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駟山山谷。
景霄驍抱著昏迷的雨靈鈴從白鹢跳了下去。他看著懷中的人沒有受傷但一直不醒來,便趕緊幫她把脈,卻見她脈象時斷時續(xù),恐有性命之憂。頓時想起前些日子雨靈鈴咳血之狀,便猜想是皇上之毒藥引毒攻心,他便恨不得馬上將那人碎尸萬段。
“唳——”白鹢叫喚了一聲,只見雨靈鈴脖子前出現(xiàn)了一個小袋子。景霄驍將那袋子打開,只見里面有一個裝著兩顆藥丸的小瓶。
“你是讓我給她吃?”他看著那通體雪白的龐然大物,那龐然大物“唳——”地叫喚了一聲作回應(yīng)。
“好。”說罷,景霄驍把藥丸送進她的嘴里。而另一顆藥丸自動回到了瓶子里,同袋子一起重新掛在雨靈鈴身上,又在她脖子上消失無蹤。這讓景霄驍滿腹疑問和驚奇,他看著這個眼前的女子,不由得神色復(fù)雜起來,“鈴兒,你到底是誰……”
白鹢看著景霄驍把長老施法隱藏的命仙丸送進了雨靈鈴的嘴里,隨后安靜地伏在了雨靈鈴身邊,用腦袋親昵地一下一下輕輕蹭著她。
景霄驍?shù)较呌冒沤度~小心翼翼地捧了水過來,又撕下內(nèi)襯未被燃燒的衣衫,幫雨靈鈴輕輕地擦拭凈臉龐。他將她臉龐擦拭干凈后,回到她身旁靜靜地坐著,看著她那蒼白的臉龐,心里不由得隱隱作痛,便忍不住要伸手撫摸她的臉。
白鹢看著景霄驍?shù)哪莿幼?,突然厲眼盯著他,把一旁的景霄驍唬得把手放了下來,只能在一旁干坐著,時不時偷偷看一眼雨靈鈴的狀況。
夜深了,白鹢把他們都帶到了洞里。白鹢把雨靈鈴籠罩在翼下給她取暖,景霄驍看到后把衣服脫下欲蓋在雨靈鈴身上。那白鹢一邊挪動開身體,一邊厲著眼盯著景霄驍把衣服蓋在雨靈鈴身上。
景霄驍靜靜地坐回到一旁,深邃的眼眸盯著那點起的苒火,思考著下一步的計劃。這時雨靈鈴動了動身子,景霄驍察覺到了,連忙跑到剛剛醒來的她身邊說道:“你不要亂動,我扶你?!?p> “這是哪里……”她剛想問,突然看見旁邊的白鹢時不相信地喚道,“瞅瞅?”
白鹢看著雨靈鈴一臉驚訝地喚它,不由得開心“唳唳——”地叫喚起來。
“你不是在霧靈山嗎?怎么在這里?”她忽而想起景霄驍在身旁,轉(zhuǎn)過頭來看到他一臉驚訝的表情,便沒有繼續(xù)問了下去。景霄驍見狀,便起身說道:“你和它聊,我去外邊走走?!?p> “嗯……”
她見他走遠了,便著急地繼續(xù)問道:“霧靈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白鹢是霧靈山的守山仙鳥,絕對不可能輕易離開霧靈山,它下凡定是霧靈山發(fā)生了什么大事。雨靈鈴一臉著急地看著它,它聽到她問后頓時悲傷起來,低下頭來沒有了聲音。
“你快說!”雨靈鈴急的快哭出來了,白鹢叫聲隨后沙啞起來,“唳唳……唳唳……”
雨靈鈴聽完后,突然感覺兩眼一黑,喉管里直直地沖出一股血腥味,她哇地一聲將血吐在了地上,淚水像泉水般一股股地涌出,她感覺自己的上半身有千斤重,無力地靠倒在了墻上,狠狠地喘著氣。景霄驍在不遠處聽見里頭聲音不對勁,便連忙返了回去,卻不料撞見雨靈鈴滿臉淚痕,臉色蒼白地靠著墻,地上是一灘鮮紅的血跡,而跪在一旁白鹢低著頭,哀痛地低聲鳴叫著,他頓時不由得心里一緊——他從未看見過她這般絕望的模樣,在他的心里她總是表現(xiàn)地那般倔強和堅強。
“發(fā)生了什么?”他慌忙跑到她身邊,看著艱難地喘著氣的她,擔心地問道。
