昏沉沉，出來也只看見林卿莞被幾人簇擁著出了宮門的背影?；碳钡刈烦鋈?，卻礙于她身旁跟著周大總管，不敢出聲喊她。
跑到宮門便，急中出錯，被門檻絆住，被人一把扶住。抬頭一看是趙凌天，登時眼眶就紅了：“趙大哥，怎么辦？帶走側(cè)妃的是大總管?！?p> “你……你先別急，你白天才中了暑氣，現(xiàn)在有穿的這么少吹涼風(fēng)，當(dāng)心病了?！币娭氐魷I，趙凌天手足無措地安慰著。
想要拍拍她的背安慰一番，卻礙于她衣服單薄，恐輕薄了她。
幾句話不過是片刻時間，隨玉已追出來，將本應(yīng)給林卿莞的披風(fēng)披在玄素身上：“別急，我記得今日太子歇在瑞云殿。我這就去瑞云殿告訴太子殿下，或許殿下有辦法。”
“你就好好就在纖柔殿守著，以免側(cè)妃回來沒人照顧?！毙刈鲃菀?，隨玉忙找個由頭留她安心養(yǎng)病。
瑞云殿里寂然無聲，兩人剛耕耘過，都還沒有休息。張慧云緊緊地貼在北辰胤云身上，青蔥指尖在他胸膛上畫圈。
“此事關(guān)乎林側(cè)妃生死，求太子殿下出來一見！”張慧云身邊的宮女見隨玉此時過來，自然不會替她通報，太子若是真的走了，只怕張側(cè)妃要鬧個沒臉。只是現(xiàn)下情況緊急，隨玉也顧不上是否會令張慧云記恨，直接跪在殿宮門口喊了起來。
小桐嚇了一跳，用氣聲囑咐兩個看門的太監(jiān)：“還不把她拉下去！吵醒了太子和側(cè)妃，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
宮門離寢殿有些距離，隨玉聲音再大，飄進來也只是零零星星不成句子，好在“林側(cè)妃”三個字順利飄進了北辰胤云耳朵里。
他猛地拂開張慧云的手，起身穿衣服。
“殿下～您旰食宵衣，此時正該好好休息才是，天大的事也要等到明日天亮了再說啊?！?p> 張慧云語氣嬌媚，令人酥倒，卻也不能阻止北辰胤云。咬咬嘴唇，無奈起身替他更衣。心里將林卿莞好一通咒罵。
林卿莞一行走的方向與去瑞云殿的方向截然相反。她跟在周公公身后，心中惶恐難安，前方兩個掌燈太監(jiān)提著燈籠疾步前行，林卿莞借著幽微的燭光四下看了看，這條路似是通往永和宮的。
林卿莞神情恍惚，看著這兩盞燈籠，如同黑暗中的一匹狼，蟄伏著靠近著，只等將自己拖入黑暗，生吞活剝，而自己卻毫無反抗之力……
一路無言，行至永和宮。夜色深重，永和宮內(nèi)仍舊燈火通明。照理琳貴妃縱然對自己不滿，皇上再心疼也不該深夜將自己喊來詰問……林卿莞疾步走入，皇上坐于上首眉頭緊鎖，卻不見琳貴妃。林卿莞行了禮，故作不解：“不知皇上此刻召妾身來是為何事？”
“你今日與貴妃在御花園起了爭執(zhí)？”
林卿莞心頭一跳，來了。
她深吸一口氣謹慎答道：“此事是妾身言不達意，致使貴妃娘娘會意錯了……”
“所以你被琳貴妃懲罰，心懷怨恨，借機加害？”林卿莞還未解釋完便被皇上打斷。
聽聞如此大的罪責(zé)扣下來，林卿莞重重地磕下去：“妾身不敢。妾身言語失當(dāng)，冒犯了貴妃，被罰是應(yīng)當(dāng)?shù)模醺夜肿?？?p> 皇上不欲再辯，向周忠富招招手，便見周公公拿著一盤點心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名太醫(yī)。
周忠富將點心放在林卿莞身側(cè)，竟是自己送來的牡丹卷！
