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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癌癥有個約定

第十二章 唐正!

我和癌癥有個約定 蔡無矩 5224 2019-06-28 10:52:08

  9月1號,易筱媽媽一大早帶著證件,牽著易筱去了縣小學。

  縣小學是縣里最大的小學,雖然如此,還是小的可憐。教職工和學生全部加一起,也不到700人。一個級只有兩個班,一個班有一個班主任。

  經(jīng)過一系列的入學手續(xù)后,易筱終于如愿以償?shù)某蔀橐幻荒昙壍膶W生。

  “請各位小朋友輪流上臺來做一下自我介紹?!?p>  縣小學一年級一班課室,一名女性教師在臺上對著臺下所有小朋友喊道。她是這個班的班主任。

  “大家好,我叫林啟靈,今年7歲半。”

  進門口位置的小朋友走上講臺,對著臺下其他小朋友如此自我介紹道。順便在黑板上寫上自己的名字。

  “大家好,我叫李航,今年7歲。很高興能和大家一起上學?!?p>  “大家好,我叫……”

  一年級一班的小朋友們聽從班主任的安排,一個個按座位排列自行上前臺做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易筱。今年8歲半?!?p>  很快就輪到了易筱,易筱簡簡單單說完就下臺回到座位,也沒有在黑板上留下名字。當她說出她8歲半的年紀時,還引起了不小的關(guān)注,其他小朋友和老師都有點好奇,8歲半的年紀理論上應(yīng)該是上二年級才對,怎么才上一年級呢?不過這些關(guān)注也只是很短暫的一小會,后面上臺的小朋友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容老師,麻煩出來一下?!?p>  正當一切都進行的如火如荼時,校長突然出現(xiàn)在一年級一班的門口,把班主任叫了出去。

  “哦,小朋友們你們繼續(xù)?!?p>  班主任對班里的小朋友交代一句后,就出門和校長聊了起來。

  “見到易筱了吧?”

  校長指了指課室里的易筱,對班主任說道。

  “嗯,有什么事情勞煩您親自跑一趟呢?”

  班主任順著校長手指指向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后點了點頭好奇的問道。

  “這個孩子有些特別,希望你能多多關(guān)注一下。”

  校長對著容老師很平淡的說了一句。

  “哦?”

  班主任一開始還以為是什么關(guān)系戶,誰知道校長后面的話讓她吃了一驚。

  “她是個白血病兒,剛剛出院,但還沒有完全康復。已經(jīng)治療兩年半了?!?p>  校長看著安靜坐在座位上的易筱,輕聲對容老師說道。

  “?。繛槭裁葱iL你……”

  容老師驚訝了一下,剛準備說些什么,就被校長打斷。

  “我知道你的疑惑。首先她不是我的什么親戚,她家長也沒有給我很多金錢??傊@個可憐的孩子你多關(guān)注一下就好了,記得,不要讓她劇烈運動。當然要是萬一出了事也別怕,你和我都沒有責任?!?p>  校長丟下這一句話就徑直離去。面對校長如此特殊的交代,班主任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她還能說什么?只能照做。

  就這樣易筱在班主任的特別關(guān)注下讀起了書。

  自從易筱正式上了學之后,她就發(fā)現(xiàn),她的期待似乎有點過高了。雖然她只和班里的其他小朋友相差一歲,可卻不知道為什么,相互之間怎么也玩不來。也許是因為她的病還沒有完全好,老師不允許她過于激烈的運動原因;也許是因為易筱這兩年半的治病經(jīng)歷,導致她對目前這些過于活潑的小朋友產(chǎn)生了疏離感。

  眨眼又是一個月過去了。這一個月來,易筱一直都不怎么好動。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安靜的坐在位置上看書。她生病住院的這兩年半時間只做了一件學習——那就是認字!

