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地亂成一團,護衛(wèi)們?nèi)呵榧^,誓要找到刺客。若刺客真成功殺死墨蘭心,他們都有失職之責(zé),死罪或許能免,但活罪難饒。
“公子,二姑娘尋你過去?!摈靸鹤哌^來。
趙刃心心中還在思量三牲祭祀的事,隨著黛兒到另一處車廂中。
車廂中有墨蘭心、墨忠,以及四位侍女。四位侍女手拿寶劍,拱衛(wèi)墨蘭心身側(cè)。墨忠則是單膝跪地,懇切道:“我等護衛(wèi)不利,致使二姑娘受驚,請姑娘責(zé)罰?!?p> 墨蘭心傷心之至,似乎忘了讓墨忠起來,哭泣道:“可憐春兒就這么死了?!?p> 春兒應(yīng)該是墨蘭心的侍女。趙刃心想著,問道:“發(fā)生什么事?”
“有刺客意圖行刺二姑娘,春兒奮勇保護二姑娘,自己卻死于刺客之手?!蹦艺f完,起身道:“二姑娘且在此等候,老奴還需組織人手,抓捕刺客!”
趙刃心跪坐著,一句話也不說。他能感覺到場面的詭異,不論是四位侍女的警戒,還是黛兒的欲言又止。最讓他不解的,墨蘭心為何邀他過來。
墨蘭心問:“趙公子,你知道刺客是何人,可有線索?”
趙刃心思緒混亂,“據(jù)我所想,可能是半妖?!?p> 衣服上繡著梅花的侍女,拿出一面帶血的尋妖盤。如果沒記錯,這個侍女叫做冬兒。冬兒微感詫異,“公子竟然也知道。這是事先安放在二姑娘車廂中的,起了反應(yīng)。”
尋妖盤有反應(yīng),就說明刺客是半妖。那么,刺殺墨蘭心就是這個半妖的目的?但半妖的背后是何人指使?
等等,還忽略了兩件事:為什么這面尋妖盤會事先安放在車廂中,難道她們提前知道會有刺客?侍女冬兒為什么不把此事告訴墨忠,而是等墨忠走后才說?
“既然主上的替身侍女死亡,只能再找一個替身?!倍瑑汉鋈晦D(zhuǎn)過話題,冷漠道:“黛兒,你知道該怎么做吧?!?p> 黛兒顫巍巍跪在地上,柔弱道:“奴婢...奴婢明白?!?p> 替身侍女,那可有性命之憂。已經(jīng)死去的春兒正是如此,冬兒這是讓黛兒準備去死!
“太危險了,黛兒豈不是九死一生!讓我...”趙刃心關(guān)心的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黛兒沒有武功,刺客又在暗處,讓黛兒做心的替身侍女,死亡的可能性非常大。想到這,他忽然一頓,心中警覺,腦中浮現(xiàn)過往種種:武進宴上墨蘭心的行為,黛兒回府時的異常,墨蘭心請他吃叫花雞......原本不清楚的,現(xiàn)在算是明白!
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入了甕里!
墨蘭心獻舞,但是最終受罰的必定是黛兒;黛兒受罰,其懲罰必定與他趙刃心有關(guān);他趙刃心與黛兒產(chǎn)生交結(jié),必定生出感情。而這感情,就是可以利用的東西。
那一只叫花雞,正是試探他與黛兒的關(guān)系!現(xiàn)在讓黛兒做替身侍女,就是以黛兒為要挾,讓他去做某件事!
趙刃心低下頭,隱藏面容。
他想不通,他有什么值得墨蘭心注意的,還是說,這只是他的妄想?但一切實在太過巧合!
“墨姑娘覺得何人的嫌疑最大?!壁w刃心看著無助的墨蘭心,不知該用何表情。她是那個天真無邪的世家女,還是陰謀滿腹的詭詐之徒?
