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不歸宿來電也不接
陳丹年瘋了。
丁偉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時候,已經(jīng)回到家了。
寶寶吐了奶,順著楚晴的肩頭一直流到腳后跟。
“你快幫我擦擦!哎呀,你擦哪里呀?不是前面是后面!”楚晴像訓(xùn)斥一個毛手毛腳的孩子,把丁偉搞得暈頭轉(zhuǎn)向。寶寶火上添油,扯著小喉嚨,哭的震天響,整個屋子都響徹著寶寶的哭聲,還有楚晴的斥責(zé)聲。
瘋了,都瘋了。這種日子是沒法過了。
丁偉努力壓抑心中的怒火,可是,即使火氣爆發(fā)出來,又能怎么樣?頂多惹來楚晴更多的嘮叨、叱罵或者淚水。
算了,是大老爺們,就把這一切都咽了吧。咽到肚子里,才能換取生活表面的風(fēng)平浪靜,才能贏得家庭的和諧,才能在這個世上得以茍活。
終于,寶寶哭完了,楚晴也換上了干凈衣服,寶寶舒適的躺在楚晴懷里吮吸大拇指頭,楚晴也如暴雨之后綻開的藍(lán)天,但稍稍還有些烏云絲絲,像纏繞在脖子里的灰色紗巾,她看著丁偉,嗔到,“好不容易過個周日,你去履行朋友義務(wù)了,父親老公的義務(wù)卻空崗了?!?p> 丁偉裝作沒聽見,伸出手戳戳寶寶嫩嫩的臉頰。
“說你呢!”楚晴抬高聲調(diào),說。
“噓,別嚇著寶寶?!?p> “丁偉,你......我,你現(xiàn)在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什么樣子?垃圾桶的樣子?難道不是你把我變成垃圾桶的嗎?”
“你!丁偉!你,……我非讓你憋死了不行!家務(wù)活不幫我干,寶寶不幫我看,沖你發(fā)個火,你又裝模作樣,你是橡皮啊!針扎都不透?”
“行了,你少說兩句吧,我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垃圾桶不及時清理也有外溢的時候?!?p> “什么?我說什么了?我才說了幾句???你的耐心有限度,我的耐心就是個無底洞?我每天得耐著多大的性子,你知道嗎?從寶寶一睜眼,不,每天晚上他睡著了,我也睡不踏實(shí)啊,一個抬胳膊,一伸腿,我就要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讓媽來吧,讓她來,你好休息?!?p> “什么?丁偉!你安的什么心?原來你挖個坑在這等著我呢!好,你好有耐心,耐心的挖了這么多天的坑,挖了這么大的坑,就是等著我自己往下跳啊!告訴你!我累死了,也不讓你媽來!你們的陰謀詭計(jì)別想得逞!......哎,你去哪兒?你干嘛去?”丁偉突然轉(zhuǎn)身,換鞋,拉門,楚晴蒙了,喊道。
“我不惹你生氣!我走!”聲音落下之后,棗紅的大門就關(guān)上了,丁偉也不見了人影。
撇下楚晴一個人,抱著孩子,張著嘴,瞪著眼,想哭,應(yīng)該哭,可是哭給誰看,誰會心疼,誰會勸慰,誰會把肩膀靠過來讓淚水打濕?寶寶不哭,就謝天謝地了,還奢望自己痛痛快快哭一場嗎?
這時一種怎樣的生活呀?楚晴無望的抱著寶寶抬頭看看天花板,看看空蕩蕩的墻壁,看看凌亂的茶幾,看看空落落的沙發(fā)......
敲著陳丹年的門,就像敲著一面破鼓?!斑诉诉?!咚咚咚!”“開門!開門!”配合著拳頭砸門的聲音,丁偉扯開破鑼樣的嗓門,驚動了整座居民樓,對門的鄰居,一個三十多歲粗壯的漢子,穿著一身白底黃花的睡衣,一臉驚恐的看著這一幕。
“他喝多了。”丁偉指指門,解釋到。
“哦?!睗h子縮縮頭,回去了。
“咚咚咚!咚咚咚!”“開門!開門!”
