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錦為她披上了那件翠紋織錦羽緞斗篷,蘇雪嵐緊了緊斗篷,只身走進了雪里。
“大小姐,您還沒打傘呢!”素蘭在后頭喊著。
“小姐,等等我!”盛錦接過素蘭遞上來的傘,急急地跑過來,勉強跟上了蘇雪嵐的速度。
地上積起了一層薄薄的雪,蘇雪嵐快步地走著,頭也不回,一刻也不愿停留。
在老夫人的容謝院門口,她遇見了一個撐著柄青傘面容清秀的少女,腳步堪堪止住。
看那傘面上的積雪,分明是已經(jīng)站在這里等了許久的。
那人怯生生地喊了一句:“長姐……”
是薛姨娘的女兒,她的四妹妹蘇律玉。
蘇雪嵐對于她的記憶很少,只知道她是一個十分怕生的孩子,為人有些木訥,兩人也接觸的很少,但是讓蘇雪嵐印象深刻的是——前世的蘇律玉可能是蘇家唯一一個幸存者。
因為當時蘇律玉遠嫁北戎,有幸躲過了一劫,這之后關(guān)于蘇律玉的事,她知道的也不多。
但是毫無疑問,蘇律玉是幸運的。
比蘇家的任何人都要幸運……
蘇雪嵐心里的怒氣,不知為何在這一刻散了個干凈。
她的心事不能對任何人訴說,但是有人會為她擔心,會為她在雪里站上很久,這就足夠了。
她想要守護的侯府也想要守護她,這就足夠了……
哪怕將來的某一天,所有人都在指責她,都在反對她,只要想起院外那把積了雪的青傘,仿佛沒有什么是不可以忍受的。
蘇雪嵐想要的很多,但是只要得到一點點就會很滿足。
只要付出的感情得到了一點點的回應,她就會義無反顧地繼續(xù)付出。
“長姐,祖母沒有罵你吧?”蘇律玉小心地問道。
蘇雪嵐的鼻頭一酸,摸著她的頭,笑著說:“祖母誰都罵過,我當然也不能例外?!?p> 蘇律玉感覺得到蘇雪嵐并不想提這件事,順勢轉(zhuǎn)過話頭說:“長姐接下來要去哪里嗎?如果…長姐有,有空的話……我畫了一幅畫,想請長姐看看……”
說到最后,蘇律玉的聲音越來越低,細若蚊蠅。
但是蘇雪嵐聽懂了。
“好啊,我們?nèi)チ髟崎恳坏榔疯b品鑒吧?!?p> 前世她在府里只和蘇令顏要好,對于這個四妹,只覺木訥無趣,甚少親近。
但是現(xiàn)在來看,這份質(zhì)樸純真的品質(zhì)是多么的珍貴,在這個充斥著貪婪污穢的世界里,出奇的耀眼奪目。
直到此刻,蘇雪嵐才讀懂了妹妹眼中那單純又美好的濡慕之情。
那是現(xiàn)在的蘇雪嵐不可能擁有的東西。
無端地讓人心生羨慕。
……
正月十六的這天,蘇雪嵐在流云榭的流云亭里,喝了一點小酒。
那酒入口前是清香純正,醇甜柔和,入口之后,便只剩下苦了,亦如她前世十二年的光陰,初時甘甜如蜜,令人沉醉,等嘗到本質(zhì)的苦味,一切就都到頭了。
“慕容決,你這個狗東西!”蘇雪嵐喝得上了頭,嘴里含混不清地罵著。
“長姐…長姐,你醉了嗎?”
“小姐,你在說什么呀?”
“我說——慕容決這個狗東——嗚!嗚!”
話還未說完,蘇雪嵐就被盛錦捂住了嘴,“小姐,這話怎么能亂說!”
“長姐看來是喝醉了,我們把她扶進去休息一下吧?!?p> “好?!?p> “我沒醉!”蘇雪嵐掙脫了盛錦的束縛,豪氣干云地將一只腳踏在桌子上,“我——蘇雪嵐,今天就在這里放下話了!”
“慕容決!我要你想要的得不到,想求的求不得,要你將我受過的諸多痛苦通通都嘗過一遍!”
說完,蘇雪嵐一頭倒在桌子上。
這話怎么聽怎么像求而不得的單相思,盛錦有些為難地看向蘇律玉,這種秘聞她聽聽就算了,四小姐也聽到了,小姐醒來會不會生氣啊……
蘇律玉看到了盛錦眼底的擔憂,向她保證道:“你放心,我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的!”
殊不知,這一切早被坐在樹上的另一個人看到了。
“慕容決?一個慕容凜不夠又出來一個慕容決?”他的聲音頗有些無奈,“你到底是喜歡了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