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六壬排盤

　　袁子言已經(jīng)熟知排盤，興沖沖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而曾六壬早已耐心用盡，但又不敢發(fā)作。只能違背自己良心說些違心的奉承話。

　　曾六壬一邊夸著袁子言“天資聰穎，”一遍右手輕撫胸口。心中默念“師父師祖見諒，弟子只是指引師弟入門的時候用了一些特別的技巧。這不算打誑語，只能算是對師弟進行激勵教育，說了些善意的謊言?！?p>　　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曾六壬忙催促袁子言該回去了。袁子言倒是個勤奮的學(xué)生，一路念念有詞“五行始于水，水生于一……”

　　倒是一字不差，看來勤真的能補拙。

　　說實在那些口訣，曾六壬自己還沒完全記這么一字不漏。只是善于運用，用的多了自然就記住了。

　　曾六壬眼看今天的時間差不多了，開始催促袁子言該回去了。袁子言面帶不舍，在這里快樂而充實?；厝ケ闶菬o邊無際的疼痛和深深的無能為力。

　　她厭煩那個照顧她的死氣沉沉的常護士，厭煩那些動不動就罵病人，無視病人同痛苦，蔑視病人的脆弱。在那里，沒有愛。感覺自己連貓狗都不如。

　　就像豬場的飼養(yǎng)員看著有價值的一頭頭肥圓，對它們嫌棄無比又不得不照顧的那種體驗。這種感覺沒去過的人自然不知，覺得病人不該如此矯情。

　　醫(yī)生必然是看慣生死，病人也確實不該玻璃心。那個地方拼的是運氣，誰能夠活下去才是本事。但我們忘記了，他們本身也是都是一個個煎熬的個人。生死都是第一次，且事先并未做任何演練。

　　在icu，卻變成了一個個不著寸縷的軀體。被人嫌棄被人擺弄，擔(dān)心著賬戶余額，忍受著劇烈疼痛，還要去等待一個未知的可能。

　　不知道家人會不會等，想不想愿不愿意救他們。那種擔(dān)心又無法言說的苦痛，別人大抵是不能明白的。

　　曾六壬不斷勸說袁子言，那不過是一個劫。有什么好難受的，等到日子到了，自然恢復(fù)。你現(xiàn)在躺在那里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用擔(dān)心，還有什么不滿意的。要是他可以停下來，他還想要個輪椅人生……

　　“想當(dāng)初，我受得那些苦……”

　　他的絮絮叨叨，沒完沒了讓袁子言生出一陣厭煩。曾六壬本身是好意，他想表達的意思只有一個——那些事不算事，挺過去就好了。

　　但是袁子言從中聽到的弦外音，話外意是——你的那些痛苦比我的痛苦小多了。你根本就是玻璃心，你這人根本不行。

　　她于是有了漫長的沉默，但曾六壬并不是高情商的人?！肮睬榱Α边@個詞，他是沒有聽說過的。所以并不存在即便我不能感同身受，我也覺得你受了太多的苦這種復(fù)雜的體會。

　　曾六壬在用他的方式給予袁子言關(guān)懷，而袁子言也固執(zhí)的用她的方式拒絕著這些好意。這大約是你不懂我最簡單的一種表現(xiàn)方式。

　　袁子言反省了下自己，覺得自己也做了很多自私的事。比如，讓曾六壬去救迪力木熱提，比如覺得曾六壬不夠懂自己。前者是“憑什么”，后者就是“為什么“。

　　曾六壬沒有義務(wù)去救迪力木熱提，因為救迪力木熱提是自己想要的事。有本事就應(yīng)該自己去救，不應(yīng)該麻煩別人。

　　至于曾六壬不明白自己為什么難受，這也不怪他。畢竟他們是兩個人，不是身心靈都契合的另外的自己。他能夠在這種絕望的境地陪著自己已經(jīng)很感激，感激上天，感激緣分，最感激的還是他這個人。所以，她不應(yīng)該用那種態(tài)度對他。畢竟，他們以后都是同門師兄弟，來日方長。

　　曾六壬自然不知袁子言的心理歷程。他是想安慰袁子言的，深切的、迫切的想。但是時間是個很古怪的東西，哪怕你的情感值已滿，但是沒有時間的累積，有些情感也不會升華。

　　曾六壬沒有和袁子言在一起過，自然不了解這個人，更不可能get到對方的痛點去給予恰當(dāng)?shù)陌参俊?p>　　亦或許是他覺得這都是幼稚的表現(xiàn)，畢竟很多人失去了生命。袁子言還活著，不過受點罪。如果連這些都受不了，以后漫長的后半生她該怎么過。

　　兩人默默前行，回到當(dāng)初原來的地方。袁子言又恍惚看到了那個豆青色衣服的驚艷絕倫的女孩。她剛往前走，就見曾六壬拉了她一下。

　　“別被迷惑，那個不是現(xiàn)在的你?！?p>　　“那是什么？為什么我總感覺那個影像對我有種召喚。之前你沒來的時候，我看到她在找東西，我雖然遠遠的看著她，但我卻能感受到她的心情。那種尋覓的焦急，趕路的隨意，對路人垂涎的不屑。就像我自己在感受一樣?！?p>　　“我也看到了，如果不是我擺脫陣法。你現(xiàn)在要么還在看，要么已經(jīng)去了往生?！?p>　　見袁子言一臉不知所以然的表情，曾六壬開始細細解說。

　　“那個地方是通往往生的路口，往生石就在我們的腳下。就跟磁鐵的磁場一樣，我們會被影響。我在那里也看到了我的影子，但是師傅說過——“凡事不能太過好奇，不能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能見的人不要見，不能做的事不要做?！?p>　　袁子言知道了這個地方的不同尋常，也就趕忙不再看。兩人匆匆趕路回去，一路無話。曾六壬見袁子言躺好，囑咐幾句“多練習(xí)，熟能生巧”也匆匆道別。

　　醫(yī)院里還是老樣子，剛躺下就覺得小腹脹痛。不知不覺已經(jīng)兩天過去了，VIP病房那邊還是袁家的人在守衛(wèi)。袁子言不知道為什么，想問卻問不出來。

　　小腹越來越痛，墜的生疼，太難受了?？墒菦]有護士過來，手不能用口不能言太痛苦了。

　　死亡邊緣試探那種感覺，還好探視時間到了。

　　一個胡子拉碴的男人，直直向袁子言走來。看到護士就大吼“我老婆尿袋都滿了，你們也沒人管么?！?p>　　“來了，來了?！币粋€小護士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跑過來，一看真的滿滿一大袋。自知理虧，匆忙將尿袋放空接走。

　　當(dāng)班護士，負責(zé)醫(yī)生趕忙過來看著自己負責(zé)的病人。心里暗暗抱怨護士站的護士不負責(zé)任，放家屬進來的時候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內(nèi)通知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