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谷風駕著拉貨的馬車往城里駛?cè)?,谷雨躺在拉貨的車板上曬太陽,臉上蓋了一個大草帽。
谷雨猛地想起“哥,我好像想起來咱們姓什么了?!滞??!?p> 谷風安慰妹妹說:“忘了就不去想了?!毙闹泻盟撇亓艘恍┦隆?p> “哥,你也一點都沒想起來嗎?!?p> “嗯,想不出。”谷風一如既往的回答,專心駕著馬車趕路。
“師傅叫我們?nèi)ベI什么?”谷雨拿下臉上蓋的草帽坐了起來,不急不躁的給谷風扇風。
“……棺材。”谷風沉默了一陣還是把那兩個字吐出來了。谷雨的手也顫了一顫。
“冰凌草也不管用了嗎?不是還能挺一挺嗎?!逼鋵嵐扔暌膊淮_定是不是真的能挺,老藥人說這句話還是一年前。這兩個不通醫(yī)術(shù)的孩子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變化,一直都是師傅自己說沒問題。每次二人想請大夫來,師傅都是各種阻撓。就算請回來了也是大吵大鬧不肯醫(yī)治。
“都是師傅的意思?!惫蕊L一說出這話谷雨就明白了,師傅是有了自己的安排。沒人能改變。
沉默了半晌后,趕車的谷風聽到后面坐著的谷雨幽幽的問了一句?!耙菐煾禌]了,我們怎么辦?”
谷風堅定的給出了回答:“你還有我?!?p> “那你呢?!?p> 谷風原本緊縮的眉頭稍微舒展了一些:“我還有你?!?p> 崔記棺材鋪外
谷風把棺材抬到馬車上。
“回去你就做前邊吧,后邊沒地方了?!惫蕊L對著小步跑回來的谷雨說。
“嗯,知道啦。哥你猜我剛才碰到誰了?!惫扔瓯е欢褎傎I回來的用品小步跑到谷風跟前說。
“遇見蟬花了吧。”谷風看了一眼妹妹就說出了答案。
谷雨不明白哥哥是怎么一下子就猜出來的便驚訝的問道:“你怎么知道!”
谷風輕笑:“你身上染了她家豆腐的味道,她家豆腐有一種不一樣的清香味。而且你還抱她了,要不然味道不可能留這么久?!?p> “就你鼻子尖……你猜怎么的,蟬花說春生被送到感念寺去了。剛剛瞧她眼睛哭的就只剩一條縫了?!?p> “挺好的?!?p> “怎么能好,這樣他不就成和尚了嗎,成了和尚就不能娶蟬花了。”
“妹妹啊。春生幾歲就沒了爹娘,一直在姑姑家受欺負。被送上寺里何嘗不算是一種解脫。蟬花要是想去就能上山看他,只不過是幸苦點而已。而且春生喜歡蟬花一直都是你說的,那倆孩子只是玩伴而已?!?p> “也是?!惫扔晗肓艘幌氲拇_是這樣。春生這孩子比自己還小了幾歲但是性格極好,從不與人發(fā)脾氣,就算他那惡毒的姑姑一家如何打罵,春生也不曾怨恨過半分,也許去到寺上也算是好的去處。
想到此處谷雨突然心想,雖然自己沒了爹娘,但是有一個好哥哥和一個親如生父的師父在身邊,老天帶她也算是很好的。
谷風把棺材用粗繩捆了幾圈固定在車板上,回頭看見自己的妹妹抱著一堆東西站在想著什么:“別想了,人各有命。你要是擔心春生,過兩日哥哥就帶你上感念寺去看看他??焐宪嚢?,趁天黑之前還要趕回家呢。”谷風上了馬車拉著谷雨的手,輕輕一拉就把谷雨拽上了車。
平山谷家
剛進到院里,二人就覺得這院中死氣沉沉,一點沒有清晨離開時候的樣子,但又說不出來什么不對。
谷雨緊忙向師父的屋中跑去,谷風在院中小心的查看。
谷雨跑到屋內(nèi),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大灘干枯了的血跡。
“哥,你快來!”谷雨緊忙叫來了谷風。
“怎么回事?!惫蕊L看著地上的血跡一直延伸到窗外?!澳憧?,外墻上的是血嗎?!?p> 聽著谷風這么問,谷雨仔細看了一看:“不光是墻上,樹上也有?!?p> “走吧?!倍藦奈輧?nèi)拿出各自的家伙,找了過去。
二人走了不久便隨著血跡上了樹梢:“哥,這是蘭園方向吧?!?p> “嗯,但是師父應該上不了這么高。難道這血不是師父的?!?p> “走吧?!?p> 二人最終還是到了蘭園。
“師父!”二人過了蘭園大門一眼就看到了師父。
谷豐年就躺在涼亭的長椅上一動不動,二人趕快跑了過去。
“哥,怎么辦?!惫扔暾驹趲煾父耙粍右膊桓覄樱烂睦「绺绲囊陆?。
谷風顫顫巍巍的把手伸到師父的鼻子跟前探一下鼻息隨即就放心下來:“有鼻息還活著?!?p> 谷雨上前摸了一下師父垂到地上的胳膊,頓時就哭了出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說道“哪兒活著呢……都…都涼了……”
“是啊,知道涼了,還不給我拿個衣裳蓋著。”谷豐年側(cè)過身來一臉慈祥的看著二人。
