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密室,歷來只有繼任皇位者知曉。
黎殤乘著無人之際暗中潛入皇宮密室內(nèi)——按景霄驍?shù)恼f法,密室內(nèi)可能藏有天駟山“無根洞”的迷圖。
然而,他翻遍密室古籍,卻并無所獲。他不知三王爺為何需要這迷圖,如今離圍獵只有兩日——不知為何,他總覺得近日心神不寧。
景霄驍說找人與他對接,他在地點(diǎn)等來一人。終于,行色匆匆出現(xiàn)一人影。
“沒有尋到?!彼⒅艁淼拿芍姘敌l(wèi)說道。他感覺暗衛(wèi)的神色有些不同尋常。自從景霄驍告訴他身世,“認(rèn)祖歸宗”后,兩人便沒再次見面,而且每次傳替消息都是不一樣的人——景霄驍這是相信他,在保護(hù)他以防暴露,還是從未相信過他,在與他保持距離,他至今也沒無法確定。
雨靈鈴看清來所之人,手里的劍柄不由得被緊握。曾經(jīng)的她困于死牢,便看見在皇帝身邊的黎殤濫殺無辜,酷刑手段之殘忍,是為人所不能的。這一刻,他停在她面前,悉如平常般告知她在皇宮密室尋找的結(jié)果,她褶皺而又疑惑的心才有所平緩。
“不過,”他看著那遲來的暗衛(wèi),從懷里掏出了一本殘舊的書,遞給他道,“密室里有本古籍,上面記載著無根草?!?p> 雨靈鈴在疑惑下接過了古書,隨手將書目翻看,不過越是往后翻閱,她的臉色越發(fā)沉重——這是一本霧靈山的修煉法術(shù)。
她合上了書,將目光放在黎殤的臉上,聲音有些低沉,“書中的字你看得懂?”
黎殤沒有猶豫地回答道:“看不懂,只是剛好看見無根草的圖,便有所留心。”
霧靈山盛產(chǎn)仙草藥,無根草便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種。難不成凡間也有無根草,還是一模一樣的形狀?
她連忙快速翻閱古籍,一剎那,她的指尖停留在了殘舊的書尾。她心里愣了,這真的是無根草,霧靈山的無根草。
“有所發(fā)現(xiàn)?”
“我需盡快去回復(fù),告辭?!庇觎`鈴合起了書,將它塞入懷中,拱手而退消失在竹林間。
黎殤看著那人離開的背影,直覺告訴他這個人不同尋常,可是他不知何處有異。
雨靈鈴帶著古籍回到雅芳軒,四周沒有尋到景霄驍后,向坐在臥鋪上的賀拔若弼問道:“景霄驍呢?”
“走了。”賀拔若弼看著雨靈鈴四處尋找王爺?shù)难凵?,忍不住笑道,“都直呼其名了?關(guān)系好到這種地步?”
雨靈鈴隨即愣了一下,看著從昨天開始便怪里怪氣的他,轉(zhuǎn)身就離開。賀拔若弼一把扯住她的衣袖問道:“你去哪里?”
“要你管?!彼表怂谎?,把他的手扯開。
他看著她不耐煩地眼神,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你在宮廷宴會上用的蕭原先可是我的,你從哪里弄來的?”
雨靈鈴抬起雙眸,一臉嫌棄地看著他道:“你怕是活在夢里,沒有睡醒吧。”
“哦豁,不認(rèn)賬了?”他把她扯入懷中,垂下雙眸看著她突然變得驚異的表情,低聲道:“還是第一次這樣仔細(xì)看你,怎么感覺同上次宮宴上是兩人?!?p> 她冷冷道:“放不放開?”
“王爺讓我好好看著你,我怎么能違背王爺?shù)囊馑肌!闭f罷,眼上的濃眉抬了一下。
“看著我是吧。”她猛地一個抬手,用手肘直擊他的下頜骨。
他順勢躲開,瞇著笑彎了的眼角,“那么兇,小心嫁不出去。”
卻不料躲得過雨靈鈴的手,躲不過鳥的嘴——瞅瞅在空中厲著眼,對準(zhǔn)他的右肩膀狠狠地一戳,突然的疼痛讓他慌張地伸出左手來捂著肩膀頭。這一猝不及防讓他瞬間警惕起來,當(dāng)抬眸一瞧看見是雨靈鈴的鳥時,忍著疼痛假裝無事地笑著道:“果然跟你主人一個德行!”