  兩年半的時間里,易筱基本認全了漢字,當然那些特別生僻的除外。良好的文字基礎(chǔ),讓易筱早早就脫離了帶拼音的書籍,她早已經(jīng)開始看其他的世界名著了。例如海底兩萬里,高爾基的三部曲等等。雖然看的都是兒童版,但不影響她體會這些書籍里的故事。

  其實唐正也在這個學校讀書,只不過他讀的是二年級??赡苁且驗樗麄儌z的作息時間完全錯開了,從而導致他們至今未曾見面。

  某天,易筱難得的在早操時間出來散步。雖然班主任叮囑過易筱,不允許她做劇烈運動,但對于一些適當?shù)倪\動卻也從來都沒有阻止過易筱,只是易筱之前一直都沒有出來的意愿。

  易筱默默站在操場的一旁,看著學校里所有的孩子在老師的帶領(lǐng)下做早操。清晨的陽光稍微有點燥熱,孩子們做完早操后一個個精神萎靡的,沒有繼續(xù)玩鬧就各自返回了各自的教室。

  “唐正?”

  易筱的眼前閃過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他有點像易筱生病前就讀的幼兒園的同桌唐正。易筱試著喊了一聲。

  “誰啊?誰喊我?”

  剛剛做完早操的唐正,正精神萎靡,打算回課室好好睡一覺。突然聽到有人喊他。

  “唐正!”

  “易筱?”

  唐正和易筱相見了,曾經(jīng)幼兒園里無比要好的同桌,時隔兩年半后再次相見,卻依舊快速相認。

  “易筱你去哪里了?當初說好回來跟我說你去游樂園和海底世界的事情,為什么不遵守承諾?我還以為你轉(zhuǎn)學了。”唐正的情緒有點激動,面對易筱這個曾經(jīng)的唯一朋友,他對她不遵守諾言的行為非常憤懣。

  “我……我生病了,在醫(yī)院住了好久好久。”

  易筱情緒低落的說道。她還是沒能去成游樂場和海底世界。

  “生???這樣么,你沒事吧?!甭犅勔左愕慕忉專普泵柕?,他很在乎易筱。

  “沒事。”易筱沒有多說什么。

  “沒事就好,我在二年級二班,你在哪里?”唐正問道。

  “一年級一班。”易筱答道。

  “啊,好可惜啊。那我能課后找你玩嗎?”唐正遺憾了一下,轉(zhuǎn)念問道。

  “當然?!币左愦鸬?。

  其實易筱也想和班里其他孩子一起玩耍,可惜脫離學堂兩年半的她,跟這些小她一年的孩子之間實在沒有共同話題可聊。無比渴望友誼的易筱,非常慶幸唐正也在這里。她覺得她和唐正能玩的來。

  自從唐正知道易筱在這里上學之后,一到課余時間就會跑到易筱班上找易筱玩。小孩子能玩什么呢?不是嬉戲打鬧,就是跑跑跳跳??上б左阕陨∫詠?,就不再像以前一樣活潑好動了。而唐正呢?唐正一直以來就是比較沉默,兩年半不見依舊如此。兩個不愛動的孩子在一起玩,氣氛自然是分外冷淡。

  以前一直是易筱拉著唐正玩耍,木訥的唐正一直都是被動承受。雖然如此,唐正還是很開心有人能一直注意他,記得他;所以對于易筱,唐正是把她真正放在心上的。小小的年紀,他們之間只有純粹到極致的友誼。

  唐正找易筱玩過一段時間后發(fā)現(xiàn),如今的易筱比他之前還好沉默。不是木訥,而是一種壓抑住,卻不敢表露出來的渴望,似乎因為什么愿意而害怕,不愿過多融入大家。

  由于唐正的性格,導致他以前更多的時間都花在思考一些天馬行空的想象上。雖然他表面上看起來憨憨的,內(nèi)心其實無比細膩,他能夠感受到他人的感覺。他感受到易筱的害怕之后,感受到易筱的渴望,他想幫助她,幫助這個之前從來都不忘記他,一直拉著他玩,把他當作朋友的易筱。

  “易筱,跟我來?!?p>  “???哦……”