谷雨看著盯著自己和哥哥的師父,不由的哭的更大聲了?!皫煾浮陕镆獓樜覀儼 ?p> 谷風看著師父雖然看著睜開了眼睛,但是面色蒼白毫無血色,明顯是硬撐?!皫煾担@是怎么回事,我和谷雨看到屋里有血,我們跟著血跡過來的。還以為……”
未等谷風說完谷豐年就接著說道?!耙詾槲宜缆N翹了?!惫蓉S年拍了一下谷風的腦袋笑著說:“你們的師傅還沒這么脆弱,吃了十顆冰凌草,身體受不住吐了一地?!?p> “十顆!十顆會死人的師傅!”谷雨不可思議的看著師傅,跪坐在地上,心里已經(jīng)明確了師傅心意已決,定要往黃泉路上去了。
谷風一言不發(fā)看著師傅。
“師傅這一年多只能在床邊的窗戶格子里看外邊的變化,累了。該教的都已經(jīng)教完了,谷家劍法你們領(lǐng)悟的很好,以后二人相護切磋相護進步,不出幾年定會非凡。我也就不擔心了?!?p> 谷雨抹著眼淚:“師父你別說了?!?p> 師傅瞧著谷雨哭的太傷心,谷風攥著拳頭一言不發(fā)就想著換個說的,不想大家這樣難過?!肮蕊L,師傅昨天讓你買的棺材呢?!?p> “家呢?!惫蕊L抬頭看向師傅,師傅明顯是要支撐不住了。
“去取來?!惫蓉S年虛弱的說。
“師父?!惫蕊L的眼淚已經(jīng)掉了下來,不舍的看著師傅。
“去,別忘了我跟你昨天說了什么。谷雨你也去?!?p> “我不去?!惫扔昕粗鴰煾笛劾飳憹M了千百個不愿意。
“聽話,跟哥走?!睅煾傅奶嵝炎尮蕊L想起來了師父昨天對他說的那些話,隨后拽著谷雨就往山下走去。
“哥,我不去,你明知道師父已經(jīng)快不行了?!惫扔甑牧獠槐裙蕊L,硬被拖出了蘭園。
谷風看著谷雨滿臉淚痕的瞧著自己,伸手擦去了剛掉下來的眼淚?!皫煾甘裁雌馕覀兌记宄?,現(xiàn)在快去快回,興許還能多看看師傅。”
谷豐年見谷風拽著谷雨出了蘭園,從兜里拿出最后一顆冰凌草,生生嚼碎咽了下去,苦澀的味道立馬在嘴中四散開來,身上也恢復了些許的力氣。
谷豐年明白這只是冰凌草起到了作用,與制成湯藥不同,這是要把僅剩的氣力匯聚起來,回轉(zhuǎn)到年輕鼎盛時的狀態(tài)過完最后一個時辰。
谷豐年進到蘭園邊上的小房子,這小房子是專門為趕來祭拜蘭園祖先的人們搭建可供臨時休息的住所。
進了屋里谷豐年拿出紙筆給二人寫了一封家書,字數(shù)不多,但寫的谷豐年掉盡了這輩子沒掉下來過的淚水。
寫完家書,谷豐年悉心封好,放入懷中。隨后拿起鐵鍬找到了自己一個下葬的地方,挖了起來。
等兩個人抬著棺材趕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谷豐年就靜靜的躺在自己挖好的深坑里雙手放在胸前,還拿著那份帶有蘭花的家書。
一切都是這么靜靜的,谷雨似乎還在幻想師傅能同先前那般做起身來與自己開玩笑。可惜這是再也不會有的事了。
二人把師傅正式的入了土后,跪在墓碑前看著后面鼓出的墳包才最終確認了師父是真的不在了。
谷雨的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掉,只剩下抽泣的事聲音。旁邊的谷風緊握衣角恨不得把整塊的布料握爛,眼淚也在眼眶里打著轉(zhuǎn)轉(zhuǎn)。
兩人就跪在那里一句話也不說直到第二天的太陽升起來照到身上。
谷風瞧見妹妹就呆呆的跪在那里,不覺得想起師傅告誡自己的話,便攙著谷雨準備起來?!捌饋戆桑孕〇|西?!?p> “哥,師傅前些天都跟你說了什么了?!惫扔瓴豢掀饋?,轉(zhuǎn)過頭面無生氣的問谷風。
“師父說,要我好好照顧你。”
“還有呢?!?p> “沒了。”
“不可能,怎么會只有這些。”谷雨看著谷風,想從谷風的嘴里在找出點師父的痕跡。眼淚又控制不住的往出淌。
谷風看著妹妹這樣,心疼的抱住谷雨,谷雨趴在谷風的懷里放聲大哭。抬頭一瞧看見谷風的眼淚也流了下來,猛地想起。師父也不是只有自己一個孩子現(xiàn)在谷家的擔子都壓在哥哥的肩膀上了,哥哥的心里難受的也不比自己少一點半點。
谷雨伸手擦干了眼淚對哥哥說“哥,你還有我呢?!?p> 聽到這句話谷風的心里像是化開了一樣,放聲大哭。師父臨走的前幾天告訴自己一定照顧好妹妹。師父與自己同為男兒平時自不如與妹妹那樣交流甚多,可是那天師父把這就是與谷風交談許久,只是自己不知如何照顧好妹妹,平時出了事雖說自己都在妹妹跟前,但是凡事最先頂著的還是師父,這些日子自己都在想這個事,怕自己照顧不好妹妹,如今聽到谷雨說這樣的話,谷風的心也算是好過了一些。
谷風、谷雨:
為師自知時日不多,不想茍且等死,望能理解。谷風牢記身為兄長,要以身作則。谷雨聽從兄長教導,少生禍端。身為谷家弟子牢記在外不可尋釁滋事節(jié)外生枝,應心系各方善待他人。
三日喪禮后啟程將孟莊書信親手交入孟師叔手中,不得有誤。