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天本正將桌上烤得炙熱鮮嫩的羔羊肉大塊大塊送入嘴中，而后大肆咀嚼一番，可還未來得及下咽，便是險些一口噴出。
桌上不僅時天如此，就連岳封與趙霆也驚得四目圓瞪。
那老夫人竟道：“趙公子，老身欲將云盞許配于你，如何？”
云盞也未曾想老夫人竟這般直白，站起身子輕啐一聲，快步退入后堂，躲在在屏風(fēng)后聆聽。
見岳封不答話，老夫人繼續(xù)道：“云盞這丫頭久伴吾身，我早已將其當(dāng)作親生孫女看待，趙小兄弟，我也不逼你，日后不論做妻做妾都由得你。眼下我已到此年紀(jì)，還能再活幾年？只是希望趙小兄弟能替我好好照顧云盞，我也為她尋個歸宿?！?p> 岳封強自笑道：“云盞姊姊自是美貌無雙，只是在下出身寒門，實在是配她不上?！?p> 若論起這一世的年紀(jì)，云盞多半比他還要大上幾歲，兩人并不般配。
屏風(fēng)后的云盞聽岳封斷然拒絕，貝齒輕咬紅唇，手掌緊握衣袂，淚珠已在眼中打起轉(zhuǎn)來。
老夫人笑道：“出身并不重要，老身觀趙小兄弟資質(zhì)出眾，乃是難得一見的文物全才，久后必定不是池中之物?！?p> 岳封嘆息一聲，道：“老夫人抬舉了，我趙封愧不敢當(dāng)。不瞞老夫人說，我有一結(jié)義兄弟，也是當(dāng)今難得的英雄人物，不如……”
老夫人聞言哭笑不得，云盞姿色出眾，平日雖深居簡出，然上門提親之人依舊絡(luò)繹不絕，可眼下岳封竟失口拒絕掉這送上門的親事。
岳封面色也稍有古怪，心中叫苦不迭。
他算是個受時代影響頗深的人，打心眼里覺得三妻四妾并無半分合理，作為男兒，愛只愛一人，正如佛經(jīng)中所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而飲。
趙霆卻是饒有興趣，看看老夫人，又瞧瞧岳封，本以為岳封會毫不猶豫應(yīng)下，可如今卻恰恰相反。
老夫人見岳封如此倔強，眼珠微微一轉(zhuǎn)，吩咐道：“來，云盞，將那酒呈上來。”
話音剛落，一股濃郁的酒香氣便是四下溢開，一聲輕響，酒埕上的封口見聲而開。
岳封鼻尖一動，雙眼仿佛瞧見了美人，不由自主地向云盞懷中的酒埕望去。半晌后，他咽了口唾沫，陶醉道：“從氣味上來判斷，應(yīng)當(dāng)是醉生夢死，這清冽卻濃郁的酒香，想來應(yīng)當(dāng)窖藏百年有余了?！?p> “好，不想趙公子卻是個懂酒之人！”老夫人哈哈一笑，將手一揮，示意云盞將酒添上。
這幾日她見岳封常有幾只酒葫蘆伴身，早知他嗜酒如命，這才拿出府中窖藏最久的美酒，企圖借此利誘岳封。
這酒有一壇，約莫二十多斤，云盞倒時手腳不穩(wěn)，險些灑出，岳封忙抬杯接穩(wěn)，口中急道：“云盞姊姊慢些，莫要浪費了此等好酒?！?p> 傳說醉生夢死這種酒若是窖藏了五百年以上，便能夠令人徹底忘卻過往，重新開始，面前這壇不過百年，已非尋常酒水可比，就算是朝中進封的美酒，也不及其十之六七。
岳封珍而重之地端起那杯酒，并沒有像以往那樣酒一到了嘴邊便大快朵頤，似那般牛嚼牡丹，實在是品不出美酒的甘醇。
他將那杯酒緩慢地灌入嘴中，先讓酒水在口中存留少時，才將其咽下。
“好酒，好酒，唇齒留香，余韻無窮?！痹婪饩屏靠胺Q驚人，可喝下這百年美酒后，臉頰亦是微紅。
這紅潤并非全因酒力，興奮之感亦是個中緣由，作為好酒之人，能品一品傳說中的酒，即便是身死道消也值了。
老夫人傲然道：“趙公子不必大驚小怪，這只是百年醉生夢死，我府中尚有鎮(zhèn)府之寶，五百年醉生夢死未曾拿出。”
“此話當(dāng)真？”岳封此刻大腦皆空白，除了那五百年醉生夢死外，再也沒了其余事物。
老夫人嘆道：“可惜，可惜，雖說趙小兄弟救老身性命，本足以令老身以鎮(zhèn)府之寶相贈報答，當(dāng)初張家祖上將這酒傳下時，便言明除非張家傳人，否則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可將酒傳出?！?p> 岳封急得抓耳撓腮，恨不得立刻將那五百年醉生夢死搶入手中、據(jù)為己有。
趙霆見得岳封猴急模樣，不由抿嘴一笑，開口道：“老夫人，我瞧張邈張大人尚無妻兒，不如就讓家兄認其做個義父，如此一來，家兄也算得是張家傳人了?！?p> 老夫人一愣，旋即搖頭道：“此事老身做不得主，我那兒未曾提過收義子，倒是幾次三番想要將云盞收做義女呢，老身也贊同?！?p> 趙霆略一撇嘴，心中卻是暗罵老狐貍。老夫人這一字一句皆不離云盞，擺明了非要將云盞嫁予岳封，只是不知這老夫人究竟瞧上了岳封的哪一點好處。
“好了，酒飽飯足，這席也該散了，趙小兄弟，還望你好生考慮考慮?！崩戏蛉艘馕渡铋L地挑挑眉毛，隨后在云盞的攙扶下歇息去了。
趙霆莫名地盯著岳封，見岳封魂不守舍，不覺撲哧一笑，道：“想不到你這小賊也有姑娘喜歡，怎的不應(yīng)下？以往面皮厚如城墻，此時卻是知羞了，要么我去幫你應(yīng)下這門親事？”
岳封白一眼趙霆，道：“面皮厚如城墻？你想錯了，我這面皮只怕要厚如天山?！?p> 趙霆指上輕繞青絲，咋舌道：“好不容易有姑娘家喜歡，錯失了這大好機會，日后恐怕你便要孤獨終老了，何況云盞姊姊美麗端莊，若娶了她，你還能得窖藏五百年的醉生夢死，豈不是喜上加喜？”
岳封將雙目瞪得如同銅鈴一般，無奈道：“錯失此機會我便要孤獨終老？我便那么差？”
這幾日趙霆與岳封關(guān)系熟稔幾分，趙霆本想趁機奚落岳封一番，可見岳封頹然模樣，又于心不忍，只得避開岳封目光，閉口不言。
“收拾行裝吧，明日出發(fā)。”沉默半晌，岳封忽撂出一句話。
雖說他舍不下那醉生夢死，可若要用色相去換取，這酒倒是不要也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