“瞅瞅,我們走?!彼吹竭@一幕,忍不住嫣然一笑。
賀拔若弼看見她的笑容,忍不住將目光停在了那一刻,直到她走出門檻他才反映過來連忙叫住她,“等等我,王爺讓我跟著你!”
天駟山林間。
“‘雨凌’是你的假名吧,你真名叫什么呀?”他看著走在前面,行步匆匆的雨靈鈴。
“景霄驍沒告訴你?”她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過頭來。
“他和你從昨晚進(jìn)房到今天早一直呆在房中,今早他離開后,你又隨即離開,我都沒找到機(jī)會問。”
“那你還說是他叫你跟著我?”她停下了腳步,冷眼看著撒謊的他。他很不要臉地忽視了她直直射入的目光,繼續(xù)走著泥濘的山路,“我跟著你走了那么久,這是要去那里,好歹也說一聲吧?!?p> 她看著一直走在后面慢吞吞的他終于和她走同一水平線上,無奈道,“雨靈鈴,‘云雨’的‘雨’,‘靈’‘鈴鐺’的‘鈴’?!?p> “那我今后叫你‘靈鈴’吧?!彼Я颂Ъ绨?,故作松筋骨狀,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她“啪”地一聲拍開了他的手,道了一句“隨你”,無事般繼續(xù)往前走。
他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忍不住輕輕地勾起了嘴角。
森道蜿蜒,如蛇之盤旋,兩人腳下的泥土松軟,時而下陷。漸漸樹木交錯,古木參天,隱天蔽日,泥土才逐漸堅(jiān)硬,卻不時而傳來野獸聲,回蕩在陰陰深深的柘木間,拓樹約有七米之高,卻無人砍伐,足見此地荒蕪人煙。山坡陡峭,雜草瘋長,極難爬行,過去的爬行的小道早已被雜草隱蔽,兩人只能取劍砍掉前面的灌木障礙,防范虎狼之猛獸,以白鹢之靈敏取道直徑,漸漸地樹木漸稀松,陽光漸明了,出了樹林卻發(fā)現(xiàn)前面是一處無盡的懸崖峭壁。
雨靈鈴俯視這無盡的斷崖,又仰望天邊那高聳入云的山頂,心想,景霄驍那家伙以前是怎么上去的?
賀拔若弼看著走投無路的斷崖,疲憊道:“只能走回原路看看?!边@時,他看見那鳥在一旁“唳唳”地叫喚起來,雨靈鈴對著它溫柔地問道:“確定可以嗎?”
“唳唳——”瞅瞅回應(yīng)道。
她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好?!闭f罷,從衣袖里拿出了藥丸放在掌心。瞅瞅停留在她的掌心中將藥丸吞下,倏忽,周圍仙霧繚繞,賀拔若弼看著那白鹢瞬間變大了幾十倍,瞳孔不由得放大,滿目驚異布于臉上——自從那日叫“玄墨”的人用法術(shù)把房門封住,他便覺得眼前著女子身上有太多的寶藏,如今果然只見她的鳥成仙鳥,而她輕身又一躍就安然坐到了仙鳥羽翼間,這個場景不由得讓他暗自驚嘆。
“你愣在那里干嘛?”她喊道。
他瞬間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看見坐在白鹢身上的雨靈鈴向他喊話,并向他伸出手道,“快上來?!?p> 他善輕功,本可一躍而上,可見她好意地向他伸出了手,便不由得伸手抓緊了。當(dāng)他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刈谏线厱r,只見她回過頭道,“等等要抓穩(wěn)我?!?p> “不用?!彼孕诺鼗卮鸬溃捯魟倓偮湎?,白鹢遽然展翅而高飛,他重心不穩(wěn),身體一晃,心里便自覺得一慌,于是立馬瞬間抓住了前面的女子的衣衫,那女子感覺到賀拔若弼的手逐漸抓得越發(fā)緊了,不由得抿嘴而笑。
不到一刻鐘,瞅瞅便到了天駟山山頂。她推了推那一直沒有松開的手,無奈地笑道:“喂,到了?!?p> 他睜開了雙眼,緩了緩神,一躍而下。
“說好的,不用呢?”她笑著穩(wěn)穩(wěn)落地,白鹢驟然變小。
他也不反駁,看著她眼角的笑容,忍不住道,“你笑起來真美。”雨靈鈴聽后,臉上瞬間變了樣,沒有理會后面的人立馬轉(zhuǎn)身離去。他連忙跟上了她,在后便喊道:“等等我呀?!?p> 皇宮雅芳軒內(nèi),顧璇進(jìn)入了雨靈鈴和賀拔若弼的房內(nèi),卻見房內(nèi)空無一人,她轉(zhuǎn)身出了門到賀拔越處,問道:“你們狼主和房內(nèi)的公子去哪里了?”
