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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六十二章 知子如母

君略 飯粥五斛 4186 2019-08-12 09:00:00

  本以為自己有此誠心,南澤人也當(dāng)知進退,不料,回營的探子卻報,那馬扈定要三皇子親自前去迎回其母,才算誠意十足。

  北正親衛(wèi)此時皆是以宋靈均馬首是瞻,若能將董貴人迎回,當(dāng)屬大功一件,一時間紛紛請命,均是要前去南澤軍營。

  “殿下萬金之軀,這敵營去不得啊,還是由我等代勞吧!”

  “萬一南澤人失信,誤傷殿下,可了不得?!?p>  “殿下不日便要繼承大統(tǒng),此時萬萬不能以身犯險?!?p>  宋靈均聽罷,卻不為所動,只叫左右備馬。南澤人既開了口,此事便非得由他親自去,至于自家安危,料想那南澤人即便再恨己入骨,也勢必不會動他分毫。

  酉時剛過,宋靈均和駐守虎牢關(guān)的將士們一道用過晚飯,便挑上幾個心腹一道出了關(guān)去。先前在柴桑城中之時,因著手上無人可用,自然要多多依靠天佑鞍前馬后,如今董氏一族又得了勢,宋靈均駕前自然少不得能人,只匆匆?guī)拙?,又將天佑打發(fā)了回來。

  天佑瞧見這北正的三皇子心頭顯然還是親疏有別的,心中也有幾分不是滋味,回頭便在韓芻夫面前問詢起來,“將軍,三皇子果真是去了,騎著快馬,不出兩個時辰便就到了?!?p>  “南澤人糧草不足,勢必不會久留,若非出了南嶺,他們便不會安心。”

  “有將軍的部署,他們斷不會活著回去,倒是這三皇子,他若非是猜透了南澤人斷不會殺他,便是真的不怕死了?!?p>  韓芻夫聞言,笑問一句,“哦?那依你之見,他可是猜透了南澤人的心思?”

  “天佑瞧著這三皇子雖年歲尚不大,卻是個聰明人,在柴桑城中之時,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北正數(shù)萬將士拉攏麾下,任己所用,是以,他心中定是知曉的,若他有個閃失,北正可就成了我大涼的囊中之物了,南澤人可沒這般好心腸?!?p>  “不錯,南澤人殺了他是虧了,可他母親性命卻難說?!?p>  “是啊,若是董貴人有個好歹,北正與大涼兩國間,這間隙便就此埋下了,那也負了陛下所望。不過...南澤人殺出城之際,我大涼將士為阻攔挾持董貴人的賊兵,死傷無數(shù),怎的到了三皇子眼里,卻還成了故意由得他們逃出城去了,好在將軍寬厚,不與他一般計較?!?p>  韓芻夫自然不會理會這等曲解,只說一句,“南澤人于危急關(guān)頭,還能想到挾持董貴人出逃,他營中想必也非全是泛泛之輩,不知三皇子此去,可能討得到好處?!?p>  .

  .

  卻說逃亡之際的南澤將士早已沒了來時的氣勢洶洶,一個個丟盔棄甲,連奔一個日夜,連口飽飯都沒吃上,早已是精疲力盡。好在探子來報,北正追兵于虎牢關(guān)停歇了下來,眾將士提著的一顆心勉強算是放了半截下去。

  經(jīng)柴桑城中撿回一條命來,馬扈早已沒了先前的囂張,若能僥幸活著回到南澤,雖免不了重責(zé),卻總是比死了的強。趁著追兵未至,夜色初降,忙責(zé)令將士們埋鍋造飯,飯還未做好,北正的使臣便到了,正是三皇子帶話來了。

  南澤人怒意難消,本欲將來人殺之而后快,卻聞三皇子有意給南澤殘部一條活路,便也轉(zhuǎn)了心思。且不論這承諾之中有幾分真假,如今也只得賭一把了,及至三皇子果真親自前來,南澤人方覺,這盤賭局,勝算還頗大。

  宋靈均雖身陷敵營,卻面色如常,未見母親,絕不開口多說一句,馬扈無奈,只得教他母子二人帳內(nèi)小敘。

  宋靈均見到母親雖有憔悴,卻仍是周全,一顆心便算放了下來,這一趟千里借兵而來,若舍了母親進去,可真是白費功夫了。

  董貴人出身尊貴,榮耀半生,何時受過這等車馬勞累,已是人形蕭索。而于這亂軍之中母子重逢,非但毫無歡喜之色,一顆心瞬時涼了一半,昏暗燭光下,竟流下淚來。

  宋靈均大為不解,忙問緣由。

  董貴人卻是聲淚俱下,哭訴道,“母親為你哭泣啊,南澤人已然失了柴桑城,你不留在城中主持大局,跑來尋我做什么?”

