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綰的眼淚結(jié)成冰。
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流的淚。
“師尊?!毖U摸著脖子上的召喚石,將它扯了下來。
鮮紅的召喚石此時變成沉寂的灰色。
薛綰忽然站起身,跌跌撞撞地往沈清的院子里跑。
她可以的,以她現(xiàn)在的能力可以救師尊。
一路上都是絕情教弟子的尸體,薛綰不忍看,只是一路狂奔。
在院子里躺著一個小小的人,薛綰聚集靈氣在掌心,輸送到冰冷的身體里。
“井寶寶,你會沒事的。”薛綰抱著小井,將額頭貼在小井額頭上,感受著他的身軀漸漸回溫。
小井的手動了動,慢慢睜開了眼睛,“討厭鬼?!?p> “井寶寶,你活了,你活了?!毖U緊緊抱著小井。
她不敢看沈清冰冷,毫無生氣的模樣。
以自身為中心,調(diào)動天地靈氣,她要救活所有人。
小井回抱薛綰,他明明死了,卻又活了。
顧泉極急匆匆地跑到院子里,看見薛綰,抓著她的胳膊,“你成功了?你成功了?!?p> “教主?!毖U神情呆滯地看著顧泉極,她已經(jīng)救活了所有人,可為什么師尊沒有從屋里出來?為什么屋里還是一團死氣?
“薛綰,你別這樣,沈清他是自愿的。”
顧泉極有些害怕薛綰現(xiàn)在的樣子,她體內(nèi)的靈氣好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現(xiàn)在不要命地輸送到屋子里。
“沒用的,沈清他和其他人不一樣?!?p> 顧泉極將小井拉起來,“你進去幫沈清收拾一下?!?p> 小井也明白師尊真的活不過來了,抹了抹眼淚,要進屋子。
薛綰拉住小井,不讓他去打開那扇門,“你說清楚?!?p> “你先讓小井進去?!鳖櫲獦O推了推小井。
小井打開了那扇門,薛綰轉(zhuǎn)過頭,背對著門,她不要看到渾身死氣的沈清。
顧泉極嘆了一口氣,緩緩開口,“記得蕭黔望綁了顧泉素,你把我叫過去那天嗎?那天沈清也在,他聽到了我們的對話?!?p> “很早之前,蕭家趕了一個人出來,他叫溫行,是個藥師。
他獨身一人來到信元鎮(zhèn)上,覺得鎮(zhèn)子民風淳樸,決定在此隱居。
他住下沒多久,地下忽然冒出一座塔來,塔里傳來嬰兒的啼哭。
所有人都很好奇,但沒人敢接近這座塔。
溫行是個心善的人,他聽著嬰兒的哭聲漸弱,怕孩子死在塔里,拿著斧子劈開了塔門。
塔里有兩個孩子,一男一女。
男孩漂亮得不像人,而女孩眉心有一點朱砂。
溫行救了他們,夜里他夢見了神仙,告訴他要將塔保護起來,等待一個人的到來,男孩是鑰匙,女孩是伴生枷鎖。
溫行照著神仙的吩咐,給女孩取名溫情,把她當自己女兒養(yǎng),為溫情建立溫情教,把塔的周圍圈為禁地。
而男孩取名沈清,與溫情定下娃娃親。
沈清與溫情不同,他知道自己的使命。
后來溫行去世,溫情繼任教主,沈清住在他自己的小院里,兩人相安無事。
直到顧泉素與我的出現(xiàn)。
顧泉素本來是要騙取沈清的感情,她沒想到溫情會喜歡她。
她見沈清根本不懂感情,便利用溫情,她以為沈清和溫情青梅竹馬會有感情。
但顧泉素失敗了,沈清殺了溫情,但溫情是他的伴生枷鎖。
溫情死了,他體內(nèi)的鑰匙就會打開塔門,在那個人到來前,打開塔門會有無數(shù)生靈被吸入塔中喪命,直到那個人到來,塔門才會關(guān)閉。
沈清只好用自己的眼睛為媒介,將溫情的心魂封印在塔內(nèi),讓溫情處于不死不活的狀態(tài)。
我出于愧疚,留在了溫情教,坐上教主之位,改名絕情教,給塔取名絕情塔。
之后你來了。
我從未想過沈清會喜歡一個人,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留下了你。
令我做夢也沒想到,你居然會是那個人,那個要進塔的人。”
顧泉極說到此處,笑了起來,笑得凄涼。
“你知道沈清有多喜歡你嗎?顧泉素一直在派人接近絕情塔,我把每個來絕情塔的人都殺了,沉尸冷泉。
那晚我發(fā)現(xiàn)你偷偷進入禁地,接近絕情塔,我起了殺心,看你跳入冷泉,想著就讓你死在冷泉里好了。
但是沈清第一次喜歡一個人,我想你死了沈清會難過很久,我便忍不住救你。
救了你,我又后悔了,看著你昏倒過去,我想這就是你的命。
誰知道沈清居然要救你,我想沈清絕對栽了。
我放棄了殺你,只當你是顧泉素派來的,專門派兩名弟子守著禁地,防止你再溜進來。
若你乖乖待在沈清身邊,陪著沈清,我留你性命。
你說要進塔,沈清帶你來要鑰匙。
我想讓你進了塔,讓顧泉素死了心,塔里什么都沒有,以后你就安心待在絕情教里,和沈清相守到老。
沈清那日還高興地讓我去求鴛鴦結(jié),太可笑了。
為要他命的人求鴛鴦結(jié)。
我看到顧泉素被捆住,我以為你背叛了顧泉素,要死心塌地和沈清在一起。
可誰知道你從頭到尾都不是顧泉素的人,你真的是注定要進塔的人。
那一刻,我心里想著是如何去瞞沈清,這是沈清的使命,若是他人,或許沈清不會交出鑰匙,能夠在世上再多活十年,百年,至少不要死在我前頭。
可那個人是你,為了你,沈清愿意交出鑰匙,只要你的一句話,沈清愿意為你做任何事。
你們成婚那日,沈清找我改了祝詞,沒有白頭偕老,沒有同生共死,他說他只想他的阿綰好好活下去。
你去了絕情塔,我親眼看著沈清剝心取鑰匙,他的心魂便是絕情塔真正的鑰匙,他為你打開了塔門,也了結(jié)了性命。
他托我告訴你一聲,他很抱歉以后沒辦法再陪阿綰看月亮,沒辦法和阿綰有兩個寶寶,阿綰今后要平安喜樂,一生順遂?!?p> 薛綰跪坐在地上,她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為什么沈清的心魂是鑰匙?為什么要為她開塔?