賀拔越盯著沒有敲門就直入房門的女子,立馬將桌面的東西反了過來,不滿地說道:“凌公子在三王爺離開沒多久后就出去了,至于狼主,我也不清楚。”
倏忽,房內(nèi)進(jìn)來另一個人,只見他在那女子耳朵旁低聲道:“王爺走后,鈴兒姑娘硬是要代替阿林去拿東西,剛剛回來后又出了門,要不要去和王爺說一聲……”
顧璇聽后,目光垂了下來,側(cè)著臉龐向他低聲道:“先不說,這幾天便舉兵謀事,勝負(fù)在此一舉,昨夜的失誤我已讓他分神了,切莫讓王爺因?yàn)槠渌虑槎鴳n心,那姑娘的事情交給我便好?!?p> 看著那男子出了門,顧璇拱手向賀拔越道:“打擾了。”
賀拔越也微微拱手,看著那女子退出了房門,轉(zhuǎn)身叫來門外的人問道:“狼主去了哪?”
“屬下見狼主和那凌公子出了門,至于去了哪里,屬下也不敢問。”
“知道了,下去吧?!彼览侵餍惺缕娈悾杂兴牡览?,便沒有擔(dān)心。于是,待人走后,他重新翻開掩蓋起來的兵力分布圖——如今狼主的一半的軍隊(duì)已經(jīng)在啟程的路上,若是謀事而成,九埜國不僅會改朝換代,皇位易主,而且狼主會得到真正的狼王符,剌瓦敵派也可對狼主繼位的合法性乖乖地閉上嘴巴。兩國交好,互為鄰邦,百姓便可從此安定生活。
這一天,就快來了吧……
天駟山頂,無根洞內(nèi)。
“你找的東西確定是在這里?”賀拔若弼問道。兩人從入洞后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但是卻始終感覺沒有離開一個地方。
雨靈鈴?fù)A讼聛?,看著手里古籍尾頁的無根草葉片紋路,猜想道:“從進(jìn)來到現(xiàn)在,周圍的景色不變,我們看似在同一個地方轉(zhuǎn)圈,其實(shí)不是?!彼钢偶岔摰臒o根草紋路,對湊過來的賀拔若弼講道:“我們?nèi)攵磿r是在這里,現(xiàn)在是在這里。我們走了許久,此處走過的路便是無根草的第一條紋路,而我們經(jīng)過的第二和第三處分叉口,便是無根草的第二條紋路。所以我猜想,無根洞的入口可能便是無根草的葉片紋路?!?p> “你怎么看出來的?”賀拔若弼抬起雙眸,與她的視線在同一水平線上,對上她聰慧的雙眼,忍不住停留了一下。
“雖然周圍的景色未變,看似混入了迷洞中,但是仔細(xì)看還是有細(xì)微的差別。”雨靈鈴走到一塊石頭處蹲了下來,指著上面覆蓋著的紫色東西道,“入洞初中,在這同一塊石頭上覆蓋的紫色蘚類越來越少,而且我們體感溫度越來越低?!?p> “而這能說明我們越來越靠近洞內(nèi)?!彼玖似饋?,看向他堅(jiān)定道,“無根洞也許只有一條路,而如何進(jìn)入無根洞,古籍中無根草的紋路便是地圖,即從葉底通向葉尾的紋路便是進(jìn)入無根洞地圖了,我們只要順著紋路走,定能走出去?!?p> 她講完后抬起雙眸,正好對上他看著她的奇怪目光,于是她迎上他的眼神十分的不解,“干嘛這樣看著我?”
