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霄驍對外宣稱身體不適,讓雨靈鈴貼身服侍來隱瞞其中的隱情。這讓和雨靈鈴一同入府的歌姬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只能一群人在背后不停地嚼舌根子,鬧得后院雞犬不寧。
雨靈鈴沒有理會她們的冷嘲熱諷,暗中用半苷蓮、雷公藤、甘草等藥材悉心熬藥,以至于這些天身上都帶有一股散不去的草藥味。除熬藥配藥的時間,雨靈鈴其余時間都待在王爺房中照料霍軒。在照顧霍軒這段時間里,她感覺這個王爺脾氣變好了不少,不似從前那般對她冷著個臉。
三天后,霍軒終于蘇醒過來,景霄驍不由得對這個把他兄弟從鬼門關(guān)中拉出來的女子再次刮目相看?;糗幮押罂匆娋跋鲵?,便硬是撐起身體,用虛弱地聲音告訴景霄驍他發(fā)現(xiàn)的一個秘密——那日,傷他之人十有八九是皇帝的手下黎殤,而在打斗時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黎殤的左肩上有月牙痕胎記!
景霄驍吩咐讓他好好休息,并囑咐雨靈鈴照顧好他。幾日里霍軒時??床灰娡鯛斎擞埃睦锴宄侵簧砬叭フ{(diào)查黎殤了。
“鈴兒姑娘,我自己來吧。”霍軒看見在雨靈鈴一口一口地喂著他,臉頰有些發(fā)燙。
“你好好躺著,免得到時候你家王爺又得黑著個臉,我還想多活幾年。”雨靈鈴邊說邊給他遞過來一勺湯藥。
霍軒沒想到,僅僅幾天時間,這姑娘既然如此膽大,膽敢調(diào)侃起王爺來,不由得笑了起來:“我家王爺?難道不是你家的嗎?”
“不是?!庇觎`鈴脫口而出,他正想笑,卻突然看見三王爺出現(xiàn)在屏風(fēng)后,神色變得有些不一樣,但他也說不上是什么,于是他繼續(xù)追問道:“為什么?”
“我又不是物品,哪里說得上是誰的?”她又舀起湯藥,繼續(xù)道:“況且我……”雨靈鈴本來想說“況且我不是這里的人”,但是她突然意識到不對,于是舌頭頓時打了結(jié),沒有往下說。
“況且什么?”霍軒看著她突然有些暗淡的眼光,以及她的沉默不語,也沒有繼續(xù)追問下去,等一抬頭時發(fā)現(xiàn)屏風(fēng)后已經(jīng)沒了人影。
雨靈鈴在給霍軒喂完藥后,輕手輕腳地出了房門,迎面一名侍衛(wèi)走了過來,道:“王爺找你,請姑娘隨我來。”
雨靈鈴于是讓人把碗給端回去,跟著他離開。他帶著她走了條偏僻的小道,她雖然心里有疑慮,但是猜想三王爺是有什么隱秘的事情要跟她說,于是選擇暗中這種方式相告。走了一刻鐘后,她見他帶著她已經(jīng)偏離了王府,且還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于是試探道:“王爺想與我在何處相見?”
