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師已經(jīng)許久不問朝事?!被实酆鋈桓锌?。
呂徽頷首:“太師心系姜國,言語未必表達(dá),但總有心?!?p> 皇帝嘆:“這些日子,小五確實囂張了些。朕坐視不理,也不過是想叫太子吃點苦頭?!?p> 皇后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皇帝明顯在后悔。后悔最近對太子明顯的冷遇。但是太子犯下的事情不是小事,她殺掉的,是當(dāng)朝最聲名顯赫的三皇子,呂埏!
一個皇子的死亡,竟然都改變不了皇帝對太子的半點態(tài)度。僅僅以冷落,將這件事劃上句號。
而且他竟然還覺得這樣的冷落,實在太過分了?
呂徽垂眸,沒有說話。
她又何嘗沒有驚訝?
常年住在太子府中,呂徽只從旁人口中聽說皇帝對她很好,從未切身體會過。
如今瞧見他眉宇間掩飾不住的溫柔,瞧見他提起太子時語氣里掩藏不住的慈愛,縱然呂徽知道他的歡喜與多年前的那個諫言有關(guān),也免不了心頭微微泛起波瀾。
呂徽想,其實自己真的很容易被感動。單疏臨也是,皇帝也是,其他人也是。
只要有人對自己表現(xiàn)出一點點關(guān)心,自己就像是承受了巨大的恩惠,就會感動得一塌糊涂。
盡管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有自己的目的。
皇帝站起身來:“向朕朝太師問好?!?p> 他身上龍袍上的黃龍,在這一刻像是游動起來了一般,朝呂徽飛來。
他在呂徽跟前站定。
呂徽跪下,卻不敢再仰頭看向他。
“你想要說的,朕已知,不過這話若是太子讓你告訴朕,你便代朕告訴他,要是他下回再折騰出這些事,朕也懶得保他?!?p> “民女遵旨。”呂徽大拜,閉目抿唇,未曾抬頭。
“你出宮去罷,去替朕轉(zhuǎn)達(dá)?!闭f完這些,皇帝越過呂徽,徑直出了殿門。
他沒有再顧及后頭的皇后,也沒有再回頭。
呂徽扶著椅子,慢慢站起身,聽得身后皇后冷笑:“你到是能耐?!?p> 一句話,扭轉(zhuǎn)了如今太子的局面。只要皇帝動手,那呂圩便翻不出什么浪來。
她倒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呂徽微微朝皇后褔了福身子:“恭送皇后娘娘。”
她不想再和皇后多費口舌。她累了,想出宮回府,不想再與他們多動心思。
皇后睨了她一眼,還想再說些什么,聽得外頭有嬌笑:“陛下,臣妾聽聞您今晨胃口不佳,特意讓人熬了些羹,您看看合不合您的口味。”
呂徽遠(yuǎn)遠(yuǎn)看著,瞧那女子身上的衣服應(yīng)當(dāng)是妃子宮服。于是她便知道,德妃來了。
也是,她怎么可能會真的眼睜睜瞧著皇后與皇帝和好?
“皇后娘娘不去瞧瞧?這到手的東西,可別再丟了?!眳位粘爸S笑道,眼瞧著她果然不再理會自己,朝外頭而去,守護(hù)她皇后的尊嚴(yán)。
瞧著外頭三人,呂徽心中五味雜陳,卻忽然想明白自己為何不能接受單疏臨有一顆想要當(dāng)皇帝的心。
看看皇帝,看看皇后,看看德妃。他們?nèi)酥g的畸形,囊括了所有的可能性。
皇后,有自己的能力和權(quán)勢,所以她同皇帝互相提防,互相妥協(xié)。德妃,她只有母家,自己充其量是個花瓶。所以她需要討好皇帝,需要努力在后宮爭奪寵愛。
后宮中,還有無數(shù)這樣的女子,詭譎,藏在暗處,無所不用其極地為她們自己謀求福利,謀求一席之地。
若單疏臨真有成功的那一日,如今眼前的皇帝,就是他的模樣。
或者他能做得更好,但歷史之中,又有哪個皇帝能擺脫這種悲哀?
呂徽笑,眼底染上悲哀。她忽然明白,自己好像至死都不能跳出這個圈。逃不掉的。
永遠(yuǎn)也逃不掉。
呂徽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之中,沒有注意到自己什么時候跟著先前來的那個公公離開,更沒有注意到他選擇了最偏僻的一條小路出宮。
等她意識到這一點,已經(jīng)晚了。
周遭瞧不見一個人,即使叫破了嗓子,也不可能有人會來。除了......殺手。
呂徽沒有想到,在宮中竟然也能遇見殺手。她瞧見的時候,利箭已經(jīng)穿透了她身旁太監(jiān)的心臟。
無數(shù)次的刺殺,已經(jīng)讓呂徽習(xí)慣。所以當(dāng)?shù)谝恢Ъ瓶斩鴣頃r,她習(xí)慣性將身子往旁邊讓,躲開致命的一箭。
所以,死的人是她身邊的公公。
血花綻放,呂徽來不及回頭去看,旋身躲開數(shù)十道箭矢,瞧見站在高墻之上,穿著侍衛(wèi)服飾舉起匕首的此刻。
大概是看見弓箭無用,他打算直接動手了。
這是在宮中,所有的事情都必須速戰(zhàn)速決,不然大家都會沒命。
刺客顯然不想將自己的命搭給呂徽,一語不發(fā)朝呂徽彈射而來。
呂徽一連退后數(shù)步,卻躲不開那匕首的步步逼近。
“你是何人派來?”呂徽試圖想要用言語減慢他的攻擊。
但刺客顯然不吃她這一套。他一心一意,只想讓呂徽速死。
呂徽還想再問。她轉(zhuǎn)身避開匕首鋒刃:“你在這里殺我,你絕不會活著出宮!”
刺客的動作仍舊沒有減慢。他干凈利落,抬手落刀,將匕首送進(jìn)呂徽心臟。
呂徽躲閃不及,瞧著幽綠色匕首撬開她胸前護(hù)心鏡,直往她心口扎。也看見胸口血花綻放,每一滴都在空中飄落出一個弧度。
也聽見有人失聲喚她:“辭音!”
還看見有人踏空而來,看見他黑色長麾如墨色云朵,卷曲又伸展,和他鴉色長發(fā)糾纏一處,慌亂,又惶恐。
呂徽便笑了。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自己會笑,只覺得看見單疏臨的這一刻,竟是她今日里遇見的最好,最好的事情。
抬手,按在自己前胸,手觸碰到刀刃登時被劃破,嫣紅與胸前鮮血混在一處,分不清究竟是何處。
她側(cè)頭,看向單疏臨,努力讓自己站好,卻仍舊止不住自己往下跌落。
跌進(jìn)塵埃中。
還好,單疏臨接住了她。他環(huán)住呂徽,單手運起掌風(fēng),將原本打算逃跑已經(jīng)越上墻頭的刺客一掌拂下。
封住呂徽心脈,他冷著面,咬牙切齒道:“帶回去,關(guān)起來,不許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