林卿莞心中驚疑不定，隱隱覺得自己已被拖入一個巨大的漩渦。
太醫(yī)垂首侍立，聽了皇上的吩咐，開口解釋道：“回皇上話，這盤牡丹卷顏色偏紅，甜中隱有苦澀辛辣之感，加熱后味道刺鼻，微臣推測，其中應(yīng)是加了硇砂?！?p> 周忠富問道：“硇砂可是有毒？”
“硇砂毒性不大，本不該致死。然琳貴妃本身患有胃脘痛，這才會腹痛不止，口吐鮮血?！?p> 林卿莞心知這是針對自己的陷阱，自己已然躲不過，只是在于會受到多重的懲罰罷了，遂問道：“不知貴妃娘娘……”
“貴妃娘娘吃了這盤牡丹卷……歿了……”周忠富代為答道。
林卿莞如遭雷擊，面色慘白，一時大腦一片空白，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
北辰胤云聽過隨玉的描述，當(dāng)即趕來永和宮。他站在殿外默默聽著，聽到此時暗覺不妙，竟有些頭腦發(fā)熱欲往里沖，生怕晚了一步，林卿莞便會受罰。
“殿下您不能進去……殿下，殿下……”
太子沖了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林卿莞頓了頓，頭腦開始冷靜下來。朝著皇上行了一禮：“兒臣給父皇請安?！?p> 皇上不說話，也不讓北辰胤云起來，細細端詳他的神色。
北辰胤云一路疾行，身上已掛了一層細汗。筆直地跪在自己面前，將林卿莞遮了個嚴嚴實實。
“你這太子當(dāng)?shù)恼媸呛猛?，竟敢私闖內(nèi)宮！”
“兒臣不敢，只是聽說琳貴妃出事與側(cè)妃有關(guān)，特來慰問?！被噬系脑憜柫畋背截吩茝氐浊逍堰^來，叩首請罪。
林卿莞看著北辰胤云的背影，原本彷然無措的情緒意外平復(fù)下來。又看他俯身請罪，心里又是一揪。
“把人帶上來。”皇上并不理會北辰胤云。
一旁周忠富聽了吩咐默默領(lǐng)上來一個宮婢。
“奴婢翠屏見過皇上、太子、側(cè)妃?！笔煜さ穆曇粼诹智漭付韵肫?，她縱然再天真也知道自己中計了。
竟有宮女敢在奉先門前仗勢欺人，好巧不巧又被自己撞見了。被自己救下的宮女入了永和宮，自己被琳貴妃責(zé)罰，琳貴妃就算有吩咐，又怎么會落到一個三等宮女頭上？且此人自己恰恰認識……
林卿莞還回了神，翠屏已說了有一會兒了：“奴婢被分配到永和宮，原只想安分服侍貴妃娘娘，不料今日側(cè)妃找上奴婢，說她不慎得罪了貴妃娘娘，要奴婢幫忙將這盤牡丹卷送給娘娘以示賠罪。奴婢一直有心報答側(cè)妃相助之恩，想著不過是一盤糕點，便答應(yīng)了，誰知貴妃娘娘吃了糕點竟……皇上饒命，奴婢真的不知糕點有毒?。 ?p> 聽見宮女在殿內(nèi)大聲喧嘩，皇上皺了皺眉，招手讓人將她拖出去亂棍打死。
“林氏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林卿莞聽完已然內(nèi)衫濕透，辯駁道：“回皇上，硇砂并非隨處可取之物，妾身又能從哪里得到？還望皇上明察！”
一旁的太醫(yī)適時補充道：“啟稟皇上，微臣查過近幾日的藥案，并不見有哪個宮里要過硇砂?！?p> 皇上略微沉吟，招徠周忠富耳語幾句。周忠富福身，退下了。
除此之外殿內(nèi)一片肅靜，眾人連喘息聲也不敢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