門又開了。
“你打個電話。”漢子甕聲甕氣,說。
“他喝多了!”
“哦。”漢子又縮了回去。
“咚咚咚!咚咚咚!”“耳朵!開門!開門!耳朵!”
“你走吧,要不我報(bào)警了?!睗h子手里拿著手機(jī),又出來了。
“我哥們,喝多了!”丁偉迷瞪著兩眼,打著手勢,解釋?!拔胰菒懒死掀?,被轟出來了!”
漢子拿著手機(jī),眨巴著雙眼,看著他。蒼白的白熾燈像大馬蜂的肚子,在頭頂上發(fā)出吱吱的聲音。
“他一個人在家,喝多了。我老婆煩我了......”
門吱呀被打開了,陳丹年揉搓著眼里的眼屎,懵懵懂懂的扶著門框。
“哎,耳朵!”丁偉喊道。
“你叫他什么?”漢子一臉驚詫,問。
“耳朵!”丁偉有些控制不住的興奮,“耳朵!”
“老陳,你認(rèn)識他?”漢子把一臉的橫肉轉(zhuǎn)向陳丹年。
陳丹年淡漠的看了丁偉一眼,沒有說話,人卻轉(zhuǎn)身向黑漆漆的屋里走去。
“快走!要不我報(bào)警了!”漢子有力的手指按向鍵盤。
這時,電梯門開了。兩個保安走了出來。
“你是干什么的?”其中一個高個兇巴巴的問。
“我來找我朋友?!笨匆娛虑轸[大了,丁偉趕緊認(rèn)真的解釋,“他喝多了,我過來看看?!?p> “老陳根本就不認(rèn)識他!”鄰居漢子義正言辭的指正。
“認(rèn)識,他喝多了......”話還沒說完,兩個保安一邊一個架住他的胳膊,“趕緊走,不要打擾業(yè)主休息!要不然送你去派出所!”
“耳朵!耳朵!你聾了嗎?陳丹年,你長耳朵了嗎?”丁偉急吼吼的沖著黑暗無光的房間,喊,“你還夠朋友嗎?我回不了家了!楚晴和我打架了!”
電梯門又轟隆隆打開了,丁偉眼瞅著就要被拖進(jìn)去了。
“他叫丁偉,是良民?!标惖つ暝俅螐暮诎抵凶叩酱萄鄣陌坠庀?,“被老婆轟出來了,到我這借宿的?!?p> “哦!你不早說,”漢子和保安均長舒一口氣,“嗨,這哥們也夠可憐,你什么時間惹老婆不行,非大半夜的,看看,被轟出來,無家可歸了吧?!?p> 他們笑嘻嘻的像看一條無家可歸的野狗,把丁偉重新打量了一番,“唉,一看這哥們就是怕老婆的主,沒有骨氣,還巴巴的跑這來睡覺,去找個小姐啊,再拍個視頻發(fā)給老婆看看......”
哎,真是人才啊。丁偉內(nèi)心這樣想著,轉(zhuǎn)頭看了看剛才蠻橫扯他胳膊的高個保安,佩服的伸出大拇指,“高!真高!”
大家笑嘻嘻的散了。
丁偉跟在陳丹年身后摸索著走進(jìn)黑乎乎的屋。
“別開燈!”丁偉的手剛伸向開關(guān),耳邊卻響起陳丹年的聲音。
“黑乎乎的,干什么?”丁偉不滿的說。
“嫌黑,你就走!”
丁偉怔了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嘿,陳丹年,行,沒想到你也有爺們的這一天,你這是被酒精泡僵了嗎?說話硬邦邦的?!?p> “酒?”陳丹年突然砸吧了一下嘴,“拿酒去!飯桌上有!一人一瓶!”
