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抱住了頭隱忍著要尖叫,忽然手臂被一股醇厚的力道箍住,一片白色的光芒絢爛了整個星空,眼中淚花翻涌,琯朗他來救我了,怔怔的凝望著他喜極而泣喚道:“琯朗…”
“你跑什么?”
寬大的衣袖隨著微微漂浮,柔若月華,然他凝目之際的驚訝讓我瞬間冷靜。垂眸抑住了眼中淚水,唇邊含笑柔聲道:
“舍不得和我分開?”
琯朗十分熟練的扣住了我的手腕將我們的距離保持在一尺之遠(yuǎn),容色淡然,語氣卻不容辯駁:
“你曾說我的計(jì)劃十分周祥,只因你任性妄為我們才會被流放,這樣的錯,我不會再犯第二次!”
“你是舍不得我在仙界這樣奔波耗費(fèi)仙力吧,真是一個貼心的情郎!”
他手一揚(yáng),我腳下打個趔趄,云彩都被踢散,索性放開形神,徑直往云層間墜落,看著他大驚失色的追來將我拉回懷里,心下大悅:
“看你如此緊張,又如此風(fēng)姿動人,我原諒你了!我現(xiàn)在要馬上回北冥去!”
琯朗惱怒萬分,卻也只緊緊扣住我的手腕,我一路心中焦灼,無暇理會他的情緒,半晌忽聽他道:
“承乾所說……”
“炎珝沒死,他身上也沒有什么飛焰紋,別問了,讓我靜靜……”
感覺他握著我的手腕力道加重,抬眼見他眼眸半垂,似在壓抑著情緒,忽然有些心軟。
“炎珝被黑衣人追襲時,我正好在場,那仙骨是我給他找的替身,故意要蒙蔽黑衣人的,昨夜我在大明宮,親眼見藍(lán)翎帶他去幽暗森林療傷?!?p> “你竟……如此不自重!!”
他眼眸中怒色難掩,真是奇了怪了!
“請問君子,我怎么不自重了?”
“你一個姑娘,如何知道男子身上……”
“你這么古板這十萬年的日子要怎么過?滿天下都有我的情郎,還有數(shù)十個忠于我的面首,你鎖骨上有傷疤我不僅看過,還摸過,很奇怪嗎?”
原本嘖嘖嗔怪,末了卻動了要摸他傷疤的心腸,右手十分熟稔的伸進(jìn)他頸下的衣衫里,觸手的凹凸疤痕卻刺得心頭一痛,這傷疤,他竟還留著……
怒色變成羞惱和憤懣,雋永的眉峰攏起,垂了眼眸自慚形穢般的打量了下自己的身子,抬眸看向我時,厲色難掩,有如丟棄骯臟無比的東西一般憤怒的丟開我的手,我厚著臉皮牽著他衣帶一角柔聲道:
“你吃醋?要不我把面首都遣散了好不好,只寵你一人……”
不出所料,收獲了他的咬牙切齒和怒極變形的臉,我盈盈微笑著直到他的背影在星空中漸漸淡去。
握了握留有他余溫的手指,遙見北冥萬里冰原無極宮巍巍仙闕,悄然落在無極宮饗殿。
畫像上的奶奶穿著淺金色繡滿地萬壽菊的云絲對襟褂子鳳羽裙,手拄鸞杖,鬢發(fā)如銀,端正威武!
案上的玉露盤里盛滿了奶奶愛吃的各種甜食,想來父親和哥哥已然祭祀完畢,然不見父親,唯有無瑕神情委頓的跌坐在殿中,黯然蕭索的聽著朱舜的報(bào)告。
“七日后南冥為炎珝世子舉行葬禮,還是由在下去嗎?”
“朱先生……”
“是……”
“是真的嗎?……我不信……不信……”
朱舜頓了頓,手足無措的要去扶無瑕,卻又縮回了手,囁嚅著嘴角終未發(fā)一言,黯然退出了門外。
無瑕肩膀微微聳動,捏著拳隱忍著哽咽,我張了張口,終于不敢出聲,出了無極宮,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北冥邊界上,無極宮值守天兵竭力的學(xué)著黎獲天將的威風(fēng)凜凜,便在一團(tuán)濃云里裝作兩個人竊竊私語:
“聽聞炎珝世子莫名其妙的死了?”
“聽南冥那邊有人說,世子死得蹊蹺……”
“啊喲喲,炎珝那么囂張,活該他死了,聽他的故事下酒也是樂趣,快說快說!”
“哼哼,說是他呀被人打死的,仙骨都被半妖野狼吃了,哎呀呀,我只可惜他那張招蜂引蝶的臉……不過前兒夜里,南冥熱鬧得緊,像是要抓什么人,我跟你說啊,你可別告訴人去……也有說是炎珝世子之位保不住了,跟一個妖怪,對對,就是幽暗森林那個,叫藍(lán)什么名字的,南冥王那個氣呀,就宣布他死了,你說這事……”
但見兩個天兵豎起了耳朵,我壓低了聲音越來越遠(yuǎn)的道:
“哎呀,快到北冥了罷,北冥南冥這仇結(jié)的大了,咱們還是悄聲些……”
其中一個天兵果然慌里慌張回了無極宮稟報(bào),朱舜讓他一字一句在無瑕面前稟明。
無瑕問得很仔細(xì),幾乎每一句都讓他重復(fù)了兩遍,待那天兵離去,無瑕沉吟半晌,忽然喃喃道:
“招蜂引蝶……”
“世子?”
