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庭湖上,夜風(fēng)浮動著木船,也浮動著船里人的心。船里點起黃暗的油燈散發(fā)著點點光亮,和月光融合在一起倒影在水中,把水染上了一層金銀融合之色,從遠處看又像是一團螢火蟲在廣闊黑暗的湖中央閃閃發(fā)光。窸窸窣窣的蟲鳴聲從水草邊傳來,不時滾出幾聲蛙叫,把湖水又蕩了蕩,水面的金銀色便被沖淡了。
狼主賀拔若弼在船里品著香茗,向賀拔越問道:“現(xiàn)在幾時了?”
“子時了,他們想必快到了?!?p> 景霄驍和霍軒到了玉庭湖邊,看見有一個擺渡老人,霍軒便上前問道:“老者是否看見一塊玉?我主人今日來此處不小心遺落,急于尋回。”
“玉沒有,狼有一只,年輕人倒是可以問問它?!?p> 景霄驍聽后對霍軒點了點頭,于是霍軒回過頭來繼續(xù)問道:“狼在何處?煩請老者帶一程路?!?p> “請上舟。”擺渡人對他們兩人道。
霍軒以防有人埋伏,不時警惕地看向周圍,三王爺先上了舟,隨后他才跟了上去。
行船不遠后到了湖中央,遠遠地看見一條船孤零零地在水上,他們上了船,踏著船板進入了船艙內(nèi)。只見船艙內(nèi)有兩個人,景霄驍略過了他們道:“狼王既然來了,為何不在內(nèi)就坐,莫非這就是剌瓦的待客之道?!?p> 船艙外的人聽見后笑道:“三王爺果然不一般。”只見賀拔若弼進入了船艙內(nèi),對著那兩個人說道:“你們出去?!彪S后又對著景霄驍說道:“請就坐?!?p> 景霄驍聽后坐在了靠門的位子上,霍軒站在他身后時刻警惕著周圍?!叭鯛斈窍胱屌匀艘恢痹诖??”賀拔若弼看著霍軒道。
“無妨,他是自己人。今夜我冒險前往此,狼王是否有足夠的誠意?”
賀拔若弼看著眼前的這個男子直入主題,也收斂了笑容道:“那要看王爺是否有誠意了。”
“你要清楚,”景霄驍?shù)?,“以剌瓦現(xiàn)如今的狀況,莫要說起兵造反,就是現(xiàn)如今的糧草之缺就足以讓剌瓦內(nèi)部混亂?!?p> “你也清楚,如今是你來求我。”賀拔若弼聽完景霄驍?shù)脑?,臉上的表情顯得不太自然,“如今的九埜國早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情形,表面上的風(fēng)平浪靜,實際上卻早已是千瘡百孔,莫要說出兵剌瓦,只怕有這個心也沒有這個力?!?p> 站在一旁的霍軒手里緊握著刀,等待著千鈞一發(fā)之際抽刀而出。
“狼王真是‘能言善道’?!?p> “你也不錯,巧舌如簧?!彼粗S道。
船艙內(nèi)安靜下來,不時傳來湖面上魚浮出水面的聲音。片刻后,景霄驍笑出了聲,那笑冷得讓魚縮回了湖水里。賀拔若弼不解地問道:“你笑什么?”
景霄驍向霍軒點頭示意,霍軒隨后拿出了一張紙,他把紙遞給了賀拔若弼。
賀拔若弼好奇地打開了它,發(fā)現(xiàn)它正是自己一直在尋找的東西——狼王符的圖騰。
“這東西怎么在你這里!?”賀拔若弼拿著手里的圖騰拓印驚訝道。
狼王符是由九埜國開國皇帝賦予當(dāng)年的繼位狼主,從此狼王符在剌瓦便是是剌瓦狼主的權(quán)利象征,歷來狼主都以狼王符作為合法繼位的標(biāo)志。三十年前的一次剌瓦內(nèi)部動亂,讓狼王符不知所蹤,他幾經(jīng)尋找卻終是無果,而現(xiàn)如今狼王符卻是在三王爺?shù)氖稚稀?p> “這個誠意足夠了吧?”景霄驍反問道。
“我怎么知道狼王符是不是真的在你手上,”賀拔若弼把紙放了下來,“這只是它的拓印而已,一紙之憑你讓我如何相信你。”
“這張紙足夠讓你辨認(rèn)真假,真正狼王符圖騰的玄機只有歷來合法繼承狼主之位的人和九埜國的皇帝知道,外界傳言的狼王圖騰只是虛有其表?!本跋鲵斚肫鹦r候父皇告訴他的狼王符的拓印在燭光下會發(fā)光,若是不能發(fā)光那便是假的狼王符。
“你放到燭光下便知真假?!本跋鲵斦f罷,隨后霍軒拿出了另一張狼王圖騰拓印。
賀拔若弼把兩張紙放在燭光下,發(fā)現(xiàn)一張紙的圖騰在閃閃發(fā)光,而另一張紙的圖騰則暗淡如常,立馬便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把紙放了下來,道:“我剌瓦一族愿聽從三王爺調(diào)遣,只不過……”
“你放心,事成之日,定厚待剌瓦一族?!本跋鲵?shù)?。父皇告訴他狼王圖騰秘密的那天,已經(jīng)暗示他的是九埜國未來的繼承人了,只是當(dāng)時的他想著還有皇兄,未能悟出其中的機密。
他向父皇發(fā)誓狼王圖騰的秘密誓死不告訴他人后,父皇語重心長地囑咐他:“莫要讓父皇失望?!薄@一切顯得那么遙遠。
“時辰已到,今后還望狼王一臂相助。”說完景霄驍起了身準(zhǔn)備離開。
“定當(dāng)盡力?!?p> 賀拔越看見景霄驍走后,走到賀拔若弼跟前問道:“狼主,如今皇帝那邊怎么辦?”