“你還喝呢?人都?xì)г谏厦媪耍啦恢??”丁偉說完,卻忍不住轉(zhuǎn)身走向餐廳,此刻,眼睛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加上外面的燈光照進(jìn)來,還沒搜尋到餐桌,目光就已經(jīng)觸及到桌上林立的酒瓶,玻璃的瓶身在灰暗的光線里發(fā)著微弱的光。
他順手拎起兩瓶,卻是空的。趴下腦袋,仔細(xì)瞅了瞅,又拎起兩瓶,沉甸甸的,這時,燈開了。眼前一亮,放在桌上的起酒器也映入眼簾。
“唉,喝那么多酒,身體也受不了呢。”丁偉再次確認(rèn)了一下桌子上高聳的酒瓶,搖了搖頭,“你還以為自己是小年輕的......”
“廢話少說!要想留下,就喝,要不就走人!”陳丹年走過來,一把抓過丁偉打開的那瓶酒,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唉,”丁偉重重嘆口氣,把瓶子放在嘴邊抿了一下,“你現(xiàn)在還真變性了呢?!?p> “要是有錢,我就去做變性手術(shù),他媽的,不做這個受氣的男人了!”
“別,你成了女人,我可就少了你這個哥們了......我丁偉混了四十多年,在茫茫人海中也就結(jié)交了你這個朋友,還算是成功,你要是變成女人,我找誰說心里話去?”
“找林樾啊?!?p> “嘻!道不同不相為謀,人家和咱不一樣?!?p> “你還有老婆孩子呢?!?p> “老婆現(xiàn)在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莫名其妙就翻臉,我真是受不了......”
“那我變性之后,你娶我吧?!?p> “去!惡心!”丁偉猛地往后一撤腿,酒瓶的酒灑出來,濺到了衣服前襟上。
“可見你剛才說的都是假的,我算什么鳥,老婆孩子離了我都活得更好,你還離不開我了似的?!标惖つ瓿靶Φ目戳怂谎郏D(zhuǎn)身又灌了一口酒,然后啪的又關(guān)上燈。
“哎,你關(guān)什么燈啊?黑咕隆咚的?!倍ゲ粷M的嘟囔著,摸索著走到沙發(fā)邊坐下。
“我喜歡黑暗,黑暗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用他尋找光明。”陳丹年用夸張的語氣朗讀著,也一屁股坐在沙發(fā)上,人隨即向后仰去,“光明沒有尋找到,所以我就要永沉黑暗。”
“至于嗎?哎,耳朵,不是我說你,你有些矯情啊。在家宅了這些天了,酒也成瓶成瓶的喝了,該消沉的也消沉了,結(jié)束這種生活吧,明天開始,擁抱嶄新的太陽?!?p> “屁!”
“你說啥?”
“我說你放屁!”
“耳朵!你他媽的!我......”
“你要想留下,就別放屁!”
“耳朵,你別以為我真沒地方去,要不是擔(dān)心你,我現(xiàn)在去......找小姐,溫香軟玉的,我何況在你這里看你發(fā)神經(jīng)??!”丁偉“通”的把酒杯往茶幾上一摔,說。
“哈!你有那個膽!二十年前,你就成了楚晴手里捏扁的柿子,現(xiàn)在更是干巴了扁柿子,給你沖上一百個氣壓,也鼓不起來了?!?p> “嗨,耳朵,我今晚上還就鼓鼓?!?p> “你鼓呀?”
“我......”
“軟柿子吧?你以為你比我強(qiáng),還巴巴的跑來和我講人生大道理?你就是命比我好而已,娶了個好老婆......現(xiàn)今社會,哪個女人還像楚晴一樣,不羨慕錢,不羨慕權(quán),一心一意的跟你過日子,林樾這小子外精里不精,要是我,二十年前,我死纏爛打也要娶了楚晴......”
丁偉沉默著,想著自己的心事,沒有開口。
“回去吧,楚晴還在家等你呢,是個爺們你就大大方方的回去,該跪搓衣板就跪搓衣板,該道歉道歉,別在我這里了,晦氣到你?!?p> “一家不知一家的難,鞋子舒服不舒服只有腳知道?!倍プテ鹁破亢攘艘淮罂冢S即抓住不放手。
“嗯,你這句話說的有道理,春江水暖鴨先知,冷暖自知,沖你這句話,干杯!”
陳丹年的話音剛落,丁偉的手機(jī)響起來,拿起一看,是楚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