  “母親心思,孩兒未嘗不知,只是,母親安危與江山社稷同樣要緊,孩兒又怎會棄母親于不顧?!?p>  董貴人搖頭嗟嘆一聲,“此時柴桑城已然落到了大涼人的手中,即便你我母子能活著回去,可有什么法子能叫那姓韓的將它交出來?”

  “韓將軍的為人,孩兒尚且信得過,再者...大涼的陛下定是誠心要助我的,母親不必為此焦心?!?p>  董貴人擦干眼淚,憤憤道,“那母親問你,你獨自來尋我,羊入虎穴,他不會不知這其中危險,他安的什么心,昭然若揭?!?p>  宋靈均忙開口辯解,“母親誤解韓將軍了,是孩兒執(zhí)意要來的,再者,他若是想孩兒死,有的是時機,母親多慮了?!?p>  “哼,他若親手殺了你,我北正的臣民可不會答應(yīng),可若是借著南澤人的手將你殺了,那便另當(dāng)別論了?!?p>  “南澤人才不會殺我,母親安心便是?!?p>  “何以見得?”

  宋靈均聽罷,莞爾一笑,正欲開口再言,卻聽帳外傳來一陣腳步,一長衫男子走了進來,待看清來人,不禁眉心一皺,站起身來,滿眼戒備之色。

  此人他先前方見過,馬扈此人甚是囂張,卻唯在他面前俯首帖耳,更尊稱他為先生,想必于這軍中雖無職銜,卻是不容小覷之輩。

  “此時若殺了殿下,那北正可就名正言順的成了大涼囊中之物,我等也必定是活不過今晚,是以,我南澤為何要行此等愚蠢之舉呢?”長衫男子輕描淡寫地說著,末了頓了頓,復(fù)又緩緩添了一句,“鄙人卓逸,有禮了。”

  “你來做什么?”

  “早就聽聞殿下英名,先是去鮮卑借兵無果,后又去大涼以求聯(lián)盟,今日一見,果然是人中龍鳳,怪不得連大涼的女君陛下也要執(zhí)意相助?!?p>  “不錯,大涼君臣誠心助我,這番恩情我北正必定世代不忘?!?p>  “說到誠心,只怕大涼陛下想殺我等的誠心更勝過想助你的誠心罷。”

  宋靈均毫無遲疑,反唇相譏,“那又如何,只可說,是我北正與大涼同仇敵愾。”

  “好一個同仇敵愾,若進駐柴桑城的非我南澤將士,只怕大涼的援兵也不會來的那么及時?!?p>  “我北正與大涼世代交好,這局便是定了,你此時在我面前擺弄是非,難免可笑。”

  卓逸聞言亦不惱,復(fù)又轉(zhuǎn)而看著董貴人說道,“貴人方才有一言,卓某甚覺有理,殿下獨闖敵營,韓將軍竟絲毫不予阻攔,若說他是故意的,也不無可能?!?p>  宋靈均顯是對此人滿心不屑,嗆聲道,“我只知,韓將軍絕無意坑害我便是,任你巧舌如簧,我均是不信。”

  “殿下這般篤定,看來是不太了解這位大涼的大將軍,此人行事向來不羈,殿下與他亦并無深交,他如何會甘心為殿下所用?”

  “他非我北正臣子,為何要甘心為我所用,他需忠心對待的,只有大涼的陛下一人而已。”

  卓逸笑道,“雖不知這位韓將軍怎會這般效忠大涼的陛下,不過,兩國之間,哪有情義可言,皆是利聚,殿下這般相信他人,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如你所言,兩國之間,皆是利聚,我北正與南澤也無甚新仇舊怨,你南澤雖不仁,我北正卻無意將你趕盡殺絕,此時放我母親回去,兩廂里自此相安無虞。我既親身前來,便是為誠心給你們一條生路的,你等想必也不會與我母子再為難。”

  “正是,殿下是為了貴人能活命,我等亦是為了活命,這天底下還能有什么比身家性命更要緊的事?只怕我前腳將你母子放走,后腳追兵便要到了?!?p>  “你不信我?”

  “生死存亡之際,恕卓某多疑了。”

  宋靈均心生不滿,語氣之中已有苛責(zé)之意,“你何以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卓逸聽這話中將自己比喻成小人,竟也不惱,“卓某能活到現(xiàn)在,便是因著凡事多留幾分心思,殿下又何須多怪?”

  “那依你之言,如何才能放我母子二人離去?”

