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場的事情沒再出什么岔子,盡管在翻鹽的時候雪凝兒又鬧出過一點幺蛾子,不過無傷大體,沒有影響到整件事情的進展。
在高秦的印象里,穿越小說中的主角哪個不是曬鹽賣鹽的高手,但到他這怎么就翻了一回車呢?
從沙池中翻出來的第一批鹽巴,除了表面的一層雪白之外,其余都是黃不拉幾的,稍微一攪合,就和雪家鹽罐子里的海鹽差不多了,賣相是真的不好。
真是應了雪凝兒那一句話:“這樣的鹽送給別人都不會要!”
幾錢一兩的價錢,七八塊沙池總共的收益說不定還不到一貫錢,就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去冒險販鹽,腦子不是被門夾了就是給驢踢了。
不過說到底,這都只是高秦在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嘗試而已,他不是全知全能,只能憑著自己對熱過濾重結(jié)晶那一點點涉及到的化學知識,以及前世看過的那些百科資料來做的一次探索。
最起碼鹽被曬出來了是真的,即便沒有很白,沒有讓寨子里的島民都大吃一驚、驚為天人、人人膜拜,可好歹也實現(xiàn)了從無到有的跨越,又或者說,這樣反而更好,如果輕而易舉的就把精鹽給曬出來了,島上的百姓不依靠雪家就能發(fā)財過日子了,那還要大當家的干嘛?
所以,無論什么時候,最關鍵的技術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而對于曬鹽這件事情來說,提純便是最為重要的一環(huán)。
也是,李叔雖然知道曬鹽,但如何把黃燦燦的海鹽變成好吃能用的精鹽,他是真的半點也不懂,這島上,也根本沒人會懂,除了高秦......
老天爺還算是給面子,在雪凝兒按照高秦的意思指揮著島上漢子把黃不拉幾的海鹽都運到雪家前院之后,當天晚上便下了一場大雨,將寨子外的幾個沙池都沖洗了個干凈。
當然,雪家前院里的鹽堆是沒有受到什么影響的,因為今天一大早,高秦便仿佛已經(jīng)預知到了下午會有大雨,所以讓李叔和趙家四郎他們在院子當中專程搭了個棚子。
對于這件事,李叔不覺得有什么,但雪凝兒和趙家四郎兩個卻是大為驚訝,一時間竟將高秦奉為先知,各種言聽計從。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雪凝兒都還纏著高秦,讓他教自己未卜先知的本事,高秦要準備過濾的木炭和砂石,根本沒時間搭理她,所以就干脆讓她去問此刻已經(jīng)閑下來的李叔。
這通過天色以及周遭的自然現(xiàn)象來判斷第二天會不會下雨的事情,其實并不復雜,就連后世的老農(nóng)和小孩都知道,可在宋代,這個完事都還迷信仙佛的時代,知識的傳播還僅限于精英階層,雖然古時候的村子里可能也會有判斷天象的人存在,但那基本都是屬于村長里正這一類的人物了。
李叔果然也沒有讓雪凝兒失望,很耐心的給她講解了為什么能通過看蜘蛛網(wǎng)的橫豎以及螞蟻搬家來推斷第二天的暴雨天氣。
雪凝兒聽完后,恍然大悟,對高秦的崇敬和尊重也一下子無影無蹤,繼續(xù)大呼小叫了。
不過高秦也通過此事確定了一點,李叔在上云芝島之前,絕對不只是一介尋常江湖人,他極有可能在軍營待過,而且官職還不小。
對于李叔的身份,高秦已經(jīng)猜測過很多中可能了,也和雪落八卦過很多次,不過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么敢確定過。
當然,眼下最為要緊的事情,還是院子里的那一堆“黃燦燦”的海鹽,為了保證方法的保密性,高秦不能讓過多的人來幫忙,所以最后他算來算去,發(fā)現(xiàn)可以被雪家完全信任的,也就只有李叔、趙家四郎,還有雪落的兩個堂兄了。
高秦站在這一堆黃鹽面前,幽幽的出了一口氣,他原以為今天把一堆鹽運回來的時候,肯定會有兩個不長眼的配角或反派蹦出來嘲諷一番,然后給自己一個裝逼打臉的機會。
可是并沒有,寨子里的大家好像還挺尊重他的,就連昨天挨了打,在議事堂吃了憋的楊家都很老實,沒有跳梁小丑出來蹦跶,可越是這樣風平浪靜,高秦就越覺得反常。
但不管怎么說,多多提防總是不會有錯的。
海鹽的純化比硝酸鹽的純化要復雜一些,因為這畢竟是要拿去賣,給人吃的,萬一出了問題,官府是肯定會追查到底的,所以對于其中可能有害的東西,高秦也要盡量的除去。