墨蘭心無辜地搖頭,“不知道?!?p> “嫌疑最大的,或許正是忠管事?!钡饶m心說完,冬兒恭敬又清冷道:“大姑娘雖為嫡女,但近些年極不得家主歡心。反而是二姑娘,頗受幾位族老喜愛。至于忠管事,正是大姑娘的大仆,忠心耿耿。如果...”
這話,確鑿不誤,已經(jīng)是亮劍了!
冬兒的話未說透,但意思很明顯:忠管事為墨芊芊的大仆人,與墨芊芊榮辱與共。為保墨芊芊嫡女的地位不失,就聯(lián)絡(luò)半妖,借半妖之手殺死墨蘭心,以此剪除嫡女大位的競爭者。
這也是完全說得通的,因為半妖確實向墨蘭心動手了,而且只有通過半妖才能躲過三牲祭祀的探查。
“如果是對付半妖,即便不講江湖道義,伺機偷襲,想來也并不會有武士責(zé)怪呢?!倍瑑豪^續(xù)說:“半妖也可能另有其人,半途加入的女武士就非常可疑。奴婢遠遠看過,那女武士氣息難側(cè),說不準就是被某人請來的半妖!”
話說得輕巧,但落入趙刃心的耳中,令他的血冷了一半。世家的用詞,還真是相當(dāng)委婉!不講江湖道義,偷襲誰!某人,又是指誰!
這是要以黛兒的性命,指使他去殺墨忠。趙刃心眉毛不自覺抖動,平淡道:“冬兒真是高估了在下的武力,也低估了忠管事的武力。而且,這個手段...”他用幾乎聽不見聲音的口語說:“未免過于下作!”
“墨忠,我當(dāng)然知道。他曾是俠宗的義從,單論武力的話,武陵城中也找不到幾個能勝過他的武士。”冬兒的眼神連一絲變化也沒有,“如果凡事都能用武力解決,這世上早已沒有戰(zhàn)亂。公子,你說對么?”
俠宗,乃是俠客中宗師級的人物。義從,則是仰慕俠客的俠義,誓死跟從的人。義從不一定會遵守俠客五義,畢竟五義過于苛刻,但他們會守護追隨者的俠義,為此不惜使用任何陰謀詭計。
黛兒懦弱地抬頭,看了一眼趙刃心,眸中淚光閃現(xiàn)。
“那位女武士,雖然性子高傲,但依我看,不是作惡之人?!壁w刃心嘆氣,十分艱難道:“而黛兒,似乎已被賜給在下。在下有權(quán)帶她離開?!?p> 說這話是相當(dāng)不容易的。他曾說過,黛兒只是名義上賜給他,本質(zhì)上還是歸于墨府。如今這一出,相當(dāng)于食言。
在這一刻,他明白了龜乞丐的話————寧可拋棄俠義,不可被俠義拋棄。
五義在端正俠客言行的同時,也會妨礙俠客的言行,令俠客束手束腳。他現(xiàn)在正被信義束縛,但看見黛兒的的淚光,他選擇暫時放下俠義。
“當(dāng)然,她是您的,一直是。但是荒郊野嶺...總會有毒蟲猛獸。況且,奴仆本來就不值錢...”冬兒盯著趙刃心。
奴仆不受律法保護,他們被看成是兩條腿行走的牲口。當(dāng)他們被主家賜姓,才會被賦予身為人的權(quán)力。哪怕有人當(dāng)面殺了黛兒,官府最多判一個賠付,即是說,殺人者以高于市場價的五成到十成的五銖錢,賠償黛兒的主人作為買命錢。
兩人眼神對視,看著毫無波動。卻聽“哐”一聲,袖招雪推門而入,“怎么到哪都能見到陰謀詭計!”
看來,她已聽了好一會兒。
袖招雪冰冷的美,讓空氣都仿佛凍結(jié)?!拔乙悄?,管那么多閑事,帶走黛兒就是?!彼プ△靸旱氖?,不管不顧地將黛兒拉走。
趙刃心會心一笑,心中松了一口氣?!翱磥碛腥藥臀易隽诉x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