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女兒與男孩親昵
“我們找個地方坐一會,好嗎?”林樾又抬起手腕,匆匆看了一眼手表。
“不,”看到他目光中流露出哀求的神情,楚晴的心又軟了,“有什么事情,我們在這說,好嗎?寶寶見不到我會哭……”
深深注視楚晴片刻,林樾苦笑一下,松開了放在楚晴肩膀上的手,“你走吧。我,也要走了?!?p> 回到觀察室,觸及到陳丹年探詢的目光,楚晴匆匆躲過,抱起寶寶擋住了自己的眼睛。
她還是那個樣子。林樾鐵青著臉,手握方向盤,緩緩駛入城市的馬路,心中一片凄涼。從來沒有遇見如此鐵石心腸的女人,她是女人嗎?二十年,二十年了,是塊石頭也能被雕刻成想要的樣子了,可是,她依舊是那副模樣!林樾狠狠砸了一下方向盤,心中有萬般情緒像絞繩,絞得他陣陣心痛。
抬起手腕,表上顯示已經中午十點四十分了。林祎祎的學校就在前面,前方拐一下就到了。這時候來有點早。但林樾還是把車靠路邊停下來,邁開大長腿向學校里走去。
昨天晚上,郝小英給他打電話,說,林祎祎已經管不了,眼瞅著明年高考,卻談起了戀愛。她軟硬招都使了,林祎祎卻離乖孩子的路越來越遠。
來到林祎祎教室,卻發(fā)現教室里空空的,問了一個路過的老師,才知道學生都在上體育課。
與其一個人在空寂的走廊里任憑悲傷灌溢心胸,不如出去走走。林樾拿定主意,又邁開大長腿向教學樓西北方向的操場走去。
林樾對這里非常熟悉,學校曾經是他的母校,雖然二十多年過去了,教學樓蓋成現代化的大樓,操場也擴建了,但大體的位置并沒有變。每次來,他都像故地重游一樣心生感慨。今天感慨更深。
就是在學校的操場上,在黑色碳渣鋪成的四百米跑道上,他遇見了自己的初戀——趙蕓芳。那個長著模特般大長腿的女孩,夏天穿著黑色紅杠的運動短褲,陽光下,兩條健美的腿發(fā)著耀眼的白光,腿型修長靈動,像奔馳在廣袤原野上的小鹿,一張好看的鵝蛋臉上掛滿了汗珠,汗珠晶瑩透著朝氣勃勃的熱氣,雙臂柔嫩,不停的在身體兩側前后擺動。
二十多年前的那副畫面似乎就在眼前,林樾煩躁的心頭沁入了一些清涼。很快人來到了操場,操場上并沒有多少學生,看看手表,快十二點了,大概已經下課了,林樾正在懊惱自己來晚了一步,不知該到哪里去找林祎祎,這時候旁邊的籃球場傳來喧嘩,他別無選擇向籃球場走去。
“趙軍,加油!”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遠遠的看見,女兒林祎祎站在籃球場邊賣力的給場上一個穿著藍色運動衣的男生加油呢。
林祎祎喊的很投入,并沒有發(fā)現林樾。林樾靜靜站在一邊,看著激動的又蹦又跳的女兒?!摆w軍!投籃!好!哎呀,差一點……趙軍,快!加油!……”
叫趙軍的男孩個頭很高,動作靈敏,又跑又跳,抱著球左沖右突,此刻已經汗流浹背,最后來了個單手投籃,球中了。隊友一片歡呼,男孩也得意的脫下背心,拿在手里揮舞著表示心中的喜悅。
結束了,林樾把雙手卷成喇叭樣,剛要喊林祎祎,林祎祎卻像歡快的小鳥,跳躍著,跑入籃球場地,一頭撲到男孩的赤著的懷里。
神態(tài)親昵,一看就不是初次,林樾頭嗡的一下,全身的熱血全都涌上來,還沒來得及反應,林祎祎抬起頭,撅起鮮紅的唇,男孩低下頭,狠狠的叼住了!白花花的日光像炙熱的鐵柱,烤的整個操場都要燃燒了!林樾只感到口舌發(fā)干,一陣陣眩暈,眼前一道道白圈。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終于分開了,男孩一手滴溜溜轉著球,一手搭在林祎祎肩頭,神情親昵又幸福。
