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戶所簽押房旁邊有一密室，袁方用過午膳就把楊寰請進密室談話。
這間密室很小很昏暗，因為只有一個天窗，光線十分黯淡，燭臺上點燃著一根蠟燭，才使得密室里增加了一些光明。
密室里只有幾把椅子和一張小方桌，桌子上放著一套景德鎮(zhèn)茶具。
袁方和楊寰落坐在椅子上，兩人的談話就開始了。
“楊寰！”
“千戶大人?！?p> “你來錦衣衛(wèi)多長時間了？”
楊寰答道：“回稟千戶大人，三個月?！?p> “之前在何處任職？”
楊寰又答：“在天津衛(wèi)水師?！?p> 袁方問：“你今天提到的五千畝田產(chǎn)是怎么回事呀？”
楊寰答道：“回稟千戶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屬下不是去遵化辦案子嗎？朝廷正在清理廣寧之戰(zhàn)中叛將的田產(chǎn)，在遵化被清理出來的田產(chǎn)有五千畝之多，現(xiàn)在這五千畝田產(chǎn)全都失去了優(yōu)免權(quán)，莊戶們急的上躥下跳，四處找人投獻，遵化知縣本想獨吞了這五千畝地，但是他在遵化所擁有的田產(chǎn)，已經(jīng)超出了他的優(yōu)免權(quán)限，他正四處尋找合伙人，這件事被屬下知道了，所以就主動找到他?！?p> 早在萬歷年間，朝廷就重新頒布了《優(yōu)免新例》，新例中規(guī)定：現(xiàn)任甲科京官一品免田一萬畝，以下遞減，八品免田兩千七百畝；外官減半；致仕免本品十分之六；未仕進士優(yōu)免田最高可達(dá)三千三百五十畝……。
按照這個《優(yōu)免新例》所頒布的規(guī)定，袁方目前是從五品的京官，又是進士出身，他可免田五千畝以上，這個優(yōu)免權(quán)可以在他的家鄉(xiāng)睢州使用，也可以通過寄莊的方式在外地使用。
所謂寄莊，就是在本籍以外置備土地，設(shè)莊收租。其目的就是為逃避賦役而采用易地易名辦法置辦田莊，以逃避本籍賦役。這種寄莊是明朝官僚地主豪紳兼并良田重要方式之一。
按照袁方目前的身份，完全有能力兼并遵化那五千畝田產(chǎn)，雖然在睢州他已經(jīng)有了幾千畝良田的優(yōu)免，但是在遵化一樣可以使用他的優(yōu)免權(quán)，這也是楊寰能夠主動投靠袁方的原因。
能夠擴充自家的田產(chǎn)，袁方當(dāng)然不會放棄這樣的機會，雖然土地兼并的行為會加速明朝滅亡，但是在當(dāng)前這樣的環(huán)境下，單靠個人的力量是扭轉(zhuǎn)不了這種局面的。
袁方當(dāng)即做出了決定，要把那五千畝地拿過來，于是他問楊寰：“這個武起潛提出什么條件？”
楊寰道：“武知縣馬上就要卸任，所以他只要銀子?！?p> “他要多少？”
“一千二百兩?！?p> “一千二百兩？”袁方向地上呸了一口唾沫，“這個武起潛也太黑心了。能不能跟他壓壓價？”
楊寰搖頭道：“不大可能，武知縣說，已經(jīng)有好幾家看上了這五千畝地?！?p> 袁方一咬牙，道：“一千二百兩就一千二百兩，我就不信今后撈不回這個錢。楊寰這買賣我做了，辛苦你再去一趟遵化，把這件事落實下來，等你落實下來之后我就派人送銀子過去。”
楊寰道：“千戶大人，我明天就去一趟遵化?！?p> “不！你現(xiàn)在就去。你回來后還有緊急的差事讓你去辦?！?p> 楊寰起身道：“屬下現(xiàn)在就去準(zhǔn)備?！?p> “再等一等，”袁方把楊寰按在了椅子上，“我聽許指揮使說，你負(fù)責(zé)巡視廊坊胡同，我初來錦衣衛(wèi)，不明白這是一個什么差事，你能不能跟我解釋一二？”
