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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略

第七十七章 禍起南疆

君略 飯粥五斛 3329 2019-08-27 09:00:00

  雖滿府上下皆是非議,家主吳庸卻似沒事人一般,非但看不出半點不悅來,還似有滿心歡喜難掩之情。

  “老爺,府上人都說,這北正人一入大涼,便不守規(guī)矩,似這般橫路奪財之事,竟也做的這般不要臉皮?!?p>  吳庸聞言,非但不惱,還笑道,“福伯,我吳家缺的又不是這點銀錢,跟他計較作甚,料想董炎此人,為的也非錢財,他們所圖,無非是陛下的恩寵罷了。”

  福伯是吳府上的老人了,樣貌雖已老邁,一雙眼睛卻清亮的很,聽聞吳庸這般說,似有不悅,“你父親還在時,可從未小瞧過任何一筆能賺到手的銀錢,想你兄長昔年雖貴為附馬,亦不曾有半點倨傲之心,事必躬親,吳家能有今日,實屬不易?!?p>  吳庸聞言,不禁笑了起來,“我自然知曉,父兄皆崇信,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卻偏偏以為,成敗非在小節(jié),他董炎攬下這差事,究竟是福是禍,尚未可知?!?p>  老人也笑了起來,“論及才能,你比起你父兄來,有過之而無不及,當(dāng)年駙馬之案,你初挑大梁,卻臨危不亂,自那時起,我便知曉,吳家有你在,定還有東山再起之時。”

  吳庸笑嘆,“我自小便聽福伯教誨,今日倒還是你老人家第一次夸贊于我?!?p>  “咳,我已老邁,為吳家效力之時怕不久矣,近來時常憶起往事,若是你兄長還在,長公主也還在這府上,這府門又該是何等榮耀啊?!?p>  聽聞長公主三字,吳庸面上的笑意登時彌散,那個女子當(dāng)年做下何事,這滿門上下,也只有自己知曉,而旁的人,無一不將她視作吳家的大恩人,可恥之極,可笑之極。

  “說起長公主,福伯,兄長去后,我將他的遺物交由你打點,卻不知,當(dāng)年先祖皇帝賜下的那塊腰牌,如今何在?”

  “既是駙馬爺與長公主的信物,我自然好生保存著,這十?dāng)?shù)年來,無人問津,若非今日老爺問起,我還真忘了,府上還有此等緊要之物。”

  吳庸聞言,嘴角復(fù)又扯起一抹笑意,“是不是緊要之物,那也得用過,方才知曉?!?p>  .

  .

  三月之后,南疆傳來韓芻夫親筆信函,滿腔怒火躍然紙上。原來,修筑防御工事需大量石料,南疆地質(zhì)堅硬,便需大批火藥助力來開采,然而,自王舍城發(fā)配而去的火藥剛到,一朝之間竟接二連三發(fā)生爆破事故,死傷工匠已有數(shù)百人,其慘狀見之不忍。

  韓芻夫怒極,遂命人將火藥查個究竟,果然不出所料,這禍患的源頭正是那偷工減料的劣質(zhì)火藥。此物雖常用工事修筑中,意外之事也不是未曾有過,但似這等駭人聽聞的慘劇,還是頭一遭,如何能不教人聞之勃然。

  君蘭殿內(nèi),亦有許久未曾這樣凝重了。

  案幾之后,女君正自低眉沉思。這封由大將軍寫來的問責(zé)信函,業(yè)已看了七八次,且不論這信中不顧君臣之禮的沖撞言辭,便是想到那慘死南疆的數(shù)百無辜之人,自己心中亦是怒極。

  福海立在一旁,心中亦是不安。自打北正公入了這大涼皇宮以來,女君已許久未曾有今日這等愁眉不展之姿,可偏偏此次,這禍事竟是夫君家人惹下的,她心中有多為難,想也可知。左思右想,須得說點什么好聽的才是。

  “陛下,您在這兒坐了快一個時辰了,今日還未曾見過小皇子呢,是否去奶娘處瞧瞧呢?”

  “朕的孩兒尚在奶娘懷中安睡,南疆卻憑白丟了這么多的性命,福海,你說,這世道如何能這般不公?”

  “這...這世道本就如此,陛下也無須太過自責(zé)?!?p>  “董炎此人,如今何在?”

  “遵陛下旨意,廷尉司昨日便去拿人了,聽聞他口中大呼冤枉,定要面見陛下和北正公?!?p>  女君目中閃過一絲凜然,“哦?那工部匠人呈上的證據(jù)已然鑿鑿,他還有何冤情可訴?”

  “陛下說的是,只是,但凡進了那處的,何人不覺得自己是冤枉的呢?!?p>  赫羽暗嘆一聲,自己如何不盼著,他當(dāng)真是冤枉的。如今董貴人尚在王舍城中,若她執(zhí)意要偏袒侄兒,可苦了自家夫君了,一邊是妻兒,一邊是母親,又能辜負哪邊呢。

  “陛下,北正公自看了大將軍的信函,心中也正難受著呢。”

  他心中煎熬,自己身為妻子,又如何不知。昨夜他靜坐半宿,遲遲不肯下榻休憩,怕就是為了此事,心中煩憂罷。今晨天還未亮,他更是早早起身去看皇兒了,成婚已有兩載,他二人間,何曾如此冷漠相待過。

  “北正公可還在昭兒處伴著呢?”

  “回陛下,一個時辰前,董貴人便進宮來了,北正公此時該當(dāng)是和貴人在一處呢。”

  “董貴人雖在王舍城中住了下來,倒是甚少進宮里來,朕也許久未見她面了?!?p>  “那奴才這便去宣她前來?”

