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功房中,秦心瑤身上的靈力波動一浪高過一浪,宛如大海掀波,氣勢漸盛。
門外,鏡映容站在屋檐下,低頭注視著臺階縫隙里鉆出來的幾根細(xì)草,凝固了一般紋絲不動。
忽然,一只貓從拐角處探出頭來,不知是從哪個院子里跑出來的。它盯著鏡映容打量一會兒,扭動圓滾滾的身軀大搖大擺地走過來,伸長脖子往鏡映容腿上蹭。
“喵嗚。”
鏡映容轉(zhuǎn)過視線,看向蹭癢癢的貓。
“喵?!?p> 貓對她叫了一聲,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嚕的滿足的聲音。
鏡映容:“喵?!?p> 貓:“喵——”
鏡映容:“喵……”
秦心瑤一打開門,目睹的就是一人一貓喵喵叫的場面。
貓回頭看了秦心瑤一眼,腰一躬足一蹬,飛快地溜遠(yuǎn)了。
秦心瑤好奇地問:“鏡姐姐,你喜歡貓?”
鏡映容:“它喜歡我,我便喜歡它。”
“哦……”秦心瑤似懂非懂。
她旋即想起正事,雀躍地說道:“我突破到筑基中期了!”
她旋身轉(zhuǎn)了個圈兒,裙角飛揚(yáng)似一朵盛開的花。
“多虧了你的指點,否則我不知道還要花多長時間才能突破?!?p> 話語稍頓,秦心瑤眸光流轉(zhuǎn),似有所悟。
“上次你同我講的‘隨身帶個世外高人’那類故事,難怪會大受歡迎,身處其中方知這樣的事有多幸運(yùn),對看客而言,即便只是故事,代入書中體味一二,也會讓人身心舒暢吧?!?p> 鏡映容:“嗯?!?p> 興奮的勁頭過去,秦心瑤看鏡映容的目光染上歉疚,說道:“我光顧著自己修煉,鏡姐姐你幫了我許多,我卻還沒有幫到你?!?p> “不急?!?p> 鏡映容不帶感情的回答,卻令秦心瑤綻開笑顏。
“我們出去逛逛吧。你想活得更像人,那得多與人接觸才行?!?p> “好?!?p> ……
離開秦家大宅后,鏡映容現(xiàn)身與秦心瑤走在一起。
鏡映容:“有人跟蹤?!?p> 秦心瑤感知了一下,道:“我感覺不到,看來這次對方修為遠(yuǎn)高于我,不是以往那些臭魚爛蝦?!?p> 鏡映容:“要處理嗎?”
秦心瑤思忖片刻,道:“不用。我們不走太遠(yuǎn),諒他也不敢動手,我倒想看看,他能跟多久?!?p> “嗯。”
秦心瑤帶鏡映容去了一家酒樓。
“這是這一帶最好的酒樓,酒水菜肴的原料都是靈物。”
秦心瑤點了幾個菜,“鏡姐姐你喝酒嗎?”
鏡映容:“會喝。”
“那就來一壺‘云霽’?!鼻匦默帉ε赃吺塘⒌牡晷《f道。
酒水菜肴上齊,秦心瑤提起酒壺給兩只杯子滿上。
鏡映容舉杯小酌一口,秦心瑤期待地問:“如何?”