楊寰道：“這個巡視表面上看起來是一個辛苦的差事，其實卻是我們千戶所的福利，別看廊坊胡同只是個胡同，那里卻是商家云集的地方，也就是我們來錢的地方！”
袁方明白了，這就是向商家收取保護費。
“我們錦衣衛(wèi)直接向他們收錢嗎？這好像不太合法呀？”
楊寰解釋道：“我們巡視，只是不讓別人來向商家勒索，而我們要另派一些人去向商家收銀子?！?p> 袁方聽明白了，這就是派便衣上門去收取保護費。
派誰去呢？他思索了片刻便有了主意，決定把前屯衛(wèi)的百多家兵調(diào)過來充當(dāng)便衣，這樣這些錢就不會流入其他人的腰包。
“不過——”楊寰看著袁方的眼睛吞吞吐吐道，“呃——，廊坊胡同現(xiàn)在好像有人介入?！?p> “誰？”袁方犀利的眼光看著楊寰。
“五城兵馬司的人?！睏铄驹谠焦膭畹哪抗庀?，嘴巴又順溜起來，“廊坊胡同一共有四條胡同，分別叫著廊坊頭條、廊坊二條、廊坊三條和廊坊四條。這廊坊頭條的商號主要是經(jīng)營燈籠，所以也叫燈籠街；這廊坊二條的商號多是經(jīng)營玉器；廊坊三條則是玉器作坊居多。所以這廊坊二條和廊坊三條是來銀子最多的地方，這兩條胡同就是被五城兵馬司盯上的。而廊坊四條雖然很繁華，但卻收不到銀子，因為這條胡同的商號都是有背景的。”
袁方道：“我明白了。”
楊寰再次起身道：“屬下這就去準(zhǔn)備？”
袁方頷首道：“去吧！辦完事立馬回來。”
楊寰出去后，袁方把宋獻策叫了進來。
“半仙，你經(jīng)常在京城走動，對廊坊胡同一帶熟悉嗎？”袁方問道。
宋獻策道：“還算熟悉，那個地方離我們這里不遠(yuǎn)。怎么啦？”
“那個地方現(xiàn)在歸我們管?！?p> 宋獻策高興道：“很好呀！廊坊這個地方可是商賈云集之地，據(jù)我所知那可是一個日進斗金的地方?！?p> 袁方嘆息道：“可惜我現(xiàn)在手頭上沒有人去管理這個地方?！?p> 宋獻策獻計道：“袁公子你不是管著一百多號錦衣衛(wèi)嗎？就讓他們?nèi)ナ斟X呀！”
袁方為難道：“這怎么行？要收錢必須另派人手，不能動用錦衣衛(wèi)。我在前屯衛(wèi)有一百家兵，叫他們來京城充當(dāng)打手你認(rèn)為怎么樣？”
宋獻策道：“這完全行得通呀！你趕緊寫封信讓他們都過來?！?p> 袁方道：“我準(zhǔn)備派張從去一趟前屯衛(wèi)?！?p> 宋獻策提醒道：“你這一百多人的家兵，如果沒有路引，不說這一路上能不能順利地通關(guān)，就算是來到了京城也進不了城門呀！”
“你提醒得對，我明天要去見魏忠賢，在他那里報備一下，就說我的一百隨從要過來，有魏忠賢開出的憑證，一路上就沒有人敢阻攔了?！?p> 宋獻策道：“袁公子，我建議你把嫂子也一起接過來?！?p> 袁方道：“對，我讓高維德派一個人去登州把我夫人接過來?！?p> 宋獻策瞇縫眼睛道：“你讓高家的人去接，你父母不會放嫂子走的?！?p> 袁方問：“那怎么辦？我手頭上派不出人去?！?p> 宋獻策道：“無妨。你給令尊寫封信說明這里的情況，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袁方道：“就按你說的辦。我現(xiàn)在要去一趟岳父的府上，回來馬上給家父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