  “倒也不難,只須殿下與貴人走一趟,直至護送著我等出了南嶺,我自當(dāng)遣快馬將你母子二人送回?!?p>  宋靈均雖料到迎回母親并非易事,卻不曾想,這南澤人竟這般不知足,過了南嶺,便是他南澤疆境,他這擺明了是要叫自己將他送回老家去。

  “我若不答應(yīng)呢?”

  “若有董貴人為我等陪葬,死的也算其所?!?p>  宋靈均聞言,雖心生憤恨,嘆自己竟遇上此等無賴之人,卻也無可奈何,母親性命在他人手中,自己只得任之差遣。當(dāng)下于母親身側(cè)盤腿而坐,柔聲說道,“母親,咱們母子二人便陪他們走著一遭,諒他等也不敢奈我何?!?p>  董貴人雖心有不甘,卻也無計再施,思來想去,只得將這遭遇盡數(shù)怪到了大涼將士頭上,若他們那時便將這些惡徒困死在城中,又怎會有今日。

  .

  .

  北正之小,實非謙辭,以柴桑城為中心,方圓亦不過五百里而已,三日之后的落日時分,南澤兩萬余人便至南嶺。

  馬扈等人一路上終究還是不放心,每日里均有探子遣出去回查軍情,卻見北正的將士果真未出虎牢關(guān)半步,倒也慢慢信了那三皇子的話。

  南嶺地勢不高,要翻過去并非難事,因此地算不得富庶之地,人煙稀少,無論是北正子民,還是南澤子民,都甚少來此經(jīng)營。好在此地野果山味頗多,又值此夏秋交替之際,可吃的東西更多,這給已連著兩日沒吃上一口飽飯的南澤人無疑是雪中送炭,是以好些將士也都松懈了下來,只等著吃飽喝足后再睡半宿,便可翻山越嶺回老家了。

  月明星稀,嶺下原上一片寂寂。

  晚飯時分剛過,宋靈均便去找過馬扈請求離去,那馬扈一路上將他母子二人當(dāng)成保命符一般,倒也還客氣,直說子時已過,待南澤將士拔營而去,兩廂里便分道揚鑣。

  只是宋靈均母子,身在敵營之中,如何能睡的安穩(wěn),眼見著便能安然歸去了,心中自然也是歸心似箭。

  簡陋的營帳內(nèi),微微燭火隱隱顫動著,母子二人相對而坐。這一路而來,日夜均是有南澤人監(jiān)視左右,母子之間也說不得幾句體己的話,此時這帳內(nèi)再無他人,北正親衛(wèi)已然領(lǐng)命去備車馬,正是可說上幾句的時候。

  董貴人見自家孩兒一連幾日皆似是心神不寧,難免生疑,柔聲問了一句,“靈均,這幾日見你似有不快,莫非是那大涼的大將軍為難了你?”

  “哦?母親為何如此發(fā)問?”

  “母親雖是深宮婦人,卻也知曉,軍中之人向來狂放,他欺你手中無兵無卒,想來也不會禮遇有加。”

  “韓將軍雖非卑躬屈膝之人,也絕非傲慢無禮之徒,未曾為難過孩兒。”

  “你不日便要登基稱帝,他卻終究是他國臣子,若有為難你,自然要給他幾分顏色,若是沒有,金銀財帛,多賞他些便好。”

  宋靈均聞言笑道,“母親有所不知,這大涼的大將軍是個怪人,非但沒有自家的府邸,至今還屈身于王舍城一所廢棄的王府之中,出入一切從簡,半分大將軍的威嚴儀仗都無,似這等人,又會將金銀財帛納入眼?”

  董貴人呷了一口清茶,奇道,“不貪名不圖利,那他做這大將軍是為了作何?”

  “孩兒亦覺奇怪,這個中緣由,只怕整個大涼朝廷,都無人知曉?!?p>  “哦?那母親倒是好奇了,這大涼女君究竟是如何讓他甘心為之驅(qū)使的?莫非...竟會是美人計?”

  宋靈均聽聞美人計這三個字,竟忍不住笑了出來,“母親說的什么話,且不說大涼的陛下端莊自持,大將軍也非輕薄之人,再者,女君方是妙齡少女,他二人年歲仿若父女一般,是以如何也跟這美人計扯不上干系?!?p>  董貴人放下手中茶杯,笑了起來,“哦?那你倒是說說,這大涼女君是如何的端莊自持,秈兒說,你可是將那女子夸上了天?!?p>  宋靈均被問得面上大窘,支吾不言,眉宇間慌張神色卻已將他心思出賣了。知子莫如母,董貴人見狀,已然知曉,他去了一趟王舍城,果真是將一顆心丟在了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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