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祈聽見她開了口,知道有了松動,趕忙趁熱打鐵,問道:“昨天你都聽到了?”
白裳裳被他兀地一問,心想這人可真是只狐貍。
自己提醒阿梅那幾句話,雖因他而起,卻也并非是想指桑罵槐、讓他醒耳朵,只是想著自己去了中原,怕日后再也見不到阿梅了,憂心她這般沒有算計,忍不住叮囑她幾句。
沒想到,他心中明鏡兒似的,早已猜了個透亮。
索性也不跟他打哈哈,白裳裳轉(zhuǎn)過臉去,卻見他也正盯著她看,晃了晃神,正色道:“你這人,好歹也是位中原王爺,怎么能跟街上的油混子似的,靠著皮相套女人嘴里的話呢?”
李元祈聽她將他比作油混子,差點兒沒噎住,卻又琢磨著她那句靠皮相,一時不知該歡喜還是該生氣,便索性拿出油混子的腔調(diào),順著話說:“那我這皮相,可入得了公主的眼?可否換幾句真心話?”
說完堆上一副嬉皮笑面,向著白裳裳湊近了些。
白裳裳本以為他好歹是個皇子,多少能有些調(diào)性,把他比作市井混子,能刺激刺激他,卻沒想到,竟這般潑皮無賴、破罐破摔。
還沒等她反應(yīng),便見他那張看似人畜無害、實則妖顏惑眾的面孔直貼到眼前,一時心悸,愣在那里。
卻見他澄澈如水的眼里,滿是自己的影子,連面上的那份羞赧都映得清清楚楚,趕忙回過神,一把將他推開,站起身來拔腿就走。
李元祈原本是想逗逗她,可湊過去后,卻將自己跌了進(jìn)去。滿眼都是她俏麗的臉龐,那雙寶石似的眸子里,又是驚愕又是羞澀,說不清得明媚動人,看得他直想再靠近些。
正在這時候,卻見她眼底忽閃過一絲清明,眼神迅速冷了下來,還沒等他反應(yīng),便已她被推倒在地。
見她起身要走,看樣子是真生氣了,若不攔住,恐怕再沒機(jī)會說清楚。于是忙站起身來,一把拉住了她。
男子的氣力果真是大許多,白裳裳掙了半天,都沒能脫身,正又急又氣,聽他忽而開口說道:“請公主恕罪,方才是我唐突了,不過真有正經(jīng)話問公主,事關(guān)兩國和親,還望公主能耐性兒聽我說完?!?p> 白裳裳見他提了和親之事,又是用了頗認(rèn)真的口氣,想來是真有話說,再說掙了半天也沒掙脫,便就索性坐下聽聽他到底有什么正經(jīng)話,也好知道這位皇子背后打著什么主意。
李元祈見她坐下,想來是愿意聽了,只是怕她再生氣,便較方才稍稍離遠(yuǎn)了些,也坐了下來,開口道:“我知公主并非尋常王門貴女,那些嬌養(yǎng)在深閨的,倒也不在意換個地方將養(yǎng)。可對公主來說,離開龜茲去中原,怕不僅僅是換座宮殿消磨日子。如今中原請旨和親,你父王雖也應(yīng)承了,可不知公主自己是個什么打算?”
白裳裳聽他徐徐說著,一面喝著馬壺里的水,一面細(xì)忖其中意思。
這么說來,他許是知曉自己外面有買賣生意的事兒了,如今拿話問她,怕是擔(dān)心她另有打算,回頭他這和親使臣不好交差。
于是也不愿跟他打哈哈,直接回他道:“放心吧,我父王既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我就不會丟了他的顏面,你只管安排好車馬糧草,別的不消擔(dān)心。”
李元祈聽她如此直言,雖是一愣,卻也不覺得奇怪。
幾次交道打下來,這位公主的脾氣性格倒也摸到了幾分,雖是女子,年紀(jì)又輕,說起話來卻有一說一,不拐彎抹角,坦坦蕩蕩。
于是忍不住轉(zhuǎn)過頭,看她玉雕般的側(cè)顏,在黃沙的映襯下白得發(fā)光,卻還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仿佛去中原和親不過如為了老父親的顏面去親戚家吃席面一樣稀松平常。
不知為何,知道了她的打算,李元祈心里卻并未松快,反而越發(fā)堵得慌,忍不住說道:“公主可想清楚了?中原皇宮可不比龜茲王庭,宮里上上下下無數(shù)雙眼睛盯著。你的身份又頗為特殊,里里外外多少勢力恐怕都在背后打你的主意,有人會想方設(shè)法把你當(dāng)?shù)妒?,也有人會拿刀傷你。你可真的想清楚了,要去中原和親?”
白裳裳這下就有些聽不明白了,這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明面上看,和親之事成了才對他有利,可他這席話言之灼灼,頗有些掏心掏肺,仿佛又不希望她去和親,莫非是故意拿話試她?看她是否誠心?
雖很是厭煩中原人這套虛虛實實,但想來今日不給他個合情合理的理由,這人估計要沒完沒了試探一路,于是開口道:“現(xiàn)在的日子,我過膩了,想去你們中原看看。”
此話一出,白裳裳覺得旁邊這人臉都綠了,深吞了好幾口氣才緩過來說:“和親可不是去逛逛,真踏上了這條路,可不是不高興了,說回來就能回來的。再說了,你去中原是要嫁給太子的,要將自己一生都托付給他,而你連他面都未見過,就不怕么?”
白裳裳越聽越糊涂,忍不住瞪了眼看著他道:“你說這一車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我已經(jīng)說明白,和親之事是我父王應(yīng)下的,無論有多艱難,我作為嫡公主白受了這些年的供養(yǎng),如何也不該推脫。至于我自己的私心,就是過膩了現(xiàn)在的日子,想去中原看看?!?p> 想了想,繼續(xù)沒好氣地說道:“而你說沒見過太子,我聽聞你們中原女子婚嫁,從來都是父母之命,洞房花燭才見著夫君的,大有人在,又有什么好說的。別的話,我再沒有了,你若不放心,便著人看緊我,反正這次回去沒幾日就該開拔了?!?p> 說著也不等李元祈答話,站起身來就去牽馬。南華幾人也早吃喝好了,見他二人一來一往說話,便也不好上前,只得干坐著休息。
此時,看白裳裳上了馬,李元祈也跟了過來,他們便齊齊站起身來,上馬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