林樾暗暗咬住嘴唇,慢慢的嘴里竟有了一股血腥氣,他遠遠的跟在他們的身后,像一頭伺機出擊的餓狼,隨時都會撲上去咬住前面男孩的喉嚨。
慢慢的三個人,一前一后遠離了籃球場,漸漸進入三五成群的教學樓區(qū),兩個孩子依然目中無人的沉浸在卿卿我我之中,路上的學生也見怪不怪,竟然熟視無睹,匆匆從他們身邊經過,沒有一個人回頭瞧一瞧。學生越來越多,他倆的身影像波濤洶涌海浪里的小舟,時而出現時而隱沒。林樾拖著沉重的腿,躲躲閃閃的跟在身后。很快,兩人就進了餐廳,林樾看看手表,已經十二點多了,在炎日燒烤下,他的肚子也咕咕叫起來。不遠處有一個小超市,隱隱約約飄來點心特有的甜味劑的味道,林樾忍不住咽了一大口水,但他依舊守著餐廳門口,眼睛緊盯著里面的女兒和她男朋友,兩腳沒有動,好不容易發(fā)現的獵物,絕不能讓他跑掉了。
汗水流了滿臉一脖子,后背的衣服也濕了。從來沒有這么熱過,更沒有如此惱火過。
當他覺得自己的耐力已經達到極限時,兩個孩子出來了。
林祎祎兩手抱著球,男孩兩只胳膊摟著她的脖子,時不時俯下頭,親一下她的臉蛋。林祎祎很興奮,小臉紅撲撲的,上面洋溢著笑容,在日光下熠熠發(fā)光。而她的笑容又很陌生很扎眼,在林樾的記憶里就從來沒見過她對爸媽這樣笑過。
“小子,放開她!”也許是饑餓,也許是被熱暈了頭,林樾頭暈腦脹,只感覺一肚子的內火要找個地方發(fā)泄燃燒爆炸,直至成灰。
沒有人聽見。反而男孩又低下頭親了一下林祎祎的脖頸,弄癢她了,笑的咯咯的,更激發(fā)了男孩的欲望,他更猛烈親吻開來,脖子,臉,嘴……眼前仿佛炸開了,噼里啪啦,人仿佛也爆炸了,僅有的理智蕩然無存,林樾幾乎是本能的撲上去,對著男孩高高的頭顱狠狠的一拳。
男孩像個面袋子一樣,倒下去了,他又沖上去抬起腳,狠狠的踢在他柔軟的肚子上,并不強壯的胳膊上、腿上,“爸!爸!”林祎祎驚恐的喊起來,同時瘦弱的身軀撲上來,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腰。他像困獸,猛的一甩身子,又不計后果對著女兒揮起拳頭,“你把老子的臉都丟盡了!”
有一霎那,他感到心痛,他看見女兒瘦小的身子像斷線的風箏掙扎著歪倒在地上,像個小獸一樣在地上無助的蠕動,他的心像豁然被什么給割開撕裂,但隨即涌上更多的無邊的怒火,在他胸腔內熊熊燃燒,摧枯拉朽般,讓他變成了一個惡魔。
眼前的林祎祎好像已經不是他的孩子,好像是附在他身體上甩也甩不掉的惡性腫瘤。毀滅吧,一起毀滅吧!他沖上去惡狠狠的揪住林祎祎的頭發(fā),堅實的拳頭已經伸出來,停留在林祎祎嬌小的腦袋上方,一雙恐懼的眼睛亮晶晶的瞪視著他。
此刻他的腦海中突然現出多年前一個畫面,也是在這個校園里,綠草如茵,他與趙蕓芳手挽手并肩行走,前來送衣服的爸爸像兇神惡煞擋住他們的去路,爸爸狠狠的把衣物扔在他的臉上,然后就是這樣揮舞著拳頭,冰雹般狠狠的砸向他的臉,他的腦袋。當時他恨極了爸爸,一生中他從來沒有如此這樣恨過一個人。即使后來長大成人漸漸感受到父母的不易,他內心也一直沒有原諒過爸爸,可此刻,豁然間,他不再恨爸爸了,一直存在于父子間的冰塊就這樣嘎啦嘎啦的融化成水。他突然想哭,他很想擁抱一下爸爸,想起爸爸,他的內心軟的一塌糊涂。
“林樾!”一聲清脆的叫聲兀的傳入耳際,他認為自己肯定是聽錯了。他搖搖不清醒的腦袋,又一次伸出拳頭,動作像極了多年前的父親。他似乎在舉起鐵錘狠狠的砸向多年來父子厚重堅硬的隔閡。這時,胳膊切切實實被人給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