  今天唐正課間找到易筱,不由分說就拉著易筱離開座位。不明就里的易筱被動的跟著唐正離去,這是她第一次看到唐正這么主動,以前都是她拉著他的。

  “看!”唐正拉著易筱來到學校操場某處。

  “這是?”易筱有點疑惑的看著唐正,她不知道唐正拉她來這里做什么。

  “滑滑梯和蹺蹺板啊。你不想玩嗎?”唐正疑惑道。

  “我……”易筱看著那邊有十幾個孩子正在玩耍,有點猶豫。

  “別怕?!碧普龥]有給易筱更多時間,直接就拉著易筱去往那里,和其他年紀較小的孩子們玩了起來。

  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明天又到了放假時間。

  小學放學時間,唐正和易筱在校園門口分別。

  “易筱,明天就是周六了,去公園玩吧。”唐正邀請易筱去公園玩耍。

  “哦……”易筱的興致很一般。

  “還記得小龍嗎?它已經(jīng)兩歲半了,變得不可愛了?!碧普蝗惶岬?。

  “小龍啊,好久沒看到它了。當時它還是小小的,肉乎乎的?!币左慊叵氲搅藘赡昵埃谴喂珗@游玩是她生病前的最后一次瘋耍。

  “我會帶它一起去公園的,它還記得你?!?p>  這是唐正和易筱分別前的最后一句話。他們一個走了左邊,一個走了右邊,各自回家,沒有家長接送。

  夜晚,易筱來到夢境世界,看到黑木。

  “易筱,你在害怕什么?”黑木突然如此對易筱說了句。

  “??!害怕?我……不知道?!币左惚缓谀镜膯栴}鬧了個措手不及。

  “你是在害怕你的病么?”黑木沉默了一會,繼續(xù)說道。

  “呃……嗯?!甭犃撕谀镜脑捳Z,易筱情緒有點低落。

  “是因為我還沒有消失么?”黑木看著易筱,純黑的臉龐看不出任何神色。

  “不,不是這樣的?!焙谀厩謇涞穆曇羟脫粼谝左愕男纳?,易筱連忙對黑木說道。

  氣氛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你明天去公園玩吧。晚上記得和我說啊,我很期待呢?!焙谀厩謇涞穆曇魝鞯揭左愣叀?p>  “這樣么,好想帶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啊,可惜……”易筱轉(zhuǎn)過頭看著黑木,似乎從黑木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沒什么可惜的,我本來就不該存在?!瓕Σ黄鸢 !焙谀具B忙出聲安慰易筱,說著說著就情緒低落的對易筱說了句對不起。

  “沒什么對不起的,一起活下去??!”易筱給黑木打氣道。

  “嗯?!焙谀据p輕應(yīng)道。

  夢境世界慢慢沉寂下來。

  易筱進入夢境世界已經(jīng)有兩年半的時間了,無數(shù)次嘗試,無數(shù)次失敗,始終沒有找到進來的原因,出去的方式。更加讓易筱難受的是,夢境世界無邊無際,除了藍天白云外,就沒有其他任何東西。若不是有黑木陪伴,她早就瘋了!

  黑木陪伴易筱很長時間了,他也沒有能夠出去,只能一直留在這里。無助的等待,等待。若是易筱一天沒來,他便一天都如此。長期寂寞空虛的日子里,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幻想著易筱和他說過的故事,看過的風景。

  時間是最無情的武器。他們兩個的激情,被時間慢慢磨去。他們雖然還能有話題可以聊,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呆在這個地方,那里還能有當初懵懂時期的好奇和興奮。何況……相互之間還不能觸摸。

  黑木靜靜的看著睡去的易筱,默默守護著。易筱兩年半的時間里,身形長高了不少,心智更是遠超同年人。而黑木呢?除了變得聰明,更加清晰自身外,外形沒有一點兒的變化,依舊是那副人型黑影,看不清容顏的樣子。

  周六清晨,易筱悠悠醒來。與媽媽一起吃過早餐,目送媽媽去上班后,易筱就獨自一人出發(fā)了。

  公園里,如同兩年前一樣,還是那么多人。悠閑的假期時光,極少數(shù)年輕人在公園里,更多的依舊是大爺大娘。

  跳舞的依舊,太極的也依舊。唯一存在變化的,就是少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多了不多陌生的面孔。

