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外來者

　　如果當(dāng)一個人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他還會剩下什么？

　　迷失了本心，迷失了方向，活著的意義究竟是如何……

　　我不知道此時此刻，那個嚎啕大哭的男孩在思考著什么?；蛟S，此刻林子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迷茫，還是無助，亦或許是退無可退。

　　曾經(jīng)，項羽破釜沉舟后大獲全勝，知道這個道理的林子一，此時卻無法理解項羽為什么會大獲全勝。

　　觸底反彈，破釜沉舟，真的會發(fā)生在他的身上么。

　　當(dāng)林子一媽媽出現(xiàn)的時候已然是深夜，也不知道是過去了第幾個深夜。

　　那個涂著庸脂俗粉的女人出現(xiàn)的那一刻，林子一的表情有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茫然與無法理解……

　　這是我從林子一表情之中所解讀出來的。

　　那個已經(jīng)消失了七年，從未出現(xiàn)在他童年的媽媽，此刻卻以他監(jiān)護人的身份出現(xiàn)了。

　　林子一緊緊的咬著自己的嘴唇，在身旁人的催促中，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小朋友，快點和媽媽回去吧?！?p>　　可能，在周圍人看來，這個迷失在荒郊野外的孩子可能只是在野外嚇到了而已，所以此刻才有些抵抗的情緒吧。

　　林子一的媽媽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了。

　　門，冰冷的關(guān)上了。

　　她的任務(wù)只是接這個名義上的孩子回家，甚至她連接都不想接。被旁人念叨了整整半個小時的她，甚至有些煩躁。

　　緊緊的握著自己的小拳頭，林子一在旁人的催促中，還是跟了出去。

　　紅色的轎車停在了門口，女人熟練的打開車門就坐在了駕駛座的位置上。

　　看了一眼站在車旁一臉局促的林子一，咋舌一聲。

　　皺著眉頭，她從車上下來，一邊走到了副駕駛車門旁邊，一邊咒罵著。

　　“死老太婆就是該死，帶出的孩子都是個傻子，車門都不會開，電話也不知道，真是給我丟足了臉。真是，我怎么就有個這么傻的兒子。”

　　一邊說著，女子打開了車門。

　　林子一依舊站在原地，那雙眼中蘊含著憤怒，瞪向了自己的母親。

　　女子直接一拳給他懟了進去。

　　“瞪什么瞪，我是你媽，那個死老太太怎么就養(yǎng)了一個你這樣的白眼狼?！?p>　　一邊咒罵著，女子一邊回到了駕駛座上，用力的關(guān)上了車門。

　　紅色的轎車，揚長而去。

　　打開車窗的她點燃了一根香煙，有些嗆人。

　　狹小的車廂之中，仿佛起了一層薄霧。

　　我和穆燁坐在后面，穆燁只是靜靜地看著前方，一言不發(fā)。

　　感覺有些無聊，我望向了窗外。

　　景色不斷地向后倒退著，七彩的霓虹燈仿佛勾畫著這多姿多彩的城市，車水馬龍的街道以及燈紅酒綠的城市，對于我來說總有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

　　車，停下來了。

　　“到地方了，下來?！?p>　　林子一的媽媽說著，就從車上直接走了下來。

　　林子一也不敢抬頭，只是怯弱地跟在自己媽媽的身后。一言不發(fā)的他對于這里既陌生，又有些害怕。

　　蛐蛐的聲音被些許的車笛聲代替，原本土與茅草構(gòu)筑的房子被冰冷的鋼筋水泥所替代。

　　林子一被帶到了這棟二十幾層建筑的內(nèi)部，他的媽媽一路上一句話也沒說，就冷著臉在前面走著。

　　電梯緩緩向上，最后停在了五樓。

　　504，這是防盜門上，寫著的數(shù)字。

　　他的媽媽打開門后，直接就走了進去。

　　空蕩蕩的房間里，些許的凌亂，毫無聲息靜的可怕。

　　局促的站在門口的林子一抬起頭，望向了那個陌生的媽媽。

　　“傻站著干什么，進來啊！”

　　林子一媽媽吼了一聲，林子一直接打了一個寒顫，望著黑著臉的媽媽，他怯弱地邁出了自己的腳。

　　“換鞋不知道么！”