“他們……都死了……全都死了……”她閉上了眼,感覺心里如同刀絞般,抽搐聲如同斷了線的古箏充滿絕望和悲慟。
景霄驍雖然聽不懂她說的話,但是從她的話里聽出了她的絕望和無助。他將她抱在懷里,沒有講話,只是安靜地聽她哭泣,等待她哭累了告訴他發(fā)生的事情,而他會盡全力幫她解決——他希望她能信任她。
雨靈鈴哭得說不出話來,又喘得厲害,景霄驍看見這光景,更覺得心酸,也不再過問,只是摟著她,輕輕地安慰。不知過了多久,她哭累了,喉中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斷斷續(xù)續(xù)地落了個不停。
終于,她怔怔地回過神來,才看見了他那燒焦的頭發(fā),雙眸紅紅的,用沙啞著聲音問道:“你可有受傷?”
“無妨,皮外傷?!彼谋称鋵嵄涣一馃齻?,但是怕她再添愧疚便隱瞞了下來。
“你沒有什么想問?”她紅腫著眼,轉(zhuǎn)過頭來看著坐在旁邊一直沒有主動說話的他。
“你若想說,我便聽,你若不想說,我便只陪著你?!?p> 景霄驍說完,雨靈鈴心里的五味雜陳,沙啞著聲音透著無力,她低聲問道:“你不是不信我的嗎?”
他看著滿臉疲憊的她,靜靜地解釋道:“當我在百緣齋第一次看見你時,便總覺得和你在哪里見過。后來你入了王府,我發(fā)現(xiàn)你身上有太多我所不知道的秘密,我便對你退而止步?!彼D了頓,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堅定地向她說道:“但是此刻,不管你愿不愿意信我,我都愿意信你……”
雨靈鈴聽完后沒有出聲,時不時發(fā)出從喉嚨里發(fā)出一兩聲抽泣,待抽泣聲漸漸停息了下來,她半隱瞞半解釋道:“我本不是九埜國人,因家里變故而流落四方,落魄時曾經(jīng)受恩于洪公,洪公修仙道,在我多番乞求下他將我收入門中,我便拜師學(xué)劍?!彪S后她指著白鹢道:“此白鹢便是他養(yǎng)的,頗有靈性。此番定是洪公算到我大劫之日,派此仙鳥來救我?!?p> “剛才它同我說,”她一想起霧靈山生靈形神具滅之事,便又開始掉下淚珠,“我族人遭受歹人殘殺皆已死去,而茍延殘喘者便只有天駟山的無根之水可救他們性命……”
“無根之水?”景霄驍覺得這個名字很熟悉。
“你可知在何處?”雨靈鈴看見他沉思的表情,硬是撐起了身子激動地抓住了他的雙肩——而他的雙肩剛好被烈火灼傷。
他忍住疼痛,臉上依舊一副淡然的表情,深邃的雙眸迎上雨靈鈴著急的神色,他冷靜地說道:“我聽我母后說在天駟山頂有一處寒洞叫‘無根洞’,此洞能使得形體不朽,開國皇后的墓穴便被安葬在那里,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開國皇后的墓穴在無根洞也只是道途聽說,小時候我曾進入那洞穴一次,卻發(fā)現(xiàn)里面只有一扇打不開的石門。那里也只是偶爾有人去祭拜,現(xiàn)如今恐怕是荒廢了。因私自上入這無根洞,還叫父皇給罰了一個月的不許出宮的禁令,所以記得清楚。”
“我要去看看。”說罷雨靈鈴就急著起身,可是卻腳底一軟身體便跌了下去,景霄驍連忙把她扶住道:“現(xiàn)在外邊都是皇帝的人,想必天駟山上上下下皆不安全,現(xiàn)在去便是送死?!?p> “那該怎么辦!難道讓我什么都不做嗎!”她欲將他推開,可他緊緊地摟著她安慰道:“我有辦法,只是需要一些時間。”
“要多長時間?”