  易筱慢悠悠的走著,看著這邊比她小的兒童嬉鬧,看看那邊比她大的成年人聊天。她享受著這一切,新老交替無可避免,旦夕禍福誰又能知。

  “易筱!”遠處傳來一聲呼喚。

  “這呢!”漫無目的散步的易筱,突然聽到有人喊她,連忙回頭望去,原來是唐正。

  “這是小龍?”唐正牽著一條普普通通的農(nóng)家犬走來,易筱不禁好奇的問道。

  “是啊。認不出來吧。”唐正牽著狗繩,看著小龍圍在易筱周圍細細嗅著,似乎認不出易筱的氣息。

  “看樣子它不認得我了?!币左阋姞睿榫w有點失落。

  “沒事啊,就當一切重來,重新認識不就好了。”唐正連忙安慰易筱。

  “嗯?!币左愫唵蔚膽?yīng)了一聲,就不再言語。顯然唐正的安慰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在公園的幾個小時里,唐正一直在嘗試,試圖激起易筱的興趣,想讓易筱像以前一樣好動,活潑??上б左阋恢倍际亲谀沁呥h遠的看著,偶然才會輕輕鼓鼓掌,淺露一絲微笑。

  “易筱,你不開心嗎?”唐正做到易筱隔壁,郁悶的問道。

  “沒有啊,我很開心?!币左忝↓埖念^,輕聲回道。

  “很開心?為什么一點都看不出來呢?!碧普止玖艘痪?。。

  “是么?!币左愕亩浜莒`敏,她聽到了唐正的話。

  “是啊,你一點都興奮,也不到處跑了,也不愛大聲笑了?!碧普氐?。

  “這樣啊?!币左阏f完這句之后,就沒有再出聲。她靜靜的看著眼前嬉鬧的人群,冷靜而平淡。

  易筱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誰知道呢。兩個月前,還死活哀求媽媽,說要上學。結(jié)果正式上了學,卻沒了那份一開始的期待,什么都變得那么無趣。

  也許是一切都不是當初想象的那樣,也許是長久離開導致的陌生,也許是白血病至今沒有痊愈的憂患??傊左阋膊幻靼?,為什么自己會變成這樣。或許只有時間,能讓她好起來??倳闷饋淼?,一切都會回歸正軌的,易筱如此對自己說道。

  唐正拉著易筱,在公園溜達了一圈。他指著那些改變了的東西,逐一對易筱介紹。就這樣,時間慢慢過去,很快就到了中午,兩人又要分別了。

  “易筱,加油?!碧普x去前,突然和對易筱說了這么一句話。

  “啊?”易筱正疑惑不解,卻看到唐正牽著小龍頭也不回的離去。她也沒有沖上前去問緣由,默默走回了家。

  “易筱回來啦!快洗手吃飯。”

  一到家,易筱媽媽已經(jīng)做好飯菜等著了。

  “嗯?!?p>  兩人坐在飯桌上,飯桌上只有簡單的兩個菜。

  “感覺怎么樣,玩的開心不。”吃飯過程中,易筱媽媽隨口問了一句。

  “還好。”易筱平淡了回道。

  “哦,以后多出去玩吧。要錢就跟媽媽說?!币左銒寢尶粗翢o情緒波動的易筱,不由冒出一句這樣的話。

  “嗯?!币左憷^續(xù)平淡的回應(yīng)了一句。

  氣氛慢慢沉默下來,兩人專心致志的解決食物。飯后,易筱媽媽躺在床上,準備午休,她等會還要去上班。

  躺在床上的易筱媽媽很苦惱。她天天看著易筱,易筱的變化全都看在眼里。一開始她還以為是易筱受到了同學的欺負,才變成這樣,為此還專門抽空去學校里找了老師和校長,誰知道老師和校長都表示不存在這種可能。

  誰也沒有欺負易筱,甚至老師還特別關(guān)注易筱。老師對易筱媽媽說:是易筱自己不喜歡和其他小朋友玩,不過二年級一個叫唐正的孩子經(jīng)常來找易筱。

  唐正。易筱媽媽記得他,那個易筱幼兒園的同桌,她也見過他。以前是一個木訥的孩子,如今竟然變得這么主動了。易筱媽媽不禁感慨,真是造化弄人。

  易筱媽媽也專門問過之前為易筱治病的醫(yī)生,醫(yī)生表示也沒有什么好的辦法。這是心理問題,是隔離感和陌生感的糾纏,只能讓時間慢慢淡化。

  沒有好方法,易筱媽媽也只能徒勞的看著易筱變成如今這樣。好在還有個唐正能和易筱一起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易筱媽媽如此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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