這島上沒有石灰石,所以高秦就只好先用豆子研磨的汁液充當初步的沉淀劑,重結(jié)晶的效果不好,又嘗試著用李叔打的米酒來充當溶劑,最后連廚房的醋都用上了,家里的一點精鹽,也讓他拿來當了晶種,后世的玻璃器皿,就只好先用色澤好一點的瓷碗來將就將就了。
雖然條件簡陋了一些,但一整天的功夫還沒算白費,到晚上時,高秦手里已經(jīng)有了兩大碗的精鹽,白白亮亮的,李叔和雪落看了都大為驚奇,應該是可以賣到高價的。
當然,損失掉的也不少,如果真要算收率的話,還不到百分之十,不過,用一百斤的廢物,換到六七斤的精鹽,也是相當劃算的了,再者說,今天這樣的條件的確是太簡陋了,有了玻璃器皿之后,再加上各種有效的沉淀劑,產(chǎn)率是會提升許多的。
三四天的忙碌,兩堆黃不拉幾的海鹽,終于都有了一個翻天覆地的變化,高秦還利用色澤的純度,來給純化后的食鹽做了一個批次的分類,最白的那一批,當然是叫價最高的,最理想的客戶則是城里的那一些高檔酒樓,至于純度一般的那一批,雖然也可以流入市場,但價格一定會被壓得比較低,賣到小攤小販手里,還是沒有什么問題了。
不過,這都是屬于走私,回報高風險也高,所以不是說那種拿著一包鹽就能上街找到買家的那種,見不得光的銷路都是要靠自己一步一步慢慢摸索出來的。
而在城里打探消息和結(jié)交人脈這一方面,李叔是跟不上趙家四郎的,包括高秦都不得不承認,這個和自己相識沒幾天就稱兄道弟的趙四哥,在人情場上,的確是一把好手,再加上手里有了幾個錢,辦事就更效率了。
當然,趙家四郎也有缺點,就是老喜歡往青樓窯子里面跑,錢花的有點快,李叔說了他好幾回了,每次管不到三天,就又犯了,不過好在他口風緊,也確實能套出不少消息,久而久之,李叔便對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而在趙四郎尋找銷路的同時,高秦則和李叔自然也沒有閑著,在島上忙著堆貨,總不能到時候銷路有了,手里貨源不足,那可就尷尬了吧。
半個月的時間,從高秦手里斷斷續(xù)續(xù)賣出了三批精鹽,雖然都只有幾斤的量,但收益確實不少,雪落在按勞支付了島民們幫忙翻鹽曬鹽的酬勞后,竟然還有五貫多的余錢,這可比他們上次在城里賣瓷碗磁盤要賺多了。
而作為這一切主導者的高秦,當然也有豐厚的報酬,只不過相比較于那一枚一枚的銅錢,他倒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征得雪落的同意。
嗯......不是圓房,也不是改姓的事,而是他想讓李叔護著他出一次島,再去一次陸上。
只不過,這次不是去登州,是去更遠的青州,一去一回至少要十天的時間。
高秦去青州,當然不是要回去尋仇了,而是因為李叔前些天說的那個海島上的溫泉根本就沒有見到硫磺的蹤跡,反倒是趙四郎在城內(nèi)開辟精鹽銷路的時候無意間打聽到了關于青州境內(nèi)硝石礦的事情。
這對于高秦而言,的確是意料之外的收獲,而且還是在他失望的時候送來的好消息。
色澤純正的硫磺雖然難找,但不是沒有,而且也不會像硝石那樣貴得離譜,所以高秦便很快轉(zhuǎn)變了策略,決定先抓住這個機會,把足量的硝石弄到手,然后等鹽賺了錢之后再迅速入手硫磺。
只不過,青州確實是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因為那里是高秦原本的家鄉(xiāng),或許是另一個吧,與自己無關,卻又有關。
當然,如果這次前去,能更多的知道關于自己的家事,那也是再好不過的事了,沒辦法,這個時代的回憶,他腦海中真的沒有多少了,而腦海中時不時又會冒出來一個要報仇的想法,也著實讓他有些苦惱,但他也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家仇在身,不是不報,而是時機未到。
不過就理智上而言,若高秦真的能一雪家仇,將青州的高家重新奪回手中,那對自己未來的預期發(fā)展無疑會有很大的助力,他要成為大宋第一藥商的步伐也一定會加快許多。
這次遠行,解決硝石的事情是第一要務,打探高家的消息只是順帶的,當然,在和雪落說的時候是不能說實話的,只是說想去青州那邊買點特有的藥材,順帶著查看一下那邊有沒有精鹽的市場。
將近十天,確實是有點久了,雪凝兒是肯定不答應的,雪落也猶豫了好一陣子,不過因為高秦這次分文未取,又是有著正當?shù)睦碛?,所以才允許了,同意李叔跟他一起前去。
當然,關于島上曬鹽的事情,還是需要高秦好好安排一下子的,畢竟雪凝兒除了嚷嚷亂指揮之外,確實啥都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