“這事遲點再說罷,你去吩咐下去,三日后進宮朝見?!辟R拔若弼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張狼王圖騰拓印。
“是?!?p> 一路上不斷有人暗中接應(yīng)景霄驍,兩人趁著侍衛(wèi)輪班之際回到王府。一入王府,景霄驍正感覺府里的氣氛不對,忽而一個黑衣人從樹上無聲而落,雙手抱拳,單膝蹲下對著景霄驍?shù)溃骸奥犝f是王爺房中的姑娘死了,那邊皇帝的人太多,我等不敢貿(mào)然過去……”
“是誰?!”景霄驍一聽心里打顫了一下,雙眉深深地蹙起。
“鈴兒姑娘她……”那人還沒說完,卻見他主人瞬間消失在了黑暗中,早已不見了人影。
景霄驍疾步匆匆地剛踏入房門,便聽見了一女子淅淅瀝瀝的哭聲傳蕩在人滿為患的房間里。只見周圍站滿了侍衛(wèi),一個女子躺在血泊淋漓的地上,他頓時握緊了雙手,腳步有些微微顫抖,雙眸變得寒冷起來。旁邊的侍衛(wèi)從未看過王爺這般模樣,便趕緊躲著從旁邊讓出一條道。
中郎將一見到景霄驍,便上前去急忙尋問道:“王爺您去了哪里?我等……”可話還沒說完便被景霄驍給打斷了。
他眼前的侍衛(wèi)都從兩邊讓開,他走進了,發(fā)現(xiàn)了倒在血泊中的翠兒——她的胸前插著一把刀,睜開的雙眸早已沒有了色彩,而她身旁的雨靈鈴披散著混著血跡的頭發(fā),雙眼紅腫,早已泣不成聲。景霄驍蹲了下來,看著已經(jīng)沒有了氣息的翠兒,顫抖著聲音問道:“是誰……”
中郎將回答道:“門外的侍衛(wèi)聽到打斗聲才進來的,一進來便看見那翠兒姑娘已經(jīng)死了,傷害姑娘的人從窗戶逃出,沒有抓住,如今已經(jīng)派人去追尋?!?p> 他把翠兒的雙眼輕輕地合攏,雙眼凌厲起來,對旁邊的人冷冷道:“你們先出去?!?p> “是?!敝欣蓪ε赃叺娜藬[了擺頭,其他人都出了房門。只見房門外,一個人影出現(xiàn),那中郎將對他暗中使了個眼神,那人影便消失在了黑暗中。
房中的燈火搖曳,暗暗沉沉的光透射到兩個人身上,冰冷的尸體旁的一灘血融著兩個人的寒心,翠兒胸前的刀反射的光割烈了雨靈鈴臉上的斑斑淚痕,也割裂了她的心——自從她來到凡間,翠兒便唯一帶給她溫暖的人。
“發(fā)生了什么?”他看著淚痕斑斑的她,聲音里透著冰冷。
雨靈鈴閉上了雙眼,她深深地抽泣了一聲,剛想說話,她突然喉道上涌上一股血,她把嘴巴鎖緊,硬是把血給吞了回去,景霄驍?shù)碾p眸定在這一刻,眼光更加如冰霜般凌寒。她換了一口氣,沙啞著低聲說道:“翠姐姐今夜值守,暄兒讓我送點東西給翠姐姐,可剛到經(jīng)過這房間發(fā)現(xiàn)門是虛掩著,隨后又看見里面有人影閃動,我一看門發(fā)現(xiàn)那人在房里找東西,而姐姐已經(jīng)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景霄驍聽后起了身,細細地看了一周房間里的東西的擺放,眼睛暗沉起來,“莫非是沖著狼王符來……”
翠兒的尸體第二天被人抬去了火化,雨靈鈴冒著殺頭的風(fēng)險偷偷出了王府。待景霄驍找到雨靈鈴時,發(fā)現(xiàn)她在王府一處安靜的竹林里挖著洞,洞旁放置著一個瓷罐,景霄驍知道罐里裝的是翠兒的骨灰,他心里不由得悲傷起來,“這個傻子,你才認(rèn)識了她多久……”