“沒有,”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笑道,“沒想到你懂得那么多。不過——”
她看見他頓了頓,沒有繼續(xù)講下去,她大概能猜到他的想法:他想問她為什么要來這里。于是她也沒有拐彎抹角,直接向沒有講話的他道,“事情太復(fù)雜,一兩句解釋不清?!?p> 他側(cè)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知道。”
“你又知道?”她取笑道,繼續(xù)順著往前走。
周圍一片漆黑,黑暗如同濃厚的毛毯籠罩在洞中,寒氣逼人,兩人身上的毛孔逐漸緊縮,讓皮膚表面層的疙瘩一顆顆豎起。蝙蝠貼著洞頂眨著眼,讓黑暗中多了幾點(diǎn)微弱的亮光,如同濃霧的黑夜中閃亮著的點(diǎn)點(diǎn)微弱星光。
賀拔若弼拿著手里的火把,不由得警惕四處張望,小道漸漸變得狹窄,僅僅容得下兩人肩并肩通過,到后來便是只能容一人通過。路面上逐漸出現(xiàn)了無根草,無根草上覆蓋著點(diǎn)點(diǎn)冰渣,雨靈鈴越看,心里越是抓得緊了。
無根寒洞已越來越近。
幽藍(lán)的火光從狹窄的洞口透出,石壁上布滿密密麻麻的無根草,雨靈鈴一碰到石壁,手側(cè)處碰到的無根草無一不落下。兩人看著無根草落下后,裸露出的光禿禿冰壁,都愣了神。
“怪不著越來越冷?!辟R拔若弼伸出指尖輕輕地搓了搓透著霧氣的冰壁,手指立馬被黏住了。
“不要亂碰。”雨靈鈴輕聲提醒他道,“景霄驍說這里是開國皇后的墓穴,說不定有機(jī)關(guān),小心一點(diǎn)。”
周圍陰氣深深讓她不由得警惕起來。冰面反射火把上的亮光,讓狹窄的小道瞬間變得明亮起來。他看清了她臉上緊張的神色,輕聲道:“你關(guān)心我?”
“我是怕你連累我?!彼洲D(zhuǎn)過身來警告道。他聽著她不客氣地語氣,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一刻鐘后,洞里的小路變得漸寬,倏忽,洞口處明亮起來,兩人發(fā)現(xiàn)連地面上都結(jié)滿了無根草,腳底不斷有寒氣侵入,骨髓里滲透著陣陣寒意。唇色的血色漸漸消退,雨靈鈴忍不住突然強(qiáng)烈地抖動著,賀拔若弼雙眸一沉,連忙扶住了她,緊張道:“怎么了?!?p> “沒……沒事?!彼龎褐浦约旱纳眢w,隨后逐漸穩(wěn)定下來,心里也不知為何會這般。她感覺這里不曾相識,卻又似似曾相識……
瞅瞅盯著她不佳的面色,擔(dān)心地叫喚起來?!盁o妨?!彼⒅贿h(yuǎn)處隱隱約約顯現(xiàn)洞口,微微喘著氣,“快到了?!?p> 她每走一步,都感覺周圍有一股力量在牽制著她的身體,似乎有一條隱形的線牽引著她往光亮的洞口出走去。
終于到了。
周圍霧氣氤氳,裊裊升起的白霧籠罩著冰洞,賀拔若弼手里的火把熄滅了,周圍冰面上閃爍著幽幽白光。兩人屏氣走進(jìn)了,而這一刻,兩人都愣了眼——冰鑿成的墓穴里有一副冰棺材,棺材里躺著的一個女人,女人的遺體裸露在空氣中,面色紅潤猶如活人。
賀拔若弼的雙眸停留在了冰棺材里女人的臉上,目光瞬間寒冷。
雨靈鈴的心也在那一刻停滯,那冰棺材里的面孔——不正是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