　　林子一媽媽吼著，扔過來一雙嶄新的拖鞋。

　　這是一個大一點的兩室一廳，北邊大一點的臥室是媽媽住著的，而小一點的是他媽媽安排給她的。

　　從小臥室的窗戶，可以看到小區(qū)對面的湖水。只是因為是在黑夜，所以只能看到圍在湖邊上，那幽暗的路燈燈光。

　　在野外的幾天讓林子一有些疲憊，剛要躺下，可是卻被媽媽直接給拽了出來。

　　洗澡、吃飯。

　　即使林子一一點胃口也沒有，但還是被自己的媽媽強硬的塞進去幾口。

　　就像填鴨一樣，硬生生的塞進去的。

　　等“吃”的差不多了，林子一的媽媽才停下來。

　　簡短的，說了一些事情，不過大部分都是要求林子一要做的后，交代了林子一這里的地址和她的電話后，才讓林子一回去睡覺。

　　這一覺，林子一只睡了五個小時。

　　早晨還是七點的時候，林子一就早早的起來了。

　　他的媽媽還在臥室里熟睡，遲疑中林子一打開了門，走了出去。

　　坐在河邊的欄桿上，我靜靜地看著晨跑的林子一。

　　這樣的少年，為什么要跳樓呢？

　　細細的打量著這個即將成為少年的男孩，我感覺有些厭倦了。

　　河邊的風(fēng)輕輕的吹拂著，我托著下巴，望向河面靜靜地發(fā)呆。穆燁就在我的身旁，靠在欄桿上。

　　偶有路過的行人側(cè)頭看向了林子一，但是也只是有些疑惑后，就避開的遠遠的了。

　　注意到的我有些疑惑的推了推穆燁，讓穆燁去看一下。

　　穆燁只是低頭看著手中的書，一句話也沒有說。

　　幾分鐘后，一個保安抓住了林子一。

　　“孩子，你是誰家的啊，父母在哪里？”

　　那個穿著干凈衣服的保安厭惡的說著，他不理解，為什么林子一這樣穿著破舊的孩子，會出現(xiàn)在一個全封閉的高檔小區(qū)里面。

　　他也是剛來這里上班，看著林子一的打扮，他害怕林子一會偷東西之類的。

　　即使，他明明只是個孩子。

　　林子一只知道，自己家住在504，而媽媽的名字……

　　林子一沉默的低著頭，任保安如何的催促，也不說話。

　　當(dāng)林子一媽媽比現(xiàn)在派出所的時候，明顯一臉的惱怒。

　　什么話也沒有說，直接就先走了。

　　回到家的林子一有些害怕的坐在沙發(fā)上，一句話也不敢說。

　　而他媽媽仿佛沒打算深究，也沒有多說什么多余的話。只是，在喊他吃飯之后，將名字電話地址一股腦的又說了一遍。

　　“這次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你再丟了，我就不會再管你了?！?p>　　林子一點點頭，默默地扒拉著碗中的米飯，并沒有吃太多。

　　他還是喜歡過去，那自由的時光，有奶奶，有群山……

　　吃過飯，林子一媽媽回自己臥室里抱出了一堆的衣服。也不多說話，挑出兩件就扔給了林子一。

　　“穿上，跟我走。”

　　冷冷的留下這一句話，就直接出去了。

　　換上了新衣服，林子一緩緩的走了出來。他的媽媽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隨后就走了進去。

　　那些舊衣服，被她扔進了垃圾桶中。

　　這個下午，林子一媽媽用了兩個小時給林子一買了手機電腦后，還給他辦了一張手機卡和銀行卡。

　　之后，就給林子一送回了小區(qū)門口。銀行卡里有兩萬塊錢，林子一媽媽教了林子一銀行卡的使用方法后又教了他如何用手機。

　　可能是有什么事，林子一的媽媽在林子一下去后就離開了。

　　按著出去時候的路線，林子一努力的往家走著。

　　天色越來越黑，他——迷路了。

　　偶爾會有幾個穿著校服的孩子從他身邊走過，但是都是很快，也沒有搭話。

　　人，越來越少。

　　在天色徹底暗下來之后，林子一坐在了湖邊。

　　他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小小的拳頭緊緊的握著。

　　內(nèi)心不甘，卻又無可奈何。

　　或許，他是真的太傻了，所以才會找不到回家的路吧。

　　在昏暗的路燈下面，他抽泣著。

　　畢竟，他還只是一個十歲大的孩子罷了。

　　飛蛾不斷的撞著路燈，或許它覺得，那才是它的家吧。

　　我還是坐在欄桿上，靜靜地看著他。

　　他家明明就在他身后的啊。

　　“喂，你怎么了？”

　　風(fēng)，掠過了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