他暗暗地看著雨靈鈴搭建起了一個小小的土堆,隨后又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鈴鐺,輕功一躍將它掛在了翠竹梢上。她看著那墳?zāi)?,自言自語地說道:“姐姐,我不知人間祭奠是用什么方式……我的族人是以鈴鐺寄托亡魂,這是我在外邊找到的最好的鈴鐺,姐姐你不要嫌棄?!闭f完,便跪下來磕了頭。景霄驍忍不住鼻頭一酸,隨后默默地消失在了角落里……
三日后,九埜國皇帝面見剌瓦使者,特設(shè)宮內(nèi)雅芳軒供剌瓦使者居住。
“賀拔越代狼主給陛下奉上剌瓦賀禮——此乃虎尾九節(jié)鞭,用上百頭牤牛韌筋所制,上附虎鏢頭,握把為金,鞭節(jié)附銳鐵。此鞭輕盈而鋒利,持鞭者無需大力。”
“此為瑪卡珠,由火巖刨灰而成,那剌瓦難得一見的寶物,此物為雙珠,以此祝陛下和皇后娘娘啟瑞同心,琴瑟和鳴?!?p> “你們狼主的一片誠心朕已知曉?!被实蹖χR拔越道:“十日后朕將在京都圍場行圍,你們一同前來給朕慶生,讓朕看看你們剌瓦的射騎之技,好讓朕開開眼界?!?p> 九埜國祖制,繼任皇帝在誕辰之日需朝拜九埜國神山——天駟山,保佑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在祭拜后的第二天行圍獵之事只是當(dāng)前皇帝之變革,前任皇帝從未有過祭拜天神后行殺生之道,而當(dāng)今皇帝認(rèn)為行誕辰之期圍獵之事是為彰顯國威,帝王之氣。加上皇帝刑罰暴戾,繼丞相章道衡對此提出異議被皇帝冷待一段時間后,便再沒有人對此變革提出反對,從此皇帝誕辰第二日行圍獵之事便成了新的國制。
“謝陛下恩典?!辟R拔越道。
這時站出來一個大臣道:“陛下,三王爺如今已在府里休整兩月有余,如今陛下誕辰大赦天下,臣等提議讓三王爺出府給陛下慶生,一同前往行圍?!?p> 賀拔越假裝不理解地說道:“三王爺?莫非是那位曾說要尋遍天下美人之人?我倒是想和那王爺切磋切磋看美人的眼光?!?p> 不少大臣忍住了沒笑出聲,沒想到這位三王爺?shù)娘L(fēng)流事居然還傳到了剌瓦。景霄銘聽后也在心里暗笑,假裝無奈道:“皇弟頑虐,前段時間朕讓他在府里好好思過?!?p> 賀拔越假裝嘆息道:“那我等便沒有辦法可以一覽三王爺?shù)娘L(fēng)采了。”
章道衡聽后順勢上前說道:“按祖制皇上誕辰在天駟山朝拜天神,三王爺理應(yīng)前往為皇上慶生,臣認(rèn)為朝拜天神之后,行圍之事三王爺可不必參與?!笔捈胰嗽谝慌月牭秸碌篮獾脑捄蟛挥傻脤λ薜靡а馈?p> “不可,”這時御史大夫薛嚴(yán)站了出來道:“皇上誕辰理應(yīng)大赦天下,如今你卻出此主意,讓百姓如何看待我朝天子!”
景霄銘思索了后說道:“傳令下去,讓三王爺十日后出府前往圍場?!?p> “是?!闭碌篮饴牶笥樣樀貨]有了話。
三王府暗室內(nèi)。
霍軒不解道:“蕭家那邊派人說了章丞相的事情,他為何會幫我們?”
景霄驍看了狼王的信后說道:“不管他有什么意圖,那天一定要派人看好他?!?p> 原來章道衡料定皇帝會反駁他,于是就來個“將計就計”,自從皇帝疏遠他甚至安排大臣暗中排擠他,準(zhǔn)備找人將他取而代之,他就已經(jīng)開始謀劃支持三王爺,如今只是他的第一步。
“是,”霍軒道:“十日后出府的朝拜天駟山的東西已準(zhǔn)備齊全,暗衛(wèi)也都安插完畢,只是不知王爺是否攜帶女眷?”
“不用。”景霄驍?shù)?,“以免得多生事端?!?p> “是?!被糗幙粗跋鲵斏铄涞难?,心里暗暗地感慨道,“這一天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