“在王府南邊的小亭里,那里沒有人,說話隱蔽?!?p> “你服侍三王爺多久了,我怎么沒見過你?”她盯著他的背影起疑。
“我常被王爺派出去,姑娘才來沒多久,見我臉生也是自然?!?p> 話音剛落,一把匕首抵在了那侍衛(wèi)的脖子上,只聽背后女子冷冷地道:“你不是他的人!你到底是誰!”霍軒傷的事情只有他們?nèi)撕鸵粋€信任的醫(yī)者知道,以三王爺?shù)男宰?,定會竭力隱藏此事情,又怎么會派另一個人來告知。
“咚”的一聲,那把架在他脖子上的匕首掉落了地,只見那侍衛(wèi)對打昏雨靈鈴的人催促道:“快她帶走。”
四面的石壁上,懸掛著幽紅的油燈冷冷地顫動著,火光上的苗尖兒像顫顫地伸出紅艷的舌頭,在無聲地空闊的暗室里冒著黑煙兒,像是墳頭里飄出的鬼火,想把周圍的東西活活地吞噬。那沿著壁旮旯緩緩而落的蜘蛛吐著一條絲線在飄蕩來飄蕩去,突然斷了線,摔倒地下后昏眩了幾秒躲到縫里不知所蹤。
恍恍惚惚中一個人的影子進(jìn)入她的眼球——他高坐在中間凸起的石臺上,四面各筑有一根石筑,石柱上面刻有四只獠牙的狴犴,正俯視著渾身僵硬地倒在堅硬寒冷的地上的她。她疼痛地睜開了雙眼,努力清醒自己恍惚不清楚的雙眸,終于看清了眼前的人——皇帝。
“你以為你做得那些事情我都不知道嗎?!彼麖氖_上瞬間移動,把雨靈鈴的脖子死死地卡住,她的臉?biāo)查g漲紅,在她快要斷氣的那一瞬間被他狠狠地摔倒了石柱下,腦袋淌出血跡刻印在了狴犴石柱上。
“我不知道陛下這是什么意思。”她被人灌了迷散粉,渾身沒有力氣,顫顫巍巍地用手抓住石壁,把身體撐起來。
“你不知?”他一把奪過她的臉,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她的肉里,留下一道道鮮紅的鴻溝。
她看著他那雙想要將她吞噬的眼,不由得輕蔑地勾起她的嘴角,他看著她那副毫不畏懼的表情,手從她的臉頰上松開,猛地把她往石柱后一推,她的身體又承受了一次鉆心的疼痛,可是她抿著嘴硬是沒有出聲。
“原來你不過也是這樣愚蠢……”她歪著身子靠在石柱上,乜斜著眼看著這個“高高在上”的人。
“什么?”他聽著這個喘著氣的女子從稱呼“陛下”到直接稱呼“你”,不由得心里滾起怒燒的油火,正想要給她來一拳頭時,聽她說:“想要獲得他的信任,你以為就那么簡單嗎?”
他疑心地看著她那桀驁不馴的眼神,把想將她血濺當(dāng)場的念頭消了下去,“暫且信你一回,你若再多生事端,你知道后果!今后沒有朕的命令不許擅自行動?!?p> 她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死沉沉的心暗暗做了個決定——她要離開這里,無根之水,只能靠自己找……
她被皇帝的人監(jiān)視著回到三王府時,余暉已經(jīng)緩緩落下。拖著的身子在余暉里拉出的長長的的影子,拓印在地上和樹影融為一體,盡顯孤獨無助。
景霄驍在雨靈鈴離開后兩個時辰發(fā)現(xiàn)她無故消失,心里像是被石頭給壓住惴惴不安,擔(dān)心害怕的事情會發(fā)生,于是馬上派遣暗衛(wèi)去查探她的情況。他的焦慮被霍軒看在了眼里,心里頓時明白了什么。
終于,他等到了偷偷回府的她,可看著她那紅腫的雙眼,那泛著青紫的臉龐以及那孤單的背影時,不由得心憐起來。直到他暗中目送她平安的回到自己的房中,最終安下了心,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王爺若是關(guān)心鈴兒姑娘,不如去看看?!被糗幙粗髯影察o地在房里練字,實際上卻早已心不在焉,一心掛念著住的不遠(yuǎn)的某位女子。
“那么多話說,看來你的傷已經(jīng)好了,明天我就安排你去做事?!彼男乃纪蝗槐蝗它c破,不得不放下了毛筆,看著那有些“不懷好意”的霍軒,又不得不承認(rèn)他看穿了他的心思。
他停頓了一下,終于出了聲:“你去拿那瓶進(jìn)貢的金瘡藥給她,什么都別說,敲了門放下就走?!闭f完后又離開原來的位置撫琴去了。那把琴是景霄驍?shù)哪稿艚o他的唯一念想,每當(dāng)心情不悅,他總是獨自一個人在琴弦上撫弄良久?;糗幱趾螄L不理解他的煩惱,拿著那瓶金創(chuàng)藥出了房門給雨靈鈴去了。
雨靈鈴正在處理傷口,身上的傷痕倒是無妨擔(dān)憂,穿上衣衫就可以掩蓋住,只是這臉上的傷痕若用妝容掩蓋可謂勉強了些。她正思考著要如何瞞過景霄驍,此時的門被敲響了。待她開門之際,卻不見有人影,只看見一瓶金瘡藥靜靜地放置在地上。她拾起它看了良久,不知是誰送來的,可定眼看清那獨特的鵝頸藥瓶時,她對他的情感不由得復(fù)雜起來,“原來我也不必隱藏,他已經(jīng)知道了……”。
當(dāng)晚,景霄驍前思后想,最終還決定派人去傳雨靈鈴侍寢。這倒是震驚到眾人——“好色”王爺終于回歸了本色,不再同遣散了他的后院美人的皇帝慪氣,開始近女色了。
翠兒聽道消息后趕緊找來雨靈鈴幫她裝扮挑衣裳,她看見雨靈鈴的臉后,不由得驚訝道:“呀!你的臉怎么腫成這樣了!”