  “不必,她是北正公生母,朕是晚輩,理當(dāng)前去才是?!?p>  .

  .

  自宋靈均入了大涼的皇宮,可謂事事順心,過得是逍遙自在的神仙日子。隨著愛子南宮昭的誕生,更是為夫婦二人平添無上歡愉,可偏偏是這南疆禍事,一夕之間,便將這寧靜打破了。此時望著眼前怒氣未消的母親,自己也唯有數(shù)度嘆息了。

  “母親,陛下待我一片真心,即便是這偏殿,亦是陛下特意許給我接待賓客的,她哪里當(dāng)我做外人了?”

  “她若真心相待,為何問都不問你我母子二人一聲,便將你的表兄抓進了大獄里,聽聞那廷尉司手段狠辣,你表哥一介文弱,何以承受得???”

  “母親多慮了,陛下素來溫和,斷不會為難表兄,南疆之事,已然傳的滿城皆知,陛下不這么做,何以震懾百官,安撫民心?”

  董貴人冷笑一聲,“原來她這么做,只是為了震懾百官,安撫民心,至于董炎是否有冤情,想必她絲毫也不會在意罷。”

  宋靈均心頭亦是憤慨,“南疆之禍事,證據(jù)確鑿,董炎既應(yīng)下了這差事,自然該盡心盡力,他卻貪得無厭,用粗制濫造的火藥以次充好,害了數(shù)百無辜的性命,更是至陛下于不仁不義的地步,他還有何冤枉!”

  “本就是些囚犯,得了特赦撿回條命罷了,死了跟活著又有何分別,那火藥本就是些厲害之物,如今出了差池,不去問那大將軍使用不當(dāng)之責(zé),反而怪起你表兄來,是了,他大涼君臣自是同心同德,我等董氏族人皆是外人?!?p>  “此事又關(guān)大將軍何干?陛下向來涇渭分明,如今也只是將董炎囚禁起來,并無半分苛待,若這其中真有冤情,表兄安危定當(dāng)無礙,母親又何必這般心急?”

  董貴人聞言,面色更見幾分難看,冷聲說道,“你的族人入了這大涼的大獄,你這北正公莫不是面上光彩的很?”

  “王子犯法,且與庶民同罪,他若真有罪,自然該罰。”

  “你...哼,知道的以為是你們夫妻同心,不知道的還道是你懼怕于她呢?!?p>  任憑北正公如何辯解,董貴人顯然已是將這大涼女君視為悍婦無疑,望著母親決然的背影,唯有苦嘆一聲。

  宋靈均又如何不知,母親是心高氣傲之人,自來了這王舍城后,極少進宮來,無非是不想撞見女君罷了。若自己做君主,母親受的是三宮六院妃嬪們的擁戴,而如今,倒是要教她見了自己的妻子,還得行君臣之禮,她心有不快,也是人之常情。

  既然知曉母親的心思,做孩兒的便要費些心思討她歡心了。這半年來,每隔幾日,宋靈均便都要前去母親小住的府上敘話半日,便是為減緩她身處異鄉(xiāng)的孤寂之感。女君知曉自己一片孝心,便時常教御膳房做些應(yīng)季可口的點心,再挑些精巧別致的小玩意叫自己帶上,可謂從無怠慢之處。

  而時至今日,自己也終究明白,這大涼的女君即便如何的好,在母親眼中,她仍是這世間罪過最大的女子。

  一旁的董秈兒看著爭執(zhí)不休的母子二人,心中大為不忍。曾幾何時,三皇子對自己母親是如何的畢恭畢敬,而如今,這北正公卻處處維護著大涼女君,貴人心中難受,想也可知??煽粗戊`均兩面為難,自己也心疼的緊。

  “貴人,殿下位份不同常人,此事又牽扯到表兄,他夾在中間著實為難的很?!?p>  “你只顧心疼他為難,我董氏的顏面又將至于何處?”

  “秈兒愚笨,只知萬不可為了此事,壞了貴人和殿下的母子之情,在北正之時,貴人每日都要念起殿下,偶爾午夜夢回,念叨的都是殿下的名字呢!”

  宋靈均聽得董秈兒為自己說情,自然心生感激,又聽得母親這般思念自己,而自己身在此處,心中卻唯有嬌妻佳兒,頓生不孝之感,暗嘆一聲,復(fù)又開口道,“母親,表兄之事,我當(dāng)請陛下查個明白,若有冤情,相信陛下定會秉公處置的,如何?”

  “但愿如此,夜長夢多,還須早日還你表兄清白。”

  宋靈均見母親神色有所好轉(zhuǎn),心中也松了一口氣,“母親,昭兒這幾日走路甚是穩(wěn)當(dāng)了,自過了年節(jié),你也許久未見他了,既然進宮來了,便隨孩兒一道去奶娘處看看罷?!?p>  董貴人聽得昭兒二字,將將舒展開的眉心復(fù)又皺在了一起,“他南宮家的子嗣,多看一眼也是無益,待你生下個宋氏的孩兒,母親再去看罷?!?p>  董貴人冷冷撂下這話,便出了殿去。董秈兒見狀,望了一眼還自神傷的宋靈均,暗嘆一聲,也輕腳跟了上去。心中卻不禁思量,今日里的貴人也未免太過苛責(zé)了些,這大涼的皇宮雖不見得比北正的更氣派些,卻終究不是自家后院,難為自己的孩兒,到頭來,痛的還得是自己。

  迎面一聲高呼,陛下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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