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方竹蘭正端來一盆干凈的水快步走來,喬無空也沒心思再理會二人,他一拂袖快速走到雅房門口,看到白岑清仍舊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緊皺眉頭。
方竹蘭在一旁不斷的擦拭白岑清雙手手掌和手指上的傷口,雖然很深,但是至少不牽扯到主要經脈,怎么會止不住血,再小的傷口一直流,早晚也會流盡。
方竹蘭急得焦頭爛額,床上的人昏昏沉沉的睡著了,眉間還緊鎖著不肯舒展。
這是她自己的房間,空氣檀香和血腥混合在了一起,小風從窗戶外吹進,喬無空怕她著涼,猶豫的上前給她掖了掖被子。
“止不住么?”喬無空皺眉扭頭問道。
方竹蘭小臉焦急的搖頭,慌忙的擰著手絹上的水,又從搗碎的藥材中抓了一小把混合藥液,搗成膏狀覆在白岑清的傷口上。
她坐在塌前,目不轉睛的盯著綠色藥膏敷著的地方,一秒……兩秒……終于在第三秒時,猩紅漫過墨綠。
“啊啊啊我沒法子了,這已經是第二十次了!什么嘛,唉?!狈街裉m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咬牙切齒道,直到把頭發(fā)抓亂,這才無奈的把藥膏褪下來,撅嘴嘆氣。
“回來的時候不是還醒著么?怎么這下睡著了?!眴虩o空皺眉,他和白欲恒還沒來得及詢問,白岑清便回房了,畢竟白訣的回歸,白欲恒還有好多事情需要和他道來,這邊暫時是顧不上。
哪里知曉會這么嚴重,床上的人血色逐漸淡去,了解內情的恐怕只有那望虛閣少閣主了。
噔噔噔一陣踏步聲,喬無空剛好在門口遠遠望見的人來了。
韓弈容被弟子請到客房去休息了一會,覺得恢復了些神氣,才敢健步尋來。提著鳴雀進來的時候,被那一盆血水嚇了一跳。分開之時明明臉色還不錯,隨之緊緊皺眉,也不便上前查探。
“韓公子,借一步說話?”喬無空扭頭看著他道。
韓弈容低聲應著,見喬無空對著方竹蘭打了聲招呼,便隨韓弈容前后腳走出了門。
“出來了出來了,快快快,練劍比劃!”楚一嵐連忙壓住江吟冬偷看的腦袋,手忙腳亂的拿起劍,擺好練劍的姿勢。
江吟冬無奈,明明他也一塊兒在偷看,這樣怎么搞得像是自己犯錯的樣子,只得翻個白眼抽嘴角,陪他一起臨時演戲。
那兩人走路帶風,哪有閑工夫管他倆,根本就沒往這邊看,匆匆走開了。兩人余光打量,只能看到他們面色凝重,直到見兩個人走遠,才放下手臂。
“這么嚴重么?”楚一嵐似乎意識到了事情的眼中,猶豫的拉著江吟冬的袖子。
恰好方竹蘭出門透口氣,小臉對著陽光仰頭,一臉愁苦,累的她大喘幾口氣這才覺得舒服。趁她走到窗前,想打開窗戶透氣時,兩個人殷勤的跑過去給她捶背捏肩,江吟冬也是叫苦連篇,這樣的姿態(tài)他哪里做過。
“噫,你們干嘛?!狈街裉m被兩個人的表情冒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嫌棄的抖了抖頭,直接把兩個人打開。
“嘿嘿,白師姐……嗯,影使怎么樣了?”楚一嵐知道江吟冬不會開口,于是搶一步開口問道。
然而兩人嬉皮笑臉的面容,碰上方竹蘭本來活潑的表情一霎那變的凝重時,也意識到事情沒有那么簡單了。
“胡鬧!阿清膽子真是愈發(fā)的大了,居然連郁沉玉佩也護不住他。”
喬無空一拳砸在旁邊的樹上,秋風蕭瑟,驚掉片片樹葉。方才韓弈容大抵將他與白岑清這兩天的遭遇一同道出,有說到白岑清失控遭反噬殺敵、暫度失明、而又強制沖破失明的過程。哪一樣不讓人膽戰(zhàn)心情?又有哪一樣不讓人心生佩服,世界上能做到這樣境界的,又有幾人?
光是反噬,就夠讓人神魂顛倒了,古往今來,因怕反噬后果承受不住而放棄修煉的大有人在,白訣也說過,禁地的禁術他不敢修習,因反噬太過可怕。
“舟車勞頓,一路強撐,終于是功虧一簣?!表n弈容搖頭,看著大樹落下的樹葉,它們的生命也就走到此處了。
“不……不止,阿清說過,內個功法,是以物換物。”喬無空低頭,微微咬牙,“你或許不知,彌月宗的禁術,大多都是要付出代價的?!?p> 韓弈容剛想抬起抓住一片樹葉的手停在空中,眼中眸子輕顫,似乎不相信他所說的話,可又好好想想,為何她總是會看不見?為何看不見的時間越來越長?為何她在失明之前,都會做同一件事情?他倏爾等大雙眼,問了一個他不想知道答案的問題。
“……眼睛?”連韓弈容自己都沒意識到,問的時候眼睛已蔓上血絲,聲音都是顫抖的。
喬無空無奈的狠狠點頭。
“催眠術……”韓弈容怔怔的低頭自言自語,這下思路通順起來,真相竟然一直在身邊不曾發(fā)現(xiàn)。
一個靠眼睛叱詫風云的人,沒了視線,和廢人有什么兩樣?
此處桔?;ㄩ_的正嬌艷,滿目紫色,隨處可見的迷惑侵蝕思緒。一襲紫衣自遠方來,朝兩人的方向走去,應白訣需要,白欲恒把他送入藏書閣之后便快步尋來。
“欲恒?!?p> “白掌門?!?p> 白欲恒搖頭,表示不用那么見外。他臉色慢慢冷下來,走到他們跟前,伸手摘下來一片枯黃的樹葉,嘆道:“浮生大夢,總有夢醒的時候,無須太過擔憂?!?p> “口是心非,我就不信你不擔心她?!眴虩o空罵道,白欲恒可是寵妹妹都來不及,如此違心的話,也不知道他醞釀了多少功夫。
“……是我的疏忽?!表n弈容有些悔恨,是自己不夠強,是他沒護好她罷。
白欲恒卻笑了,春風和煦,盡顯滄桑的垂目,摩挲著葉子道:“韓公子也只是望虛閣的少閣主,說到底也是個過客罷了。”
韓弈容輕輕皺眉抬頭,眼中似乎有千言萬語,對于“過客”二字,顯然有些不認同。
白欲恒對上他的視線,眼底甚至要溢出紫氣,幽幽道:“你是她什么人?讓你一而再的貶低自己?”
韓弈容愣了。
她,是他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