“嗯,藍(lán)翎性情乖僻,視仙界法則如飛花落葉,仙界之中,從未聽聞他與誰有任何交情……”
忽然他輕笑了一聲,我愕然怔住,炎珝若是移情別戀,無瑕笑什么?!額,不對,他移情別戀了當(dāng)然更好?。?p> 朱舜舒了一口氣詢問道:
“世子,要追嗎?”
“不必?!?p> “嗯,既然此事另有隱情。天鳴劍出現(xiàn)在昆侖,兩件事也許有聯(lián)系,世子曾推測炎珝世子必是謀定而后動,那我們現(xiàn)在……”
“七日后,若炎珝現(xiàn)身,便按原計(jì)劃行事,這幾日要注意天庭和四極的動靜,有任何消息,立即報(bào)告?!?p> 朱舜卻愕然道:
“七日后?炎珝世子在哪里現(xiàn)身?”
“南冥必然為他舉行盛大的葬禮,他怎么可能錯過!!”
無瑕柔和的唇角溢出一抹淺笑,還是我那個溫文儒雅的哥哥。朱舜恍然大悟,點(diǎn)點(diǎn)頭又道:
“世子,如果……臣是說,炎珝世子必定悄然回南冥,臣未必能看見他!”
“依舊按原計(jì)劃行事!一會兒讓飛揚(yáng)到我書房來!”
無瑕低眉輕嘆了一聲,旋即昂然對著列祖列宗,還有奶奶和母親的牌位,眉宇間軒昂崢嶸,溫良的身軀透著我從未見過的凜然之氣!
他的計(jì)劃,是要借機(jī)重審當(dāng)年的案子,好迎我回來嗎?
在冰雕群里冷靜心神,無瑕定會以身犯險(xiǎn),不,我得先查清楚那個黑衣人,承乾要調(diào)查炎珝之“死”,必定提調(diào)昆南上天庭協(xié)助調(diào)查,若那個黑衣人也是來自天庭……
“走投無路了?”
回首便見琯朗冷冷的立在盤古大神的身旁,夜的沉寂在他臉上映出一道淺淡的黑影,英挺如松的鼻梁也冷漠如霜。
“還不承認(rèn)你喜歡我?”
“我可以帶你去一個你想去的地方,但你要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如實(shí)回答!”
很劃算的交易,我爽快而坦然的道:“好!”
“我身上的傷從何而來?”
“是我用捆仙繩捆了你,用穿云索穿透了鎖骨,將你鎖在北冥瀚海的萬丈之深的地牢里,整整六日六夜!”
琯朗驚異的看著我,像看一個不可理喻的怪物一般:
“為什么?”
“為了讓你記住我!”
他久久的凝視著我,像是要從我的眼睛里探明此言的真假,我克制住身子的顫抖,從容不迫的回望著他,終于他道:
“你不怕我以其人知道還治其人之身?”
“你不會,因?yàn)槟闶蔷樱 ?p> 琯朗完全被我無恥的邏輯氣懵了,然不過那么一瞬,嘴角浮出一抹淺淡的哂笑,靜靜道:
“你要去哪里?”
忽見一道黑影在夜空中迅疾的閃過,我忙道:“跟上他!”
琯朗抬眸一凝,我急道:“快點(diǎn)快點(diǎn)……”,他臉上微露疑慮,依舊履行承諾隨著那道黑影,在濃厚的云層中穿行,一個時辰之后,竟來到了昆侖玉虛宮!
宮外的守衛(wèi)十分稀松!
玄極殿軒窗大敞,殘燈如豆,昆侖王滿目蕭索的坐在殿中,身邊擺滿了東倒西歪的“醉東風(fēng)”。無瑕悄然進(jìn)殿,面巾未取,昆侖王執(zhí)酒相邀,久久的凝視著無瑕,殿中驀然涌起一股悲涼的情緒。無瑕默然落坐,將昆侖王遞過來的酒一飲而盡,手上現(xiàn)出一塊玉玦,默然放在了案上,從我的角度,正好看到他指尖最后停留在玉玦上的微微顫抖。
昆侖王喝酒的動作凝住了那么一瞬,仍舊看似豪邁的飲完了手中酒,再凝眸時,眼泛微光,臉上浮現(xiàn)出燦爛的笑意,他抬手前伸,手心露出一只古樸的棠棣木盒子,無瑕接過了盒子,抬眸看了昆侖王一眼,離開玄極殿騰云九霄之上,唯在云層間留下一道落寞而孤寂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