“不小心在臺階上摔了一跤,把臉磕到了。”
“這可如何是好!”她把雨靈鈴的臉細(xì)細(xì)地看了好久,“這樣,我這里有上好的茉莉粉,我試著幫你掩蓋一下?!?p> “姐姐,要不幫我同王爺說一聲,就說我不舒服罷?!?p> “不可,你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也大概是知道王爺?shù)男宰拥?,說一不二,你還是去罷,免得讓我們這群丫鬟也一起跟著受罪?!?p> 雨靈鈴在嬤嬤地簇?fù)硐碌搅司跋鲵數(shù)姆績?nèi),房內(nèi)燭火搖曳,她看見正在燭光中看書的他,神色暗沉,內(nèi)穿一襲白衣,外披紫鶴長氅,不由得微微震驚——她的穿著皆是按她自己的品味挑選,為何他的穿著于她那般相配。
他看見她的臉上粉墨濃妝,內(nèi)穿著月白色流蘇小衣,外披煙羅紫長紗,一襲長發(fā)散落及腰,頓時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受。
“你過來。”他看見雨靈鈴在那里站著不動,嘴角微微勾起,“我有那么可怕嗎?”
“你不妨直說吧,今晚叫我來有什么事?!庇觎`鈴看著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忍不住直接說道。她知道他已經(jīng)知曉了她出府的事情,也不必再拐彎抹角。
“你過來?!本跋鲵斦f道,“我看看你的傷?!?p> “不必了,多謝王爺好意,王爺?shù)乃幬乙呀?jīng)涂過了。”
“難道還要喊人把你捆過來嗎?”他看著她倔強的模樣,絲毫沒有一點害怕,只是不知道她到底在逃避什么。
雨靈鈴聽后沒有辦法,只能順著他的意思走到他的床邊,靠在他坐了下來。景霄驍順勢一下將她定住,她的臉色頓時暗了下來,一怒之下大聲喊道:“你要干什么!”
外面守候的人一聽,頭壓得更低了。只有旁邊的霍軒清楚里面的情況,他對著嬤嬤道:“此處有我就可以了,嬤嬤先行下去休息吧。”
“是。”嬤嬤便讓旁邊侍候的人都一起退了下去。
房內(nèi),景霄驍拿出了一件青絲白衫遮籠在她的胸前,又輕輕地把她背后的衣服脫下。當(dāng)他看見她背后觸目驚心的傷痕,忍不住心里一緊,不自覺地叫道:“鈴兒……”
雨靈鈴聽后頓時不知所措——對他這一聲不似平常的溫柔聲音。她安靜了下來,沒有在動來動去,等著他繼續(xù)往下說。
他沒有了話,拿出了藥輕輕地往她的背涂抹,不時地用嘴吹拂著,“疼嗎?”——“不疼,一點都不疼?!彼B忙說道。
這一剎那,她感覺似曾相識,好像之前同他有過這樣的對話,她想這肯定是自己的錯覺,但不知為何她的心跳動地有點快。
他幫她輕輕處理著傷口,倒是一直沉默著沒有話,她也沒有話,兩人就一直沉默著。當(dāng)他幫她處理好傷口后,小心翼翼地幫她把衣服穿好,隨后解開了她的穴位,指著床道:“你在此處睡吧。”說完,他起了身從柜子里拿出另一床被褥鋪在地上。
他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于是假裝問她道:“莫不是你想和我一起睡?”
她聽后馬上在床上背對著他躺了下去,他看著她那模樣,忍不住笑了。不久,他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睡了過去,兩人一夜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