鏡映容:“沒感覺?!?p> 秦心瑤:“……”
兩人邊吃邊喝邊聊。當(dāng)然,絕大部分時間是秦心瑤在說話。
“我還沒跟你講過我的事吧,說來話長,源頭是我娘親當(dāng)年看上一個人渣,不聽我爺爺勸阻,鐵了心跟他在一起。
我娘親體弱,又曾因修煉出錯傷過道基,導(dǎo)致生我時元氣大傷。爺爺不忍看她從此修為止步、壽元耗盡,便外出去尋找補(bǔ)救之法。他這一走就是好多年,頭幾年還有音信回來,可是幾年后,就再也沒有消息了。他原本就壽元將盡,所以那時候起,別人就都說,我爺爺死了?!?p> 說到這兒,秦心瑤猛灌了一杯酒。
“當(dāng)初爺爺還在秦家的時候,人渣對我娘細(xì)心體貼,關(guān)懷備至。等到所有人都覺得我爺爺回不來了,那個渣滓就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拿著我和我娘的修煉資源在外面花天酒地尋歡作樂,后來甚至帶了個女人回來?!?p> 酒杯被用力摜下,發(fā)出重響,她目泛恨意。
“娘親就是被他們兩個逼死的,是了,還有秦建明父子。我那時年紀(jì)小修為低,無力護(hù)住娘親,還總是受那對父子刁難,就因為老祖曾說要從年輕一代中選拔家主,秦建明就把我視作他兒子的阻礙,聯(lián)合那兩個狗雜碎處處針對我和娘親。娘親她,死都不肯瞑目!”
秦心瑤的手遽然握緊,青筋畢露,骨節(jié)慘白。
她咬著牙,眼眸隱現(xiàn)赤色,溢散出的戾氣與殺意引得周遭食客側(cè)目。
忽然,鏡映容的聲音,清清淺淺地響起:
“為什么,你的娘親,不帶你離開?”
秦心瑤呆了呆,抬起頭,望進(jìn)一雙古井無波的眼。
那雙眼并未因她的故事而產(chǎn)生波動,它黑寂如長夜,幽靜如深潭。
激蕩的情緒忽然就這般被撫平,秦心瑤愣愣道:“離開?”
鏡映容點頭:“在秦家,你們過得不好,為什么不離開,去別的地方?”
秦心瑤攏眉思量,搖頭道:“秦家以外,是其他世家的地盤,他們不會接納秦家主家的人?!?p> 鏡映容:“更遠(yuǎn)的地方,門派,或者其他勢力組織的轄地?!?p> 迷惘浮上秦心瑤的臉龐。
“門派?……那些門派、聯(lián)盟什么的,總覺得,是只存在于傳聞和典籍里的,很遙遠(yuǎn)的事物……我們沒有想過,去到那樣的地方……”
她聲音漸低,染上幾分無措。
鏡映容眼里透出困惑,似乎不太理解她這番話語。
察覺到她的不解,秦心瑤怔了怔,心念一轉(zhuǎn),忽地明悟,遂略帶自嘲地一笑。
“大概這就是,眼界所限吧?!?p> 聞言,鏡映容想了一想,頷首道:“秦家太小,限制了你們的眼界?!?p> 秦心瑤一呆:“秦家,很小嗎?”
鏡映容十分肯定地:“嗯?!?p> “常雨州的王家,有化神修士坐鎮(zhèn),算小嗎?”
“算?!?p> “那,鶴連州和常雨州所有修真世家加起來?”
“不大?!?p> “……”
秦心瑤面現(xiàn)恍惚之色。
她忽而說道:“鏡姐姐,你能給我講講你了解的那些大勢力大門派的事么?”
鏡映容:“哪方面的事?”
“實力,門規(guī),作風(fēng)……都可以?!?p> 鏡映容略微一忖,道:“好,但都是以前的事,現(xiàn)在也許有所改變?!?p> “沒關(guān)系?!?p> 鏡映容便不急不緩地講述起來。
秦心瑤安靜地聽著,酒一杯接一杯地喝。
時間不知不覺流淌,平和的聲音伴隨酒水入耳入腹更入心。話語之間,鋪展開一幅廣闊畫卷。
是時,似乎有某種念頭,悄悄地在少女心底扎下了根。
當(dāng)鏡映容講完,秦心瑤靜默良久,隨后失神地笑了笑。
“秦家,的確是很小啊……”
低低的尾音,像載不動許多思緒一般消失在唇齒間。
她收攏神思,抬眸看向鏡映容,正要道謝,驀地整個人晃了晃。
“鏡姐姐,你怎么在搖……?”
鏡映容:“我沒有搖,是你喝醉了?!?p> “……???”
秦心瑤低頭,空空如也的酒壺映入眼簾。
她嘴里嘟囔了句什么,眼睛一閉,“砰”的一聲,臉就砸到了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