“至少半年?!?p> 此時白鹢看雨靈鈴冷靜了下來,便開始“唳唳”地喚起來——只見那白鹢腦袋垂了下來,眼神黯淡起來,頓時沒有了生氣。雨靈鈴一看著急地扶著墻去到它身邊。
“好,我答應(yīng)你?!彼龘崦哪X袋,嗚咽道:“如今你來尋我,便是想和我一起找到無根之水,如今你受傷先在此處療傷,切莫離開?!彼验L老的最后一顆命仙丸拿出,欲讓白鹢吃下,可是它不張口,只是低聲地“唳唳”叫著。
雨靈鈴仔細聽后,努力冷靜下來,于是她轉(zhuǎn)身向景霄驍問道:“現(xiàn)在該怎么辦?”
“去宮中?!本跋鲵斏裆鋈黄饋?,“無根寒洞定是有入口,想必只有宮中皇族密室里有記載,如今想要進入無根寒洞,只能去宮中。只是如今四處封鎖,我的人定數(shù)盡被捕捉入獄,現(xiàn)如今只能找一個人幫忙。”
“誰?”
“狼王?!本跋鲵斏铄涞难垌聪蛩灰娝鎺С羁?,心事重重。
“那便今早起身。”她立馬回答道,“讓瞅瞅在這里。”她知道瞅瞅作為神鳥有自我修復(fù)的法力,性命是無礙的,讓它休整一段時間便好。
“好?!彼浪露Q心,便答應(yīng)了下來。隨后他突然感覺暈眩,雨靈鈴一把扶住了他,將他輕輕地靠在巖石邊上。
“對不起……”她看著他熟睡的臉龐,“無根之水只能靠我自己來找,我已經(jīng)賭不起了……”
說完便對著瞅瞅說道:“我們走吧,回一趟霧靈山。”
“唳——”白鹢抖動著站起了身,將腦袋低了下來讓雨靈鈴爬上去。雨靈鈴用手輕輕拍了拍它,心疼地道:“堅持一會?!?p> “唳——”它溫順地點了點頭,抖了抖身體站了起來,揮動著長翅飛出洞穴,身后帶來一陣呼呼而動的狂風(fēng)。她的頭發(fā)在空中繚亂,凜冽地拍打著清瘦的臉龐,她雙眸定定地看著那昏暗的天空,心里不由得低沉起來。
霧靈山上云霧氳氤,白鹢在靈璧洞前緩緩落下,雨靈鈴顫顫巍巍地落了地,在這曾經(jīng)的土地上每走一步,她的心就不由得割裂一次,“長老,我回來了……”
她跪了下來——在她打小兒因頑皮而經(jīng)常被罰跪的地方,狠狠地磕著頭。頭在土地上留下斑斑點點的鮮血,她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這時巖縫里飄飄然出現(xiàn)一團光,一個刻著鈴蘭花的鈴鐺緩緩地停在雨靈鈴面前。倏忽,空氣中閃現(xiàn)出柏大爺?shù)拿婵?,他笑著道:“鈴兒,我就知道你會回來。?p> “柏爺爺!”她的眼里淚光閃閃,和雨霧融成一體。
“以后霧靈山就交給你了,不要讓我們失望……”
“是誰傷的你們?”她的聲音顫抖著,眼淚在框里打轉(zhuǎn)??赡菆F霧氣卻消散了去,和眼前的昏暗融為一體,那聲音在雨靈鈴耳朵里飄蕩著飄蕩著,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