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游了一段淺水,水上的石壁便越壓越低,直到完全淹沒在水中,李元祈撫著她將身子微露出水面,叫她深吸一口氣,便一道往水下沉去。
約摸向下游了一丈深,便看見了李元祈所說的深渠,從另一頭隱隱透出光亮來,似是日頭照進水里,明晃晃的,讓白裳裳終于看見了希望。
于是穩(wěn)了穩(wěn)心神,跟著李元祈向前游去??刹恢遣皇怯錾狭税盗骰爻?,總也使不上勁兒,游一步卻似還在原地。好在有李元祈用汗巾牽引著,終于還是游出了暗渠,眼前立即一片光明。
許是在暗地里呆久了,白裳裳直覺得這亮光太過刺眼,照得她眼暈?zāi)垦?,又憋了太久的氣,一時忍不住有些掙扎。
李元祈感覺到手里汗巾子晃動不止,忙回頭一看,只見白裳裳憋紅了臉,手腳已不甚靈便地掙扎著,想來是方才憋得太久沒了氣。
可現(xiàn)在離湖面還有兩丈遠(yuǎn),自己一時也無力托她上去,可如何是好。只是猶豫一瞬,卻見她面色越來越差,漸漸眼神也有些渙散,李元祈便顧不得那么多,貼過臉去,覆上那櫻唇,將口里的氣渡給她。見她慢慢回轉(zhuǎn)過來,才松開來,趕忙攜著她的纖腰,向上游去。
白裳裳只記得,暈過去前,李元祈貼了過來,感受到他那雙薄唇軟軟的,有些溫暖。
之后便一直昏昏沉沉,直到耳邊傳來一個好聽的女子的聲音,和聲細(xì)語地說道:“你原該命絕于此,只是我見你和你那情郎頗為心意相通,不忍讓你二人陰陽相隔,故而相助于你。此次回去,萬萬要珍惜這份姻緣,莫辜負(fù)了我成全你二人的心意?!?p> 此話剛罷,白裳裳便覺得背后被人猛力一推,忽而睜開眼來,見到日頭刺眼,正端端照在身上。
白裳裳覺得自己好像是躺在黃沙上,耳邊還有一陣陣水浪拍岸的聲響。正在回味方才那個頗為真切的夢境,卻聽到一陣震天的戰(zhàn)鼓號角聲,驚得她慌忙起身,以為突厥兵又追了上來。卻見李元祈立在不遠(yuǎn)處,一臉焦急,低著頭,像是在尋找什么。
見她醒了,他那張原本掛滿愁容的面上瞬間綻放出了笑意,三兩步走過來,撫起她,攬在懷里,用她從未聽過的柔軟嗓音說道:“你終于醒了,都怪我思量不周,差點兒沒害了你……”說著,聲音竟有些哽咽。
白裳裳有些恍惚,慢慢想起了他們穿越水道逃出墓穴的事,又想起了李元祈給她渡氣,還有似夢非夢中那女子說的話,千言萬語堵在喉頭,一時不知該說些什么,開口卻是:“突厥兵來了么?”
李元祈被她問得一愣,以為她方才傷著了神智,此時還糊涂著,低頭看去卻見她雙眸清明,忽而明白她把鳴沙聲當(dāng)作了戰(zhàn)鼓號角。心下一松,便與她玩笑說:“不是突厥兵,是你心心念念的鏑鳴將軍?!?p> “鏑鳴將軍?”白裳裳果然還是受了些損傷,反應(yīng)較平常慢了幾拍,直到順著李元祈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望見一座幾十丈高的黃沙山丘,日頭下晶瑩透亮,閃閃發(fā)光。忽而想起之前聽說的鳴沙山,還有傳說中埋葬于此的鏑鳴將軍。
又想起夢中跟自己說話的女子,難道那故事是真的?他們闖入的正是月泉公主的陵寢?還有她說的那些話,她口中的情郎是誰?是他嗎?
想到這里,白裳裳不禁紅了臉,抬頭望向李元祈,卻見他亦在看她,四目相對似火光電石的觸碰,直燙進她心里。
這可如何是好?她想,她已不知不覺將他放在了心上。也許,最初在沙洲中的一瞥,便在心頭埋下了種子。
此后種種,不過是一瓢一瓢的清泉,將那種子培植發(fā)芽、長高、長大,直至如參天一般,繁盛得讓她無法再忽視這份愛意的存在。
可他呢?也如她一樣么?他心里應(yīng)是有自己的,不然不會聽見他此刻心跳的慌亂,不會一次次救她于危難、舍身護她周全??蛇@份心意能重過江山社稷、皇權(quán)帝位嗎?
白裳裳沒有底氣,也不敢輕易試探,怕一試探便再無回旋的余地。
她與他之間,始終隔著太多無力翻越的阻隔,中原、龜茲、太子、皇權(quán)……可她此刻不想再顧及那么多,只想假托還未清醒,賴在他懷里,多一刻是一刻。
李元祈環(huán)抱著那個溫?zé)岬纳眢w,想到差點兒因為自己一時疏忽釀成大錯,依舊感到后怕,還好上天眷顧,讓他能再與她說上話。
看著她那因溺水而變得蒼白的唇瓣,此時一張一合顯得如此纖弱,而他的口中還殘存著方才嘗到它的柔軟。
忽而她抬頭看他,那雙眸子撞進他眼里時,閃過的情緒五味陳雜,面頰卻像熟透了的蜜桃一般,看得他也不禁千頭萬緒涌上心頭,如今該如何是好?
他心里有她,和之前所有與女人相關(guān)的情緒都不同,是一種矜持克制卻依舊不知不覺住進心里的感覺。
似是前世緣定,嵌進骨血記憶,今生無力掙脫,只能依著本能陷入下去??捎帜茉趺崔k?
如若不出意外,兩三月后她就是中原太子妃,這個身份便如王母娘娘的玉簪,從此便在他二人之間隔出一道銀河。即便有朝一日他終成大業(yè),她也是進過玉牒的妃嬪,就是勉強在一起,他也給不了她任何名分。更莫說情隨事遷,那時他們之間,隔著的東西會更多,還能如當(dāng)下這般純粹嗎?
他也曾地想過,如實稟告,可又該如何稟告呢?說他一個求親使臣,不顧兩國大計對和親公主動了心?還是他不顧禮法,愛上了未來嫂子?想一想便覺得是個死。更莫說他如今尚在蟄伏,鬧出這樣的事,恐怕未來會越發(fā)艱難。
這場不合時宜的愛情,如何想都是個死局??伤麑嵲谒刹婚_手,至少當(dāng)下無法將這嬌小柔軟的身子從懷里推開……
哎,讓他再沉溺一會兒吧,往前走下去,也許就再沒有機會了。
一斛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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