“你說溫情是伴生枷鎖,溫情若是還剩一縷心魂,師尊是不是還有得救?”薛綰像抓著救命稻草,拽著顧泉極的袖子。
“沈清的心魂已經(jīng)變成了鑰匙,你能將一個人的心塞回去嗎?”
顧泉極蹲下身子,揪著薛綰的衣領(lǐng),“沈清已經(jīng)死了,你要永遠記得沈清為你而死!”
薛綰聽不進顧泉極的話,推開他,往屋里跑。
小井趴在床邊,緊緊握著沈清的手。
“井寶寶?!毖U伸手摸了摸小井的額頭。
“討厭鬼?!毙【穆曇艉茌p,“你說師尊會不會等我?會不會我去得太晚,師尊就不等我了?師尊他看不見,我要幫師尊引路,下輩子,師尊得投身好人家。”
薛綰再度給小井輸送靈氣。
小井的心口插著把刀子,“討厭鬼,別浪費靈氣了,蕭黔望殺我時,我沒有害怕,我很高興,我能去找?guī)熥鹆?。能再見到你,當我與你告別,今后你一人,要好好活下去,別辜負了師尊?!?p> “井寶寶,不要死,不要死?!毖U抱著小井冷下去的身子,嘴里不停地說著不要死。
薛綰哭不出來了,她不敢睜眼,師尊就躺在床上,沒有血色,沒有生氣,不會再喊她阿綰。
薛綰抱著小井許久沒有動彈。
綰綰在至軒轅懷里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她替薛綰哭。
至軒轅輕輕拍著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
唐天星用袖子抹了抹眼淚,“沈清就不能自私一些,和薛綰在一起生活個幾百年再開塔?!?p> 薛明雪想抱抱薛綰,他從未見過薛綰這般失魂落魄。
綰綰抽噎著,手里的白花生出冷氣,“明雪?!?p> 球形白花的花瓣張開,從中伸展出紅色的花蕊。
“這花怎么開了?”唐天星一直好奇這朵白花是做什么的,但綰綰一直捧著,沒有主動提的意思。
“是師祖為沈清種下的心魂。”綰綰把花交給薛明雪,他們要離開一念域了。
薛明雪早做好準備,接過白花。
一念域空間扭曲,除了薛明雪,其他人都被送回了一念海。
“明雪!”楚郇想抓著薛明雪,卻穿過了薛明雪的身子。
楚郇著急地問綰綰,“明雪他為什么沒有跟我一起出來?”
“他永遠也不會出來了。”綰綰苦笑著答道,這是明雪自己做出的選擇。
“為什么?”楚郇抓著綰綰的手臂,“他怎么會永遠出不來?”
“師祖不肯沈清就這么死了,她捏碎了溫情的心魂,但在蕭黔望身體里還殘留著一縷,她將溫情心魂養(yǎng)在蕭黔望身體里,同時打造了一對冰棺,把沈清的尸體放在冰棺里養(yǎng)著。”
薛綰已經(jīng)恢復了這段記憶,同步傳給了綰綰。
“她將絕情塔踏平,在塔底發(fā)現(xiàn)了一顆黑色石頭,這顆石頭就是沈清的心魂,她用血澆灌石頭,她要種出沈清的心魂?!?p> “可石頭是永遠不會發(fā)芽的,師祖不認,她找到潼汝湖,潛入湖底,把傳途之花引到身上,打碎了水晶石的邊角。”
“水晶石中蘊含著能顛覆大陸的力量,一點點邊角,便能將石頭溫養(yǎng)成種子,只要心魂開花,重新接